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只手臂环着新娘子的脖子,另一只瘦骨嶙峋的手臂慢吞吞伸向新郎,及腰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苍白的面孔,只在乱发的缝隙间露出一抹微微上翘的干裂唇角,笑容饱含恶毒。
南玉轻轻打了个寒颤,不由看向一旁的钟灵焰,见他正百无聊赖的嗑瓜子吃,对台上现场版鬼上身丝毫不感兴趣。
南玉在一圈其乐融融的氛围里感觉到一丝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悲怆,她颤巍巍抓着杯子喝了一口茶水,仿佛和新娘子背上的女鬼心有灵犀似的,女鬼突然转过头直直看向她。
南玉慌忙垂下眼睛,只觉得远远射来的目光好似两束冰芒,在她身上结结实实戳了好几个冰窟窿出来。
过了好半天,南玉才敢抬起眼睛看向台上,此时婚礼已经进行了大半,女鬼刚刚搭着新娘的手和新郎交换了戒指,自己志得意满的把玩着无名指上并不存在的戒指。
接着是喝交杯酒,南玉简直不忍直视,只好继续垂下眼睛喝茶。
好不容易熬完台上的婚礼,南玉忍不住微微侧身,打破这些天和钟灵焰之间零交流的局面,她小声问钟灵焰:“你看到了吗?”
钟灵焰意味不明的看了南玉片刻才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南玉一手撑着额头,挡住了半张脸,转过头小声质问钟灵焰:“你准备就这么看着?”
钟灵焰垂眸淡淡回道:“不然呢?你准备拆散哪一对?”
南玉郁闷的转回头,心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冒然去干预,有可能给人家帮了倒忙。
一旁杨桐看她迟迟不动筷子便关切的问她怎么了,南玉摇摇头,心不在焉的吃了两口东西,吃下的东西没过一会儿又被来敬酒的一对半新人差点给吓吐出来。
新娘换了一身大红织锦旗袍,头发高高挽起,露出一截修长的天鹅颈,身后依旧背着骨瘦如柴的女鬼。
那女鬼身上披着一件不知从哪找来的旧喜服,脏兮兮的红缎子几乎已经分辨不出底色,挂在新娘脖子上的一截袖子破破烂烂的,露在外面的手腕有似乎有一块纹身,南玉留心看了一眼,好像是个天鹅的形状。
这组诡异的新人在司仪的引领下来到了她们这桌,好巧不巧在南玉和杨桐中间停了下来。
一桌子宾客纷纷站起身来举杯向他们祝贺,唯独钟灵焰二大爷似的稳稳当当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专心致志吃着红烧狮子头。
好在四下热热闹闹的,南玉起身又把钟灵焰挡住了一大半,到是没几个人在意这位不懂人情世故的二逼小青年。
杨桐有点激动,上去抱了抱新娘子,缠在新娘背后的女鬼也知情知趣的伸手环住杨桐的肩膀拍了拍,拍出了南玉一身鸡皮疙瘩。
女鬼似乎再次感觉到了什么,狐疑的上下打量起了南玉,南玉努力保持着目不斜视,生硬的躲避着女鬼的目光。
女鬼忽然撑着新娘的肩膀探过半个身来,整张骷髅似的面孔几乎贴在了南玉脸上,南玉吓得手一哆嗦险些掉了杯子,这时只听身旁突然发出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钟灵焰也学着大家的样子举着杯酒站了起来。
女鬼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猛然缩回身去,南玉轻轻松了口气,依旧垂着眼睛不敢和女鬼产生目光上的交流。
好不容易等他们敬完酒走向下一桌时,女鬼仍旧频频回头朝南玉和钟灵焰身上看。
南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长松了口气,脸吓得煞白,连施甜甜和杨桐都看出不对劲了,一起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南玉摇摇头,不动声色的跟杨桐打听了一通这对新人,却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问题,只好磨磨蹭蹭等到宴会结束离席时,找了个机会对新娘说:“你如果背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以来破庙找我。”
新娘听了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古怪话,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可忙忙叨叨的也顾不得多想,只略有些不快的对南玉说了声谢谢就转身送其他宾客出门去了。
三个人回到后台帮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把没分完的蛋糕打包装进蛋糕盒里,收拾好了蛋糕架子和托盘之后和便和大家打了声招呼离开。
施甜甜把南玉和钟灵焰放到破庙门口就径直开车回家补觉去了,南玉早被吓得睡意全无,想要和钟灵焰讨论一下今天的见鬼事件,可跟他独处时的尴尬还没有完全过去,索性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自此每天都有点心神不宁的等着那新娘子来庙里找她,有时好奇极了还想给杨桐发个信息问问那新娘子的现状,好在没等几天那对新人便真的出现在了破庙。
这天南玉正在院子里给小讹兽讲匹诺曹的故事,院门突然被人轻轻敲了敲,走进来一男一女。
南玉看见他们便忙站起身来,还没等她说话,新娘子便一脸焦急的说道:“您还记得我吗?那天您参加了我们的婚礼……”
南玉点点头,看到新娘子今天没有背着那个吓人的女鬼。
新娘子连忙说:“我叫曹佳佳,是杨桐的好朋友,这位是我老公,他叫王逸。”
南玉点点头,客气的向曹佳佳的老公打了声招呼,引着两个人在院子里坐了下来。
曹佳佳开门见山的说道:“南老师,我其实之前听杨桐在单位提起过这里,说这里十分灵验,那会儿我心里其实一点都不信,总觉得是她神神叨叨的。婚礼那天您跟我提了一下背上不舒服,我那会儿还挺不高兴的,觉得你们就是在故弄玄虚吓唬人,其实那天我背上一直跟坠着个千斤顶一样沉甸甸的,我还以为是忙一天身体吃不消,想着休息一晚就好了,可第二天几乎疼得起不了床,我让老公帮我看了一下,背上好像跟被什么勒过似的,起了好大一片青紫。”
南玉:“现在是不是没有疼?”
曹佳佳吃惊的问:“您怎么知道?”
南玉:“因为她这会儿没在你背上。”
曹佳佳和王逸齐齐打了个哆嗦,王逸一脸惊恐的问南玉:“谁……谁在佳佳背上?”
南玉:“是个年轻女孩,你们结婚的时候她一直趴在佳佳背上,看样子是把自己当新娘子了,婚戒和佳佳抢着戴,交杯酒也和佳佳抢着喝……”
曹佳佳听了南玉的话几乎要吓晕过去,眼泪都吓出来了,又气又急的朝王逸喊道:“怎么会这样?你在外面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你说你瞒着我做什么了?”
王逸一脸百口莫辩的表情,生气的对南玉说:“请你说话注意些,你这样不是血口喷人吗?让我们以后还怎么过日子,我清清白白的从来没招惹过任何女孩子,不信你们去查,你们找警察找私人侦探去查,我看你们这里就是个骗钱的地方。”
南玉有点尴尬,她也不是故意要挑拨人家小两口,可事实就是如此啊,她突然想起敬酒时的一个细节,连忙问小两口,“你们认不认识一个手腕上纹着天鹅的女孩。”
曹佳佳哭着摇摇头,王逸却突然愣住了,不可思议的问道:“你说什么?”
南玉被他刀子似的目光看得有点犯怵,不由自由向后挪了挪椅子,耐心的解释道,“你们下来敬酒时,佳佳背上那个女孩胳膊环着她的脖子,我看到她手腕上有个天鹅形状的纹身。”
王逸好像当头挨了一闷棍,直愣愣的看着南玉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曹佳佳看到王逸的神色就知道南玉没说谎,这里面肯定有事,于是哭得更厉害了,抓着王逸的胳膊歇嘶底里的叫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究竟瞒着我什么?”
王逸被曹佳佳抓破了胳膊,这才疼得回过神来,他连忙拉住妻子乱打乱抓的手,一脸崩溃的说道:“你别急,先听我解释好不好。”
曹佳佳不听,气得浑身哆嗦,南玉只好起身拉架,废了好大力气才把发疯的新娘子按在椅子上,劝了半天才把人劝得稍稍平静了下来。
王逸在两个女人一个谴责一个审视的目光下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他擦了把额头上折腾出来的汗,一脸崩溃的解释道:“是有这么个人,算是我的青梅竹马。”
南玉不忍直视的挡住了眼睛,心说:“完蛋。”
果不其然,刚刚平静下来的曹佳佳瞬间变成了一枚点燃的炮仗,恨不得一脚把女鬼的青梅竹马送上外太空,要不是害怕自己被殃及,南玉还真懒得管这位钢铁直男的死活。
她忙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又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曹佳佳安抚住。
王逸在强烈的求生欲指引下终于学会了说话,战战兢兢的继续解释道:“她叫万霄霄,从前住在我家隔壁,她爸和我爸是个单位的,两家人关系特别好,我俩刚出生他们就闹着玩的给我们俩订了娃娃亲。”
王逸觑着曹佳佳的脸色连忙指天指地的摆明立场,“太过分了,简直太过分了,我是宁死不从的。”
曹佳佳冷笑着问:“人家对你到是长情,变成鬼也要和你在一起。”
提到万霄霄的死,王逸难掩脸上一丝难过,但他难过的坦坦荡荡,眼睛微微一红说道:“她读大一那年就去世了,已经没了好多年了。”
曹佳佳心里那股火仍是蹭蹭的往上蹿,凶巴巴的吼道:“要是没死,你俩早就结婚了吧。”
王逸一脸冤屈的摇摇头,“不可能的,说句不怕你们拍死我的话,霄霄从小就是个小胖丫头,我对她从来都没那个意思,听到家长之间拿我们两个开玩笑,我还挺生气的,为这事跟我爸妈大吵过一架,我读初中的时候我们家就换房子了,之后就没怎么见过她,两家父母到是常聚会,我因为被他们开玩笑开烦了,十次聚会里九次都推掉,推不掉时也不怎么理她,她也没怎么理过我,反正我们两个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
曹佳佳不买账,仍旧凶巴巴的吼道:“没事她为什么会缠着你,没事她怎么会爬到我背上和你结婚,我招谁惹谁了摊上这晦气事儿。”
王逸焦头烂额的擦了一把汗,心塞的说:“我哪知道啊,我这又是招谁惹谁了,都怪我爸妈开那种玩笑。”
南玉突然疑惑的说道:“可是……我看到的那个女孩很瘦很瘦,瘦得脱了相,几乎就是一把骨头。”
王逸忍难过的说:“她得了厌食症,我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已经完全认不得她了,也是那次看到她手腕上纹了一只天鹅,半年后就听说她去世了,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厌食症原来是个这么可怕的病。”
曹佳佳对王逸发了一通脾气,最后累得你几乎站不稳,气也撒了人也骂了,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两口子这才想起来发愁接下来该怎么办。
南玉也有点犯愁,可驱鬼的事离不开祖师爷帮忙,只好硬着头皮去敲钟灵焰的门。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跟着小两口进了他们的婚房,南玉瞧着布置得十分温馨的小两居,由衷的说:“你们家真漂亮。”
曹佳佳难过的说:“我都不敢住了。”
小两口站在门厅不肯再往前走,曹佳佳也顾不得还在恼王逸这回事了,钻进王逸怀里瑟瑟发着抖,王逸心疼的搂紧了她,在她耳朵边小声着对不起。
肉麻的一幕落在两个单身狗眼里,两人很有默契的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干脆利落的分道扬镳。
南玉也顾不得怕了,跟钟灵焰赌不上气,只好和自己赌气,一阵风似的把自己刮进主卧,果然自作自受的迎面撞上了站在穿衣镜前拿着件丝质吊带裙往自己身上比划的女鬼。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女鬼慢慢转过头看向南玉。
南玉强自镇定的回望过去,目光不躲不闪。
确认过眼神,南玉轻轻开口叫了一声:“万霄霄。”
门厅里的小两口闻声吓得紧紧贴在了鞋柜上,另一间卧室里的钟灵焰闻声走了过来。
女鬼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南玉叫的是自己,她转回头继续对着镜子比划衣服,只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南玉清了清嗓子,试着跟万霄霄先礼后兵,“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该走了。”
万霄霄冷笑着说:“这里是我的婚房,我在等我老公回家,凭什么让我走?”
南玉:“……人鬼殊途,他不是你老公。”
万霄霄不服气的说:“我们两个从小就订下的娃娃亲,他就是我老公。”
南玉只好跟万霄霄摆事实讲道理,“现在是法治社会,娃娃亲是没有法律效力的,再说王逸也从来没有同意过这门亲事,你生前是清楚这一点的吧。”
万霄霄扔掉手里的衣服,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的说:“他不喜欢我,是因为我胖,后来我瘦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南玉有些惊讶的问:“你是因为他才减肥的吗?”
万霄霄点点头,打量了一会儿镜子里的自己之后又摇了摇头,干瘪的脸上一双突兀的大眼睛开始变得有些迷茫。
她若有所思的说:“刚开始是因为他,他嫌弃我胖,连他爸妈开我们俩的玩笑都听不得,跟他爸妈吵架威胁说以后要是他们再敢拿那个胖子跟他开玩笑,他就离家出走,那个胖子正巧抱着盒饼干从他家门口经过,听了他的话就把饼干扔进了垃圾篓里。”
南玉有点无语,不知道是该安慰女鬼一下还是继续跟她摆事实讲道理。
万霄霄转头看了南玉一眼,继续自言自语道:“减肥可真难啊,我天生随我妈的体质,喝口凉水都长肉,看到她我就能看到自己成了个中年妇女以后是什么样子,其实也不用等到那个时候,我上小学时就被同桌笑话像个中年妇女。”
她深深吸了口气,有点落寞的说:“可我也是个少女啊,我也想收到男生的情书,想走在阳光细碎小路上,踮着脚尖摘一朵头顶树枝上的花,可我的形象只能走喜剧那一挂的,我只能开朗,搞笑,心宽体胖,以后找个条件和我般配的男人踏踏实实过日子,也许会尝到恋爱的滋味,可错过了青春期的恋爱,还是那个滋味吗?”
南玉想安慰万霄霄一句应该会吧,可她说不出口,因为那是假话,青春期的恋爱像是人这辈子吃到的第一颗水果糖,味道是一腔绝版。
大概是看南玉还挺好说话的,万霄霄又问了南玉一个挺有哲理的问题,“你尝过不公平的感觉吗?”
南玉点点头,这世上怕是任何一个人都有过不公平的遭遇吧,而且是大宝明天见,哦不,大宝天天见的的频率吧。
女鬼嗤笑一声悠悠说道:“你熬夜苦读考了个八十分,别人可能听两节课就能考一百分,你父母双亡光活下去就已经要用尽全力了,别人却抱怨爸妈管得太多没自由,你奔跑一生的终点可能才是人家的起跑线,你们认为的不公平大概就是这些吧?”
南玉有点无语,这女鬼怎么跟子钱仙一样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其实她想的没这么有深度,刚刚只想起昨天和施甜甜一起吃牛肉米线,施甜甜碗里的肉比她多好几块。
万霄霄冷笑着说:“其实那又算得了什么呢,在我看来能有机会努力改变的都算不上不公平,真正的不公平是你没办法反抗,只能乖乖接受的现实,你被钉在了自己不想要的现实里,要么忍气吞声活一辈子,要么就和老天鱼死网破。你看到我反抗的结果了吗?别跟我说厌食症和抑郁症一样都是矫情病,你们没见过的深渊的人,有什么资格鼓励别人一脚迈过深渊,那是一脚能迈过去的东西吗?”
万霄霄越说情绪越激动,最后几个字是吼出来的,尖利的嗓子破了音,吓得南玉立马闭了嘴。
身后的钟灵焰眼瞅着南玉要被鬼降住了,忍不住清了清嗓子,低声挖苦了一句:“要不要给你们端盘瓜子上壶茶边吃边聊?”
南玉恍然回过神来,有点纳闷自己抓个鬼画风为什么每次都这么絮絮叨叨的,一点都不像电视剧里演得那么飒利,她强迫自己收回眼瞅着要泛滥的同理心,正色对女鬼说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该赖在这里不走,我该说了已经说了,你再不走我们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门口的王逸和和曹佳佳:“……”
预想中的捉鬼场面好像不是这个画风啊……
万霄霄不屑的看了南玉一眼,淡淡的问:“你能怎么样?”
南玉向后撤了一步祭出自己的大招,熟门熟路的躲在了钟灵焰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朝女鬼说:“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你想好了,不然一会儿连魂都剩不下。”
她在背后轻轻捅了钟灵焰一下,小声说:“借个光,吓吓她就可以。”
钟灵焰无语的瞥了身后的女人一眼,然后抄着兜开口对女鬼说:“你自己走,还是让我送你走?”
女鬼莫名哆嗦了一下,两秒钟就怂了,根本不用钟灵焰动手。
万霄霄强自镇定的说:“走可以,但是我和王逸已经是夫妻了,我要带他走。”
南玉:“……你觉得可能吗?”
万霄霄也觉得不可能,想了想又要求:“那给我烧个纸人,和他一模一样的。”
南玉:“……成吧。”
万霄霄想了想觉得有点亏,又反悔道:“烧他有什么意思,给我烧个他这样的。”
说完色胆包天的指了指钟灵焰。
南玉:“……你还是见好就收吧。”
万霄霄觑了一眼钟灵焰的表情,终于不情不愿的飘出了卧室。
她有点落寞的走到门厅,打量了几眼紧张的小两口。
王逸和曹佳佳看不到她,却明显能感觉到一股阴森的凉意扑面而来,恨不得互相打包一下把对方塞进鞋柜里躲避。
万霄霄凝望了王逸半晌,末了轻轻叹了口气,留下一句话之后便飘然而出。
“瞧你爸那地中海,你也没跑啊,我当初为什么会因为你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