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嘉和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我说,我不爱你了!以后,我也不会再缠着你了!”
这下柳照总算听清楚了,瞬间感觉如释重负,始终压在他心头的巨石落了地,他不需要纠结,也不需要左右为难,是嘉和公主主动选择退出的,安平也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他和安平可以再无任何顾虑。
柳照扬了扬唇角,高兴溢于言表,随即看到霍嘉和眼带讥诮,立时反应过来场合不对,又收敛了唇角,起身,对着霍嘉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微臣多谢公主成全!”
成全他和安平。
霍嘉和一瞬不瞬地盯着柳照的眼睛,第一次从那双温润的眼眸中看到除了嫌恶、冷漠、疏离以外的其它情感,他在感激她,发自内腑的感激,那般的真挚,让人为之动容。
他对安平应是喜欢极了。
她是深爱着柳照,不断追逐着他,只为他的目光能为她驻足,可她更爱安平啊,安平是她的亲妹妹,她怎能同自己的妹妹去抢同一个男人。既然柳照与安平两情相悦,自己何必插足进去,徒惹三个人痛苦呢?
霍嘉和闭了闭眼睛,艰难地问:“你和安平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柳照一愣:“我一直就喜欢安平公主,在她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我随父亲入宫赴宴,因为贪玩,偷溜到御花园玩耍,结果不小心失足落了水,是安平公主将我救了上来。”
那时,他便喜欢了这个心底善良的小女孩,一直将她深埋于心底。
他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他不知道她是否也喜欢自己,怕她不喜欢自己,怕看到她眼中的厌恶。
因为,他不喜欢嘉和公主,就算竭力控制自己,还是会不经意流露出对嘉和公主的厌烦,哪怕只是听到她的声音,他也忍不住烦躁。
半晌,霍嘉和才幽幽地开口:“原来,你们竟认识得这样早!”
没想到作为安平的长姐,自己竟然不知道曾经发生过这么一件事,而安平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可她的事情,不管好的坏的,就是喜欢柳照这件事,她对她亦是知无不言。
霍嘉和只觉得胸口憋闷,难受的紧,说不清楚是放弃柳照这件事让她更难过,还是安平的隐瞒让她更难受。
如果安平能向她一样毫无芥蒂坦诚地分享彼此的秘密,如果她一早就知道安平喜欢柳照,她还会对柳照动心吗?
答案是一定不会。
因为,她不会去爱安平爱上的男人!
……
直到霍嘉和、柳照先后离开后,隔壁包厢的温卿卿仍旧没有回神,曾经的自己竟然这般轻易地放弃了柳照,而更让她惊讶的是,柳照和安平的缘分竟然始于幼年。
不过细想一下,便不难理解了。
这一世的霍嘉和没有目睹霍衍在东宫大开杀戒一剑杀死温卿卿的场面,也没有被吓得噩梦连连,她对柳照只属于情窦初开,她对他还没到爱到不可自拔的地步,没有那种迫切想要抓住柳照的愿望,也没想像上一世那般满门心思扑在柳照身上,只为冲淡霍衍带给她的噩梦,而又意外得知柳照和安平的事,更是冲淡了这份根基不牢的爱意,以她对安平的感情,想要成全他们也是合乎姐妹之情的。
可到现在才知道,柳照和安平小时候便相识了,安平却对她瞒得死死的。
原来,安平小时候便已开始对她心存芥蒂了。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就是不知道这一世的安平得以同柳照修成正果,她还会嫉恨霍嘉和吗?
而宫里的霍安平不相信霍嘉和竟会主动退出,直到楚帝下了一道赐婚圣旨,着她和柳照两年后完婚,她才完全相信。
霍安平想不明白原因,便去问霍嘉和,她忐忑道:“皇姐,当初是你提出的一年之期,可现在一年未到,你为何……为何突然退出?”
霍嘉和蘸了一些墨汁,继续在宣纸上涂涂画画,直到手中的水墨山水画完工,才抬起头看向紧张不安的霍安平,她的目光复杂,嘴角却带着一抹明媚的笑容:
“因为,我是你皇姐啊!”
我是你皇姐……
霍安平心中的某根弦骤然绷紧,不可置信地看着霍嘉和。
自己从小到大就知道,只要是皇姐要的东西,就没有她得不到的,不管是什么贵重的物品,或是什么人,母后都是率先紧着她那边,就算母后明知道自己也喜欢柳照,倾慕柳照,想要选柳照做自己的驸马,可母后总是三番五次告诉她,全天下的好儿郎又不是只有柳照,何必执着于一人,还说什么她年纪小,哪儿懂得什么男女之情,何苦跟皇姐较个什么劲儿。
话里话外都是要她谦让的意思。
她知道,只要皇姐坚持,就算她喜欢柳照,而柳照也喜欢自己,但大概她和柳照也只是有缘无份罢了。她怎么争得过皇姐,可皇姐却突然放弃了。
皇姐说,因为她是皇姐啊。
这是什么意思?
霍安平突然有些反应不过来,每个字她都认识,可组合成一句话,她却理解不了话语中的意思,是因为霍嘉和是皇姐,所以霍嘉和才选择退出吗?是因为拿她当妹妹,霍嘉和才愿意成全她吗?
这、这……怎么可能?
霍嘉和一惯强势如斯,她怎么可能会让?可结果,她就是让了。
霍安平的手不断地绞着衣摆,结结巴巴道:“皇姐,我、我……”
霍嘉和一把握住霍安平的手,轻声道:“安平,如果是昭阳,是其他的公主,我绝不可能成全她们,绝不可能。但那个人是你,这不一样,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血脉相连。”
男人固然重要,可面临亲情和情爱的抉择时,霍嘉和实在做不出同姐妹反目成仇的事。
霍安平大为震动,忽的用力抱住了霍嘉和,紧紧地拥抱着她,哭着唤道:“皇姐。”
这一声皇姐饱含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深厚情谊,摒弃了那些刻在骨子里的偏见,是发自内心的真诚呼唤,而非虚与。
霍嘉和轻抚着霍安平的背,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
和言酒楼的生意日渐兴隆,温卿卿每日数银子数的不亦乐乎,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甚是感慨前世的自己真是蠢到家了,得不到的情爱哪里有看得见的银子香啊。
薛氏原本只当温卿卿闹着玩儿,却没想到她真将生意做得有生有色,也就打消了顾虑,由着她可劲儿折腾了。
温卿卿这越折腾,浑身越得劲儿,计划着等多赚些银子再开分店呢。
而霍衍腿伤痊愈,便开始处理锦衣卫所堆积的公务,一忙起来便不得闲,也就顾不得温卿卿这边。
两人各有事情要忙,不知不觉间,便过了数月光景。
秋去冬来,寒风萧瑟,转眼便是岁末。
京师上下到处呈现着年节将至的新气象,张灯结彩,人人脸上洋溢着过年的喜庆。
这几个月和言酒楼进账不少,自己赚的银子花起来非常有底气,温卿卿出手阔绰,为自己从头到脚添置了好几身行头,也为大房每人都做了几套新衣,连同赵姨娘和温庆绪也收到了,薛氏虽有小小的不满,但见自己女儿这么能干争气,也就没多说什么。
不仅如此,温卿卿还为其它两房精心准备了新年礼物。
温卿卿单手支着下巴,白嫩的指尖把玩着一根白玉发簪,秀眉微微蹙起,嘀咕:“我怎么觉得漏掉了谁?”
花蕊将重新灌好的汤婆子放在温卿卿手边,笑道:“姑娘,奴婢帮你记着呢,每个人都有礼物的。哦,奴婢想起来了,大姑娘的礼物没准备,不过这大姑娘到现在也没找到,就算备下来了,也送不到她手上去吧。”
说着,花蕊不禁叹了口气:“大姑娘只是一介弱女子,鲜少离京,怎么就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
啪。
温卿卿压根就没听见花蕊说什么,猛地将发簪拍在桌上,眼眸微转:“我知道漏了谁。”
她怎么可以忘了给霍衍准备一份礼物。
这年一过,他们便要成婚了。
这段时间尽忙着酒楼的生意,让她体会到了赚钱的快乐,都快忘了有霍衍这么一号人。
分明在芜州那般亲密的两个人,可回了京师后,却仿佛一切回到原点,两个人之间犹如添了一堵无形的墙一般。
花蕊狐疑地看着温卿卿:“姑娘忘了给谁备礼?”
温卿卿眨眼:“你即将到来的新姑爷。”
新姑爷,可不就是资王殿下么?
“姑娘。”
花蕊刚开口,温卿卿便已经披上披风,抱着汤婆子,出门去了,“走,去看看送资王什么礼物为好!”
温卿卿兴致勃勃地去挑选礼物,结果溜达了一圈,就随随便便买了一件腰封。
花蕊欲言又止:“姑娘,这礼似乎薄了点?”
“礼轻情意重嘛。”其实,她也不知道该送霍衍什么礼物。
温卿卿收好腰封,刚跨出铺子的门,抬头就见霍衍一袭红衣打马过街,一双凤眸阴鹫而冷肃,邪俊的容颜,生人勿近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尤其身后还跟着一群苍白死人脸的锦衣卫,个个绣春刀在侧,面目森冷,所到之处,让路边行人退避三舍。
这么多锦衣卫出动,霍衍应是公务在身。
温卿卿看他一眼便收回目光,垂眸立在路边上。霍衍眸光锐利,当温卿卿走出商铺的时候,他便一眼看到了她,只是温卿卿低垂着头,似是假装没看见他一般,对他视而不见,霍衍不禁有些气恼。
在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一把将她拽到了马背上,搂坐在了他怀里。
触及到后背壮硕有力的胸膛,温卿卿神思回笼,意识到不妥,挣扎道:“王爷,快放我下去!”
霍衍:“不放!”
鬼知道他有多想抱她!
如果不是近来诸事缠身,他恐怕真控制不住自己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去找她,去见她。
温卿卿:“大庭广众之下……”
“大庭广众之下,谁敢对本王说三道四?”霍衍一记厉眸横扫过去,俊脸阴沉如雨。
温卿卿:“……”
不会对你说三道四,但会对我啊?
不过她小胳膊小腿儿也拧不过大腿,索性缩了缩脑袋,埋在他胸膛之间,冬日宽厚的衣袍几乎将她整个人罩住,只要她觉得别人看不见她,那别人就看不见。
霍衍低眉,凝着蹭在自己胸间的小人儿,只觉得严寒的冬日里,胸腹间一阵滚烫火/热。
这段时日里,彷徨不定的心也安定了。
他扭头交代了沈章几句,便带着温卿卿飞驰而去。
马速疾快,呼啸的寒风刮在脸上生疼,温卿卿蹙眉,伸手捂了捂脸颊,企图挡住刺骨的冷风。
下一瞬,霍衍便体贴地放慢了速度。
一手勒住缰绳,一手环抱住她的细腰。
就这样缓慢行驶在街上。
温卿卿看了一眼,发现这是回温府的路。
他在送她回家?
温卿卿微微攥紧了手指,思绪不禁回到了前世宣宁二十三年,那年春大楚和南齐两国交战,霍衍奉命出征,于冬末凯旋而归。
班师回朝的那一天,满城百姓列队欢呼。
霍衍是全城百姓相迎的铁血将军,是保家卫国的功臣,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刻,而她却是个喝的酩酊大醉的失意妇人,刚与她的夫君柳照歇斯里地的吵了一架,落魄狼狈,头眼发昏地冲到了他的马蹄底下。
她在寻死,没错,她就是在寻死。
千钧一发之际,他一鞭子缠在她腰上将她带上了马背,策马将她送回了公主府。
她记得当时的场景就是这般,她与他同乘一骑,先是快马驰骋,又后放慢了速度,与她就这样慢慢行驶在回公主府的长街上。
她还记得,当时的自己哭的哀哀欲绝,他却没有叱责于她,只是轻轻地抱紧了她。前世的她对十四皇叔只有深深的恐惧和畏惧,可那一天,生硬的怀抱,冷硬的盔甲,却破天荒给了她一丝温暖。
漫长的街道,只闻她的哭泣声,他亦无言。
只在将她送到公主府门口时,他才不带感情地对她说了一句:“既然,痛苦到寻死的地步,为何不和离?”
说完,那抹红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眼前。
而她错愕当场。
为何不和离?
因为那时的她看不开啊,她与柳照成婚五年,他仍然没有爱上她,她天真的以为,再坚持几年,他一定会看到她的好,一定会爱上她。就算一辈子无法爱她,至少她冠的是他的夫姓,而他冠的是她嘉和公主的驸马。
百年之后,他只能和她合葬。
生不能相爱,那便死则同穴。
如今想来,当年的自己委实可笑。
“你有何特别的要求没?”霍衍突然出声问道。
“什么要求?”温卿卿没听懂。
“三月初二,本王迎娶你之日。”霍衍顿了顿,说,“嫁人是姑娘一辈子最重要的事,听说你们姑娘一般都抱有最美好的祈愿。所以,你对于这门亲事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本王会尽量满足!”
“没甚么要求。”温卿卿仰头说道,转瞬瞥见霍衍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沉了下来,当即又笑着补充了一句,“风光大嫁!”
霍衍拧眉:“只要风光即可?”资王府迎娶新王妃何至于寒酸。
温卿卿眯眸:“对啊!你都说了这是姑娘最重要的事情,我肯定要风风光光出嫁,让全京师女子都羡慕我嫁得如意郎君。”鬼扯,霍衍才不是如意郎君,是没有法子的选择。
但不动情,便是最好的姻缘。
霍衍勾了一下嘴角,如意郎君?
没一会儿,便到了温府。
霍衍抱着温卿卿翻身下马,温卿卿开口道了声谢,转身便朝门口走去。
“温卿卿。”
看着她纤细袅娜的背影,霍衍忽然叫住了她。
温卿卿脚步一顿,疑惑道:“王爷?”
霍衍看着温卿卿,抬起修长如玉的手指,缓缓地指向她的心口:“你的心在何处?”
他们即将成为夫妻,可他再清楚不过,温卿卿对他没有爱。哪怕在芜州同床共枕多日,虽是假扮夫妻关系,她始终牢守着本心,并未对他动过情。
而自己爱不爱她,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想她,思她,只想将她牢牢地拴在身侧,哪怕只有八年时间可活,他希望陪伴在身侧的人是她!
可即便只有八年,他却想要她的心。
霍衍一动不动地盯着温卿卿,目光如炬,他知道她在迟疑。
这个问题好难回答哦。
温卿卿的确在迟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也没想到霍衍竟会问出这般问题,他这般问是出于什么目的,又是出于什么心思,这不像是霍衍应该问的啊。
又不是我说心在何处,它就会在何处。
“敢问王爷的心在何处呢?”温卿卿俏皮地眨了眨眼,故作轻松的反问道。
霍衍一顿,他的手依旧指向温卿卿的心口处,声线低沉:“我的心,在靠近它的路上!”
温卿卿微微一愣,旋即粲然而笑:“我亦是。”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了,头都快秃了,这本书作者真的写不下去了,后面的内容我会在十月中旬的时候一次性放上来。给大家带来不好的阅读体验,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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