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曙光,晨光熹微,鸣鸡报晓。
温卿卿起了个大早,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铜镜端照起来,发现嘴唇的红肿已然消了一半,没有昨日那般恼火,微微松了一口气。
再等两天,应该就不会被人瞧出端倪。
梳洗打扮过后,温卿卿便照例让花蕊将早膳端到房间来,可花蕊却磨蹭了许久,方才回来。
花蕊顾不得将饭菜放下,就急急地说道:“姑娘,大姑娘出事了?”
温卿卿心里咯噔一下:“自尽了?”
“不是。”花蕊道,“大姑娘留下一封书信,离家出走了,二房那边都快急疯了。”
“哦,等我吃完饭,再过去瞧瞧。”
见温卿卿稳如泰山,花蕊觉得自己瞎急个啥劲儿,姑娘又帮不上什么忙,老爷夫人肯定会出面替二房那边解决的,当下便将托盘里的饭菜一一摆放在桌上,并盛了碗红枣莲子粥递到温卿卿跟前。
嘴上有伤,温卿卿便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刚吃了一半,温若桐便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见她竟有闲心吃饭,一把夺过温卿卿手里的碗啪地一下放在桌上,又去拽温卿卿:
“三姐姐,天都快塌了,你居然还吃得下饭?大姐姐都逃婚了,我们赶快过去看看。”
温卿卿一巴掌拍掉温若桐的手,端起碗,淡定道:“我还没吃饱。”昨晚上嘴巴太痛,只喝了些汤汤水水,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只要不是死人,着什么急,填饱肚子才是正事。
何况还有家中长辈出面顶着,轮不到她们小辈去解决。
温若桐想早点瞧瞧究竟发生了何事,温若华为何会突然逃婚,之前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可看着温卿卿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仿佛天大的事都没有填饱肚子要紧。
见温卿卿端着碗吃的麻香,温若桐也忍不住摸了摸扁扁的肚子,一听说温若华逃婚的事,她饭都没吃就跑了过来,感觉是有些饿,便让花蕊也给她盛了一碗。
过了一会儿,温卿卿放下碗筷,擦了擦嘴:“好了。”
温若桐立马放下碗,笑道:“我也吃好了,别耽搁了。”
“嗯。”温卿卿颔首道。
却没立刻动身,又吩咐花蕊找了一条质地轻薄的面纱系在她脑后,只露出一双灵动透彻的明眸。
温若桐:“…….”急死个人,早知道自己就先过去了。
等她们到了北苑,厅堂里已经挤满了人。
陈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温若纤红着眼睛站在她旁边,小声地安慰着她,但显然收效甚微。
而二房的主心骨温兆显满脸风尘仆仆,黝黑的脸上犹自带着赶路的疲惫,他昼夜兼程只为回京嫁女,哪曾想一大早到家却发现大女儿逃婚了。
看着旁边哭得几欲昏厥的陈氏,脑门突突直跳,憋着一肚子邪火,想劝却不知如何劝起,想骂又骂不出口。陈氏在家里整日与女儿朝夕相处,竟没发现她的反常之举,温兆显想到此处,不免有些火上加火。
但倒底是没当着众人的面苛责陈氏,只道:“先别哭了,你倒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陈氏大哭着说道:“我说了啊,若华留下一封信,就离家出走了。她是不想要我这个当娘的,也铁了心不要这个家了。”
一想到温若华信中那些决绝的话,陈氏的心跟钢针扎似的疼。
薛氏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开口道:“二弟的意思是,大姑娘出走前,你可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儿没?”
“没什么不对劲儿,若华只是……”
陈氏猛然想起了什么,急道,“她只是问过我几次,可以不嫁吗?她不想出嫁,想留在家里陪着我之类的话。我以为她只是舍不得离开家,或是出嫁前的不安,才会这般说。现在看来,她是不满意这门亲事,是真的不想嫁到秦家去。”
说着,陈氏又嚎啕大哭了起来。
几房妯娌又赶忙去宽慰她,场面一度混乱的很。
本就听说这陈氏爱哭,却没想到如此能哭。如今婚期在即,再难受也得先考虑与秦家的这桩婚事如何处理善后?
温卿卿蹙了蹙眉,眼眸余光瞥见桌上一封被拆开的信,伸手拿了过来,正是温若华留下的那封信,快速看完后,又默默地将信放回原处。
温若华的信只有三言两语,言简意赅,望父母原谅她的不孝,就当从未生过她,她不会与秦家结亲,就算孤独终老,或是绞了头发做姑子,也不会嫁给自己不想嫁之人。
既然,不嫁不想嫁之人,可是要嫁给自己心上人的意思?难不成温若华心中另有所爱?
可她终日在府里,并没多少认识外男的机会?平日里,也没表现出任何少女怀春的倾慕模样啊。
想到昨天上午看到的场景,温若华分明是有投井的念头,只是犹豫不决,如果只是单纯不满意秦家这门亲事,她大可不必自杀,昨日那种情况,倒有些像以身殉情。
温若华将自己的情感埋藏得够深!
也可以说,陈氏看着是个心思细腻的娘亲,动辄悲春伤秋,时不时掉上几滴眼泪,可她远没有薛氏对儿女那般上心。原身对资王这门亲事的抵触,以及原身心有所属这种苗头,薛氏早早便察觉到了,拎着她耳提面命一番,甚至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
可陈氏等到温若华逃婚后,方才知晓自己女儿对嫁到秦家一事有多抗拒。
就在温卿卿凝眉沉思时,薛氏看着哭得不住声的陈氏以及不断叹气的温兆显,忽然厉声喝道:“够了!哭有什么用?哭能解决问题么?”
陈氏被吼的一愣,看着方才还温声安慰自己的薛氏,这时却像变了另外一副威严无比的面孔,登时吓得不敢再哭了。
今日这事儿还没惊动温老夫人,温兆安也尚在芜州办差,长嫂如母,薛氏便是温家最有权威的人。原本薛氏想看看二房如何处理此事,可结果陈氏只知道哭个不停,都是生养女儿的母亲,如果卿卿出了这档子事,薛氏定然也是又气又伤心。
可只知道抹眼泪又有什么用?
见陈氏只无声地啜泣着,薛氏转头看向温兆显:“二弟,你打算如何做?”
温兆显虽是一方知县,却也只是这几年的事,薛氏嫁到温家时,他还在为着科考而奋斗。自己的妻子不擅长处理后宅之事,少不得需要薛氏帮衬,帮他免去了不少烦心事,是以对这位长嫂颇为敬重。
他道:“大嫂,我已经派了人暗中去寻找若华,暂时不宜将她逃婚的事情宣扬开来。她不过一个女儿家,又甚少离开京师,应该不会走太远,如果明天还没找到人,我就……”
温兆显忽然顿了顿,面露犹疑,似不知该如何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薛氏问他:“你便如何?”
温兆显环视了一圈屋子里的人,将丫鬟仆人全都屏退了之后,才幽幽地说道:“我准备让若纤代嫁!”
一言落,四下静。
众人皆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温兆显,温兆显被看的脸皮一红,似乎心里最隐秘的想法被大家看破。
温兆显解释道:“我养的是两个女儿,若纤胆子怯懦爱哭,性子跟陈氏差不多,容貌才华远没有若华出色。若华能与大理寺卿秦家结亲,可若纤未必能遇到这么好的亲事。
而若华逃婚的事一旦传开,日后对若纤议亲肯定会有影响,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至于是不是因为不愿放弃秦家这朵高枝儿,众人便不得而知了。
薛氏怒道:“胡闹,简直胡闹!这门亲事是我跟秦夫人牵线说和的,秦夫人满意的是若华这孩子,应龙那孩子看上的也是若华。结果,拜堂成亲的却是若纤,你让秦家如何看待我们温家,又让我日后如何跟秦夫人自处?”
温兆峰拍了拍温兆显的肩膀,叹气道:“二哥,大嫂说的没错,这种李代桃僵的事情断断做不得。秦大人与大哥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如果知道温家做了这般缺德的事,与之共事的官员还不知道如何编排大哥、非议我们温家。而大哥入朝为官多年,肯定会有等着看笑话落井下石的政敌,大哥正得圣上重用,如果有心人到圣上面前参上几本折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胡氏抬头看了一眼震惊的温若纤,也跟着劝道:“你们男人朝廷上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插不上话。可如果嫁到秦家的是若纤,秦家人会如何看待她,她日后又该如何跟婆母夫君相处?若婆母将气儿全撒到若纤身上,还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辈子得受多少委屈啊?”
陈氏扯了扯温兆显的衣裳,抽噎道:“三弟妹说的对,我们若纤肯定会受委屈的,这件事……”
温兆显忽的扭头瞪了一眼陈氏,后面的话登时便被陈氏给吞吐回了肚子里。
薛氏皱眉,冷声道:“二弟,不论你今日是否有气,我话都撂这儿了,你不顾及秦家和温家的关系,我必须要顾,我绝不允许出现换女出嫁的事。如果若华找不回来,与秦家的婚事我会亲自登门去赔罪说明缘由!”
话落,薛氏转身便走,准备回去再多派些人手去找温若华。
“大伯母。”一道细若蚊音的声音登时响了起来,叫住了薛氏。
薛氏顿下脚步,回头道:“若纤,怎么了?”
温若纤握紧了拳头,水雾般的眸子盈满了泪水,面露胆怯,仿佛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说道:“大伯母,我不怕受委屈,我……我想代替姐姐嫁给秦家三公子!”她知道如果大伯母愿意的话,定会有办法让她得偿所愿。
众人皆没想到温若纤竟也有此想法,一下子惊住了。
温若桐一把拉住温若纤,恼怒道:“二姐姐,你说的什么浑话,怎么能做这种替姐出嫁的事?二叔糊涂了,你的脑子也被门夹扁了么?”
温卿卿摇了摇头。
这可真是一团乱麻呀?
薛氏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温若纤:“你父亲逼你的?”
温兆显脸色不好地说道:“我没逼她。”他也没想到若纤竟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温若纤无声地流着眼泪,小声地回道:“是,是我自己想嫁。”
薛氏再不做停留,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温卿卿本想留下来看看温若纤倒底存的什么心思,作甚想不开想替姐出嫁,可哪知却被薛氏冷着脸叫走了。
“温卿卿,回去将女德给我抄一遍!”
温卿卿:“……”她又没做错事,怎么罚她抄女德?
回西苑的路上,薛氏铁青着脸,气不打一处来。
她转头看向温卿卿,厉声警告道:“你如果敢做出逃婚的事,我非打断了你腿!”
温卿卿嘀咕道:“不用你打,我就没命了?”霍衍肯定头一个就不会饶过她!
“什么?”薛氏没听清楚。
温卿卿砸吧了一下嘴:“阿娘,我是问二房这边的事,娘打算如何解决啊?”
薛氏气得七窍生烟:“怎么解决?你倒是给我说说该怎么办?”
反正,如何做都讨不得好。
帮二房达成所愿,秦夫人那边少不得会落埋怨。
可这门亲事就此作罢,二房那边少不得会落下心结。
家族里的长媳最是难做,尤其事发的如此突然,连推给温兆安的机会都没有,人家还在芜州办着差呢,芜州一事兹事体大,二房这边的婚事温兆安便让她多留意着些,毕竟是温家第一回嫁女,他没法子参加侄女的大婚,自是让她替他担待着。
温卿卿瞄了瞄薛氏的脸色,说:“阿娘,就算将大姐姐找回来,她也不见得会安心出嫁。而她铁了心不管不顾地离家出走,就不会让我们在大婚之前找到她,肯定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找不到人,婚事只能作罢!”薛氏没好气道。
“要不就遂了二姐姐的意?”温卿卿试探道。
“你是不是缺心眼?”薛氏正在气头上,眼瞧着自己女儿也拎不清,不免口不择言,话说的有些重了。
温卿卿毫不在意,笑着说道:“阿娘,我的意思不是让二姐姐偷偷地代替大姐姐出嫁,而是如果秦家也愿意换人呢?”
婚期在即,温秦两家的喜帖早就发出去了,这时候两家取消婚事,就算过错方在温家,可秦家脸面也多少会有所损伤?
众人非议温若华的同时,少不得会带上秦应龙议论一番。秦应龙莫不是也有何问题,何以温家姑娘大婚前夕不顾名声清誉也要逃婚。
薛氏定定地看了一眼温卿卿,也不知是称赞还是贬低:“你倒是心眼多。”
温卿卿讪讪一笑。
顿了顿,薛氏伸手便要去扯温卿卿的面纱:“在家里,你带着这玩意儿作甚?”
温卿卿赶紧捂着脸躲开,委屈巴巴道:“别,我脸上长了痘痘,不想大家见到我貌丑的样子麻。”
薛氏白了她一眼:“你生下来的时候像个小老头,我都没嫌弃你。”但倒底收了手,没有强扯。
……
转眼到了下午,仍无温若华的消息。
薛氏也不管温若华是否能找到,当即便让温兆显和陈氏备上厚礼随她一道去了秦家。秦夫人得知温若华离家出走的事后,气的当场变了脸色,但却看在薛氏的面上没有对温兆显夫妇发作。
只问他们打算如何办?
帖子发出去了,宴席都准备上了,外地的亲戚朋友已经在来京的路上,大家都等着喝喜酒,却没了新娘子。
这叫什么事?
薛氏陪着笑,试探性地提出让温家另一位姑娘出嫁,而温卿卿与资王有婚约,温若桐还未及笄,唯有温若华的妹妹温若纤合适。不知情的外人只知秦家是与温家的姑娘结亲,并不一定知道具体是哪一位。就算有人知晓议亲的是温若华,也能轻易找到说辞蒙混过去。
秦夫人皱着眉头回想了一通,对温若纤几无印象,想来应该没甚特别出众的地方,便想等秦元朗回京后商讨后再做决定,可秦元朗远在芜州彻查当地官吏一案,只承诺尽量在大婚之日赶回来,哪还有时间和她商讨。
思量了片刻,便让温家人回去等消息。
温家人离开不久,等着娶美娇娘的正主儿秦应龙从太学回到家,秦夫人便问了秦应龙的意见。
“应龙,娘给你换一个妻子,如何?”
秦应龙拧眉:“换谁?”
“温若华的胞妹,温若纤。”
秦应龙不解“为何要换?”
秦夫人生气道:“因为人家逃婚了,不想嫁你!”
秦应龙沉吟了片刻,无所谓地说道:“换吧,我都可以!”
秦夫人没想到秦应龙回答的如此轻松,讶然道:“你不是挺满意温若华吗?”
“母亲,孩儿只见过那温若华一面,是你满意那姑娘做你的儿媳,孩儿觉得她容貌尚可,不是什么歪瓜裂枣,也就应了。反正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看着办便好!”
说完,秦应龙便回房读书了。
翻开书,脑子里隐约对温若纤有些印象,那小姑娘眼睛水汪汪的,感觉随时都有江河决堤的架势,似乎是个特别爱哭的小姑娘。
也行,爱哭就爱哭吧。
不过,胆子似乎也挺小的,躲在温若华身后,怯生生地望着他,比之姐姐,她远没有温若华引人注目。
秦应龙捏了捏眉心,甩掉脑海里的人影,继续温习功课。
对于即将成婚的喜事,既没过多期待,也没多少抗拒。
薛氏和温兆显夫妇回府后,没过多久,便收到了秦家传来的消息,秦家同意温若纤嫁入。
温兆显没想到此事竟如此轻易成了,对薛氏好一通感恩戴德,甚至为之前偷摸让温若纤代嫁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薛氏摆摆手道:“都是自家人,不必见外!只要二弟莫要计较嫂嫂之前说话难听罢了。”
温兆显越发羞愧了。
事情解决后,薛氏才将温若华逃婚以及温若纤出嫁的事禀告给了温老夫人。温老夫人虽也恼温若华做出如此不体面的事情,但人都跑了,再生气也是于事无补。
两日后,温若纤顺利出嫁。
二房为温若华准备的嫁妆转手交给温若纤便是,一切都是现成的,就连嫁衣穿的也是之前为温若华准备的凤冠霞帔,两姐妹身量差不多,改都不用改一下。
迎亲的新郎官面带笑意,全然没有新娘子临时被换的恼怒,自始至终带着和煦的笑容,完成了全部仪式。
温若桐颇为感慨,先前尚且愁嫁的温若纤,眨眼的功夫就出嫁了,连议亲这些繁琐的流程全都省了,直接晋升为秦家的三少夫人。
温卿卿摇了摇手中的团扇,但笑不语。
前世,秦家的三少夫人确实是温家女,她以为就是同秦家议亲的温若华,可发现温若华逃婚而温若纤竟希望代姐出嫁时,她想最终嫁到秦家的人,或许可能是温若纤。
只是不知上辈子温若纤是在秦家知情的情况下,嫁过去的,还是瞒着秦家的情况下出嫁?
又过了三日,秦应龙带着温若纤回门省亲,温家又热闹了一番。
大家眼瞧着温若纤脸上的娇羞喜色,便知道她并没被秦家人苛责。而秦应龙对温家每个人礼数周到,恭谨守礼,面对温若纤时,更是温声细语,关怀体贴。
大家的心总算是彻底落回了肚里。
温若华不想要的良缘或许真的成就了温若纤。
温兆显告假回京参加女儿大婚,可温若华仍是没被找到,他亦不便久做逗留,只能拜托大房和三房的人多留意温若华的消息,翌日便离开了京师。
……
温若纤婚事过后,温卿卿嘴唇上的伤也养好了,总算不用大热天顶着面纱接受大家异样的目光,以及温若桐每日一取笑‘三姐姐,你痘痘好了没?’。
前两天,尚且有家中的喜事分神,现在府里冷却了下来,霍衍出现在她脑海里的次数便多了起来。
尤其是夜深人静之时,她总会不经意想到他,想到他对她的好,对他的坏。
理智根本无法控制情感,温卿卿深感无法继续任由这苗头蹿下去,否则总有一天会在她心里长成参天大树,枝繁叶茂。
她开始反思自己的前世今生,上辈子的自己似乎一事无成,一辈子只想得到一个男人的爱,得不到便自怨自艾。那么这辈子呢,除了情爱,她应该可以尝试做些其它的事情,不能一辈子只系在一个男人身上,困于一段婚姻之中。
“姑娘,你的熏香快用完了。但是,奴婢只能下月出去采买。”花蕊将温卿卿的衣裳以香薰了一遍,随口说道。
姑娘如今只用这款衡妩香,价钱不便宜。而姑娘每月的例银并不是特别多,根本经不起造。
“为什么要等到下月?”温卿卿回神,“香用完了,你现在就可以出去买啊。”
花蕊提醒道:“姑娘,你这月的例银快用完了。”
“不可能!我记得只买了一些小物件,应该没用多少银子。”温卿卿感觉自己都还没买什么,怎么银子就没了。
花蕊叹了口气,解释道:“小物件的确没花多少银子,可姑娘送了四姑娘一款比较昂贵的飞雪美人膏,二姑娘出嫁,你又送了她一对珍珠吊坠。这两样东西都是大头,奴婢算了一下,姑娘这月的例银大概只剩了几十钱吧?”
“我竟会如此缺银子?”温卿卿以手指着自己,难以置信道。
几十钱能买什么?
不行,必须让阿娘给她涨例银,温若桐每月可自由支配的银钱都比她多得多。
可就算薛氏愿意给她涨点,那肯定也只是一点,能多到哪儿去,依旧杯水车薪?
想到这里,温卿卿不免又懊恼地打消了此念头。
正在温卿卿垂头丧气时,薛氏身边的张嬷嬷过来请她去账房一趟。
去了才发现,薛氏竟是让她学习如何管账。
薛氏看了一眼温卿卿,缓缓道:“再过几个月,你便要嫁到资王府了。这些时日,竟是我疏忽了,没有教你主持中馈一事,不过现在学起来也为时不晚。”
温卿卿翻了翻桌案上的账册,眼眸亮晶晶地说道:“阿娘的意思可是让我将资王的全部财产都揽到自己手下?”
就凭他那么大的宅子,想来库房里的银子定然多得使不完。
薛氏随手操起一本册子拍在她脑门上:“想什么呢?主持中馈又是掌管银子这一项,对内需搞好府中上下的关系,家中的酒食供膳、吃穿用度的分配和开支都需要女主人去打理,如果资王日后纳了妾,妾室以及所出的孩子,这些都需要你去统筹。以及,对外的一应人情世故往来……”
纳妾?纳妾?
温卿卿撑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道:“不要纳妾,如果资王纳了妾,我就将她们全都弄死,包括妾室所生的孩子,淹了。再将资王……”阉了。
薛氏一把捂住温卿卿的嘴巴:“这种话也能乱说?”
薛氏自然不希望资王日后纳侧妃,可人这一辈子太过漫长,谁也无法会发生何事。如果卿卿事先对此有所准备,就算后面真发生了,也好知道如何应对。
温兆安曾说过不纳妾,可他却过不了大房后继无人这一关,终是在温庆翰救治无望的情况,纳妾生了温庆绪。
温卿卿眨了眨眼睛。
母上大人,知道错了。
她也就过过嘴瘾,霍衍真有娶侧妃的念头,她还能咋的,挪位置呗?
薛氏松了手,叹道:“你何时变得戾气如此之重?”后宅之中就算真有将谁弄死的想法,也不能随意挂在嘴上啊,教有心人听了去大做文章,吃亏的是自己。
温卿卿眯了眯眼:“阿娘,我随口说的,当不得真。我是你养的孩子,你难道不知道女儿是个心地纯善的姑娘吗?”
“是,你最善良,心地最好!”薛氏点了点她的额头,没好气道,“行了,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先从最基本的认账开始学起。”
“阿娘,实践出真知,你不如给我一笔本钱,让我去做生意如何?我保管用不了几天,就将账房里的这些门道摸清了!”温卿卿跃跃欲试道。
账本子这类的小事,她早就会了。前世,打理偌大的公主府倒底是管了八年,真要什么都不会,不是被宫人当傻子似的蒙在鼓里么?
薛氏一愣:“你想做生意?”
“嗯。”温卿卿点头。
谁叫阿娘给的银子太少了,不够用!
薛氏皱眉,问她:“你想做什么生意?”
温卿卿反问:“阿娘能支持我多少银子?”
“没的支持,我不赞成。”
“没关系,我就跟着阿娘学习如何主持中馈,然后好好算算圣上和太子赏赐的金银首饰能典当多少银子,权当本钱了。”温卿卿笑眯眯地说,“我知道阿娘早就为我准备了嫁妆,实在不行,从嫁妆里抠点也行。”
薛氏:“……”
最后,经过温卿卿各方的软磨硬泡,愣是说服薛氏给她拿了五百两银子。
其实,关于做哪种生意,她已然有了想法。民以食为天,京师达官贵人甚多,饕鬄嘴的食客也甚多,不妨开个酒楼试试手。
前世跟过御膳房的师傅们学过几手,当然让她整日呆在油烟味十足的厨房那是不可能的,但她知道几位告老还乡的御膳大厨,如果能请到他们,如虎添翼,不愁做不出绝美的食膳。
说干就干,温卿卿准备先去考察地段儿。
奔走了一上午,在地图上圈点了几处比较好的地方,明日再去着重考量一番。
准备打道回府时,她竟意外在首饰铺门口瞧见了一道比较熟悉的身影。
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男子买了根发簪,正从首饰铺走出来。
那男子不是别人,是宫中的大皇子霍启浩,是楚帝的第一个儿子,却是庶长子。母妃是宫中的熹嫔,并没因为生下长子就晋升妃位,迄今仍是嫔。
脑中电光火石般,瞬间掠过了一些浮影。
她就说为何第一眼见到温若华竟觉得熟悉,原来前世她便见过。
她曾在霍启浩身边见过温若华,那次也是无意中在宫外碰见了他们,霍启浩牵着温若华的手,温柔地替她插上一枚发簪。
本以为是他府上的人,后来才得知竟是他的外室。霍启浩有妻有妾,对于这种甘愿做他人外室的女子,她向来没甚好感。
她记得,温若华的结局似乎不怎么好,到死都没正过名分。
而霍启浩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试图对霍承瑞取而代之。
当然,最后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眼见着霍启浩走远,温卿卿赶紧让车夫跟了上去,就这么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跟到了城东的一处私宅。
确认霍启浩进去后,温卿卿便离开了。
温若华怎么会与霍启浩有交集?对于这一点,温卿卿百思不得其解。
只能等明日见到温若华才能知道缘由了。
夜已深,万籁俱静。
霍衍端坐于书案,凝眸审视着桌上一时兴起的画作,画像上是一个明媚娇软的美人儿,云容月貌,眉眼弯弯,波光潋滟的眸子宛若夜空最璀璨的星辰。
越看越觉得烦躁莫名,扬手将墨水泼向了画上的美人儿。
美人儿的脸一片模糊。
霍衍微微眯起眸子,盯着画上美人儿黑糊糊的脸,嘴角方才勾起一抹清滟的笑。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主子?”
霍衍拿起旁边的宣纸盖住画,冷然道:“进。”
“是。”秦尚应声推开门。
霍衍修长如玉的指尖夹着一支狼毫,以笔杆敲桌:“何事?”
“主子,这是温姑娘今日去过的地方,都是一些准备转让的酒楼。”秦尚翻开小册子,恭敬地汇报温卿卿上午的行踪。
“酒楼?”
霍衍幽暗的黑瞳,深邃如千年寒潭,而后勾唇一笑,“将食香斋盘下来,然后挂出去转让。”
秦尚一惊。
食香斋可是京师最好的酒楼,闲来无事时,自己都会去叫上几个招牌菜过过口腹之瘾。
生意爆棚,日进斗金,这硬要人转让,恐怕人家不愿意吧?
秦尚犹疑道:“主子,这食香斋背后的主人似乎是左相府柳家的人?”
“是又如何?本王就要这家,不卖也得卖!”霍衍眉梢一挑,邪俊的脸尽显狂傲。
秦尚汗,继续问道:“主子,买下来之后,价格如何定?”
“跟温卿卿今日看的酒楼定差不多的价格,或者比之少些也行。”
秦尚:“……温姑娘可能不会相信?”一个做得好端端的酒楼突然低价转让,正常人都会猜测里面可能有猫腻。
霍衍抬手便砸了一个砚台过去,怒其不争:“不知道编一个合情合理的说辞?”
秦尚:“……”
霍衍手下的产业并未涉及到酒楼,要不然就直接低价甩出去一个。
而秦尚的办事效率极高,第二天便将食香斋从柳家盘了下来,只是柳家见霍衍硬要买下食香斋,不可能为了个酒楼与资王闹得不可开交,便有坐地起价之心,硬是将食香斋的价格抬高了两倍,成交价为五千两白银,且食香斋的三位名厨不在其价格内。
柳家是打算将酒楼卖了,又换个地方再开便是。
秦尚当时也没领悟到霍衍真正的意思,想着只是看上了食香斋的地段儿,柳茂之那只老狐狸咬死了要将厨子带走,秦尚一时脑子没反应过来,就办了一件蠢事。
一天之间,食香斋就换了主人。
当天前去吃饭的食客皆被请了出去,然后众人诡异的发现,食香斋竟以一个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挂牌出售。
三百两?!!
这食香斋的主人脑子怕是被驴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数据真的太差了,预计还有五六万字就要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