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吧……是不是这栋……”
南玉和钟灵焰站在一栋高档公寓门前,南玉有些不确定,掏出魏芸留给她的地址又看了一遍。
钟灵焰抄着兜站在她旁边,一脸爱答不理。
“是这里了。”
南玉抬手按了门禁电话,可视电话上很快出现了魏芸的面孔。
门禁打开后,南玉笑着拽了拽钟灵焰的胳膊,“走啦……”
见钟灵焰仍旧黑着一张帅脸,南玉只好踮起脚尖轻轻亲了他一下,她现在真后悔之前总是赖在钟灵焰房间里和小起边看电视边垂涎宋书遥的美色,以至于钟灵焰今天一听到宋书遥的名字瞬间就黑了脸,说什么也不肯跑这一趟,她连哄带骗的,还在他耳边许诺了好几个不可描述的睡前运动项目,这才把他拖了出来。
钟灵焰凹了一路的高贵冷艳被南玉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瞬间破解,他突然把人拽进楼道里,压在墙上亲了个够,这才牵着南玉的手上了电梯。
进门时南玉脸上的红潮还没褪去,瞧着是光彩夺目的漂亮,魏芸一打开门就看到两人还没来得分开的手,心里不由得轻轻赞叹两个人真是很般配。
她连忙把南玉和钟灵焰让进房间里,由衷地对钟灵焰说:“我朋友上次在胡大师那里也看到过你,回来激动了好几天,非要让我去问问你想不想进娱乐圈发展,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钟灵焰向魏芸客气地点了点头,目光却狐疑地扫了一眼客厅,这房子虽然装修得十分豪华,家居摆设也满满当当,可他刚刚一进门就感觉到一股很强的阴气,意识到这房子里大概是住进怨念很大的恶灵了。
南玉无名指上戴着钟灵焰的指骨,有他的煞气护体此刻是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她好奇地打量了客厅一圈,迫不及待地问:“宋书遥在哪呢?他还好吧?”
魏芸:“他五点多钟的时候头疼的厉害,我让他回房间休息去了,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看看。”
南玉心跳陡然加速,快活地想:“我竟然要见到爱豆了,一会儿抓鬼成功,我要问他要签名……不……要合影。”
身边的钟灵焰突然冷笑着扫了她一眼,南玉心有灵犀地咯噔一下,突然感觉自己今晚好像不能善终。
两个人跟着魏芸穿过客厅长长的走廊,来到一扇虚掩着的门前。
“书遥,南老师他们来了。”
房间里的人没有回应,魏芸有些惊喜地说:“竟然睡着了,他都两天没合眼了。”
南玉有点不忍心叫醒他,便对魏芸说:“要不让他睡吧,我们先自己看看再说。”
魏芸感激地点点头,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宋书遥卧室的房门。
房间里没开吊灯,只有床头一盏台灯发出幽暗的光,南玉好奇地打量了一圈,看到卧室面积很大,向南是一整面落地玻璃窗,地上铺着厚厚的长绒地毯,整个房间温暖舒适,看不出什么异样,躺在床上的宋书遥虽然翻了好几次身,但床上除了他也再没别的什么,哪里都干干净净的。
南玉小声对钟灵焰说:“这个房间好好的,咱们去别的房间看看吧。”
钟灵焰心里呵呵两声,从善如流地跟着南玉朝卧室门口走去,走出卧室前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眼了阴气冲天的大床。
一个舌头耷拉在外面足有两尺长的吊死鬼正骑在宋书遥身上,左右开弓扇他大耳光,宋书遥痛苦地翻了个身,那吊死鬼险些被掀下床,一脸戾气地掐住了宋书遥的脖子。
吊死鬼大概是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突然回过头看向门口,长舌头险些在脖子上绕一圈,青紫色的脸上突然显出戒备和胆颤的神色。
钟灵焰不与他目光相碰,淡淡错开视线,慢条斯理地走出了房间。
南玉很有职业素养地查看了所有房间,连厨房卫生间和阳台也没落下,末了狐疑地小声对钟灵焰说:“这房子很干净啊,什么都没有。”
钟灵焰估摸着宋书遥挨扁的时长差不多了,再拖大概会死人,这才开口问道:“你们认识的人里最近有没有吊死的?”
一直小心翼翼跟着他们的魏芸突然愣了愣,然后一脸震惊地点点头。
“有……王伦哲上个月在家里上吊自杀的。”
南玉也是一怔,然后突然想起一个月前的热搜,前男团成员在家自缢身亡,南玉记得那个自杀的人就是王伦哲。
她并不是王伦哲的粉丝,之所以关注了这个新闻一段时间,是因为王伦哲和宋书遥三年前同属一个不温不火的男团,后来男团解散,宋书遥参加了选秀节目一炮而红,其他成员便不知所终。
直到爆出王伦哲自杀的消息,这个男团的名字才又在网络上挑起了昙花一现的话题度,很快就又销声匿迹了。
南玉疑惑地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是看到什么了吗?”
钟灵焰点点头。
南玉很不解,“我为什么看不到?”
钟灵焰牵起她无名指,低声说道:“我骨头煞气重,你戴上之后就不会再有邪物骚扰,也不会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南玉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几十年不见一个鬼,自从钟灵焰把她的护身符抢走之后,她就开始天天见鬼了。
南玉有点郁闷地说:“可我现在认真想从事这行,看不到多不方便啊。”
钟灵焰笑着说:“这神棍你还当上瘾了。”
说着无奈地在她眉心轻轻比划了个符给她开了天眼,南玉突然打了个寒颤,感觉四周的暖意一瞬间消弭殆尽,取而代之的一股仿佛能刺穿皮肤的阴冷。
她怔怔看着宋书遥卧室虚掩的房门,过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快步走了过去。
魏芸不知道南玉和钟灵焰刚才低低说了些什么,突然间就见南玉急匆匆地往宋书遥卧室跑,自己也紧张地追了过去。
南玉一把推开房门,看到床上的情景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身形消瘦的吊死鬼正骑在宋书遥身上,双手死死掐着他的脖子,宋书遥脸涨得紫红,两只眼睛几乎快要瞪出眼眶,眼瞅着就要窒息。
魏芸跟着她跑进卧室,一眼看到宋书遥双手紧紧掐在自己脖子上,脸上的表情痛苦狰狞。
两个人同时扑向床上,南玉急得顾不上害怕,抄起床边一本书就去打宋书遥身上的吊死鬼,“你下来,你给我下来。”
魏芸不知道南玉在打什么,但光看南玉激动惊恐的样子就觉得不寒而栗,她上前死死抠住宋书遥掐在脖子上的手,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把这双手从他脖子拽开,可是宋书遥好像一瞬间大力金刚附体,两只手跟铁钳子似的紧紧箍着自己的脖子,怎么掰都掰不开。
南玉着急地对身后看热闹的钟灵焰喊道:“你还不过来帮忙。”
钟灵焰看宋书遥翻着白眼突出舌头来,口水流得到处都是,在南玉面前颜值彻底崩盘,这才走过来一把拎起了张牙舞爪的吊死鬼,随手把他摔在了地上。
片刻前还戾气逼人的吊死鬼只觉一股没来由的恐惧从天灵盖直窜脚底板,整个身子瞬间瘫软在地毯上,瑟瑟发起抖来。
床上挣扎着只剩一口气的宋书遥双手突然松开,整个人昏倒在床上不省人事,魏芸哭着把他包进怀里,心疼地摸了摸他脖子上触目惊心的紫痕,连忙抓起手机给宋书遥的医生打电话。
南玉埋怨地瞪了钟灵焰一眼,这会儿总算明白了,这家伙是故意拖到现在的。
她看了眼瘫软在地的吊死鬼,惹不起自家醋坛子,只好朝吊死鬼发火:“你是谁?为什么要害宋书遥?”
吊死鬼怯生生地看了看钟灵焰,垂下头低眉顺眼地说道:“我是王伦哲,一个月前上吊死的。”
南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忍着害怕仔仔细细打量了这个吊死鬼好半天才终于看出些王伦哲生前的眉眼。
她没好气地问:“你为什么要害宋书遥?你生前跟他有过结吗?”
吊死鬼摇摇头,“没过结,他还挺照顾我的。”
南玉一听更气不打一出来了,“那你还害他?下手还这么狠,我看你是想要他的命吧?”
吊死鬼阴沉地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宋书遥,毫不掩饰目光里的怨愤,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是啊,我就是想要他的命,我恨死他了。”
南玉被他气得脑子嗡嗡响,难以置信地说道:“你都说他挺照顾你的,你俩又没过结,那你为什么恨他?你这不是白眼狼吗?”
吊死鬼阴恻恻地笑了一声,长舌头耷拉在外面,画面实在太刺激,南玉看两眼就要转移视线缓一缓。
吊死鬼一脸愤懑地说道:“我就是不服,我就是恨他,明明都是一样的,我不比他努力少,我也不比他难看,他付出的我也付出了,他被怎么潜的我也被怎么潜的,凭什么他一路顺风顺水红得发紫,我到最后连个十八线都算不上。”
“凭什么。”
他歇嘶底里地朝南玉大吼一声。
南玉:“……”
大概是震惊过了头,她愣愣看着吊死鬼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吊死鬼委屈地呜咽了起来,“为什么我就要这么惨,公司把我当花生压榨,不榨干我最后一滴油水绝对不肯放过我,这些年我陪了多少饭局,喝酒喝到胃出血,可连首像样的歌都拿不到,为了拿到一个小配角,我他妈都……可那群狗日的提起裤子就不认账,为什么我要这么惨。”
南玉被他阴森刺耳的尖叫吵得脑仁儿疼,起初挺同情他的,可听着听着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等他吼完,南玉突然明白过来哪里不对劲了,她直截了当地说:“害你这么惨的人不是宋书遥,是你的经纪公司,是那些趁机占你便宜的人,你不去恨他们,不去找他们报仇,反倒来欺负队友,你什么逻辑?”
吊死鬼听不进去南玉的质问,梗着脖子嘶声尖叫:“我就是恨他,凭什么他就能混出来,凭什么我被逼得活不下去,他哪点比我强了,那些金主爸爸看上他什么了?”
南玉忍不住也朝他吼道:“是不是在你心里,公司压榨你是理所应当,金主爸爸潜你也是理所应当,你一肚子愤懑委屈冲谁都发都觉得没道理,所以你去恨一个比你幸运的弱势群体,这个世道为恶者肆无忌惮,把弱肉强食当作自然法则,你有没有想过有多少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是被你们这些三观颠倒的人纵容出来的?”
吊死鬼被南玉吼得愣在原地,吊着长舌头一脸懵逼状,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毫无预兆地嚎啕大哭起来,钟灵焰不耐烦地念了个诀,不一会儿房间里阴风乍起,一个微微驼背的老头慢吞吞从落地窗外面飘了进来。
钟灵焰有些诧异地问:“你是?”
老头客客气气朝钟灵焰颔首:“小的是此间无常,大人有何吩咐?”
钟灵焰脱口而出:“之前那个无常去哪了?”
老头反应有些迟缓,愣了愣才慢吞吞的说道:“您说的是魏无常吗?他调职了,以后不管这一片儿了。”
钟灵焰心头突然一阵狂跳,“你说他姓什么?”
老头:“姓魏啊……别看他年轻,当无常的日子可不短了,这个魏无常啊,是个传奇人物,刚来地府当差那会儿,相貌真是仪表堂堂,我在阴间供职也不知道少多个年头了,还真没见过比他俊的,后来掌管地狱道的判官相中他颀长身量,他就把身子换给了判官,掌管无常衙门的马面相中了他面如冠玉的俊脸,他就把脸换给了马面,他把自己头从到脚都拆拆换换了一遍,成了眼下这副尊容,整天撑着个小花伞遮脸,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钟灵焰怔在原地,像是被人一棍子打懵了。
老无常兀自问道:“这个恶鬼,小人这就带走了。”
他从兜里掏出条绳子,颤颤巍巍走到恶鬼身边,动手把他捆了起来。
“告辞了。”
老无常牵着吊死鬼,佝偻着背朝窗户走去。
钟灵焰突然叫住了他,“请问怎么能找到魏无常?”
老无常慢慢回过头来,浑浊的目光在钟灵焰身上打量片刻,“魏无常说,若是遇到有人问他下落,就让我转告那人一句不必找了,两相无扰,方能岁月静好。”
老无常说完便带着鬼魂飘然离开了。
房间里的温度明显升高了很多,魏芸虽然没有看到吊死鬼和无常,但身临其境的感觉一点都没落下,她战战兢兢地问道:“把书遥害成这样的是王伦哲的鬼魂吗?”
南玉点点头,安慰她说:“放心吧,他已经被无常带走了。”
她从包里掏出几张护身符交给魏芸,又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宋书遥,看他呼吸平稳,脸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这才放心地告辞离开。
魏芸和他们一起走到客厅,塞了个大红包给南玉,犹豫片刻还是不好意思地开了口。
“刚才从你说的那些话里,我大概猜出王伦哲对你说了些什么,你们能不能……不要在外面说这些事?”
南玉点点头,“放心吧,希望他好好的。”
两个人离开宋书遥的豪宅,走了一段路之后南玉才突然想起这趟竟然连个宋书遥的签名照也没要,可这想法也只是在心头停留片刻便转瞬即逝了,她偷偷看了眼身边的钟灵焰,心里默默的想:“还是我老公帅啊。”
钟灵焰起伏的心绪还未平息下来,一言不发地牵住了南玉的手。
两个人走在灯光暖黄的街灯下,南玉想起梦里的鸢鸢,有些茫然地说道:“昨晚和你拜堂后,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我已经活了很久似的,我还梦到自己成了鸢鸢那个小姑娘,就连她桌上的古书好像都能看得懂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钟灵焰知道昨天结发符将两个人真正连在一起之后,南玉大概会渐渐恢复鸢鸢的记忆,他原本准备把她的前世今生向她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可魏子言托老无常转告的话却让他踌躇了。
如果南玉明白了自己前世是鸢鸢,她一定想知道哥哥后来去哪了,有一天她会发现自己在破庙里虽然不甚宽裕但却安稳无忧的日子是用什么换来的。
他的哥哥,怎么会希望她知道这些。
所以他一言不发地离开,情愿两相无扰,只愿他的宝贝继续岁月静好。
“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南玉见钟灵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于是又追问了一句。
钟灵焰恍然回过神来,牵着南玉的手不知不觉又紧了紧,他停下来,深深看着眼前的女人,路灯温暖的光晕在她清澈的眼底弥漫开来,里面有他,有一整个世界的美好。
“昨晚拜堂时我用一道符将你我永世连在了一起,从今以后你与我同生,你与我同死,所有你会渐渐看得到我的前世,很多东西也会不学自通。”
他尊重魏子言的选择,会替他继续那一份从未言之于口的深情。
南玉听得怔怔的,半晌才从梦游似的状态里回过神来,迟钝的神经元跑完了漫长的反射弧,被这句话里过载的信息量惊得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我长生不老了?”
钟灵焰:“……”
挑出这么个重点……似乎也没毛病。
他笑着在南玉额头上吻了一下,“活多久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生生世世和我是绑在一起了。”
南玉仍旧沉浸在长生不老的巨大震惊里,祖师爷霸道总裁般的深情表白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晕头转向地回了一个字。
“啊?”
钟灵焰忍不住笑了,牵着她手继续朝灯火通明的夜色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