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流,回到中秋佳节过后的第二日。
晨阳升起,按照昨晚讨论决定的安排,老弱孩子就在家里,这段时间不能出去,要回娘家的妇人也必须取消行程,和汉子们,在任命给张有富几个兄弟的带领下一起准备好守卫要用的东西。
村里每个人都忙得热火朝天,连平常喜欢坐在树下嘴碎吵架的几个长舌妇也是罕见的和好,相约等安全过后再吵,吵到死都行!
例外的是,张铁山一大早就是心神不宁,想凑到宁秋面前讲话,可是他身为村中猎户,对森林中什么地方危险,什么地方安全也是最为熟悉的其中一个,所以一直被拉着进入队伍上山布置,根本没有找到机会下手。
而对他的异样,宁秋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没有放在心上,蹦不起的蚂蚱而已。
排开了所有人,宁秋和刘柱单独走进了宗祠,并且从内锁上门。
刘柱收好一长串钥匙,满脸疑惑,“老姐,你叫我单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情?”
今天一大早,自家老姐姐就是在他耳边轻声说了等会儿要独自过来,他原本还以为是听错了,毕竟宗祠里面除了粮食,列祖列宗的灵牌,以及一些族规族谱等东西,也没有什么值得过来的。
“我们宗祠里是不是有个密室。”宁秋率先走在前面,她开门见山的话,直接让刘柱愣在了原地,目瞪口呆的,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当然,宁秋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并不需要刘柱的肯定,她继续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密室的开关,就是在某个灵牌上。”
内堂里还残留着一些蜡烛燃烧后的余味。
宁秋抬头,看着成排的灵牌,最后视线定格在了一个名唤张云宗的牌位上,那是三十年前的村长,也是当年被流放他地的王爷和突厥人联手谋反的那几年,更是差点被灭族时的在位村长,死后村长将位置给了刘柱他爹,也是当年活下来的村民,直到二十年前刘柱的爹突然死掉了,这才传给了刘柱。
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庄,为什么会被那么多人给盯上?这是件令人费解的事情,她以为的田园养老,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乡村战斗。
刚开始宁秋也没有搞懂,可是当知道张有财和刘大山两人控制不住诱惑被故意拉进了赌坊输钱借钱,到后面顾三来要债时,看到他身上残留的追踪粉,以及带进来的一些被控制来探查的虫子,她就明白,这是一套早就挖好坑的连环计。
这才将计就计,让顾三将出手引诱张有财两人借钱的坊主绑走,引出后面更大的鱼,就是第一步。
后来发生的种种,宁秋已经能确定,这个村子里肯定有什么重大宝物,而且吸引的还不是一波人马,这才会按兵不动,用各种方式小心试探,下毒就是最简单粗暴的手段,只要这里的人都杀死了,东西自然就能轻易到手,只是没有想到被她给截胡了。
而昨晚行礼的时候,不用心注意的话,再加上堂内的光线不够亮,一眼看过去,所有灵牌都是一样的摆放一样的整洁,发现不同的几率小之又小,可在上香的时候,宁秋眼尖发现了不同,她余光看见,张云宗这个灵牌下压着的地方居然有丝丝灰尘痕迹。
清理灵牌的时间是定在每个月的十五号,而且擦拭的时候肯定会将牌位拿起来擦下面的灰尘,这个有规定,都是由历代村长来做的,那么张云宗这个灵牌为什么不同,刘柱肯定知道。
宁秋果断的话,让刘柱哑口无言,保守秘密几十年了,他下意识的想要否认,不过想起老太太都叫他进来,并且知道得很清楚了,就算再否认,也没有什么用。
刘柱叹了声气,他转身走到门口,探出头左看右看了之后,这才将内堂的门给关上,“你说的对,这里确实有密室,而机关就在灵牌上。”
他答应过父亲,一辈子都不会将这件事情给说出去,直到认为可以选择一个有担当,守口如瓶的人作为村长了,临走之前才能告知秘密,因为这个秘密一旦暴露,他们将会再次遭遇灭顶之灾。
如今就这样被发现,让刘柱有种被扒光了的不安,又有些轻松,秘密压得久了,心脏也会有负重,他每回夜里睡觉都是心惊胆战,生怕自己做梦,说了出来。
宁秋转头看向他,“里面的秘密,你有进去看过吗。”
“没有,我爹临死之前要我发誓,永远不能打开密室机关。他说过知道有秘密就好,可要是知道太多真相,只会死得更快。”刘柱摇了摇头,他当然有过要不要打开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可每次有这种想法的时候,想起他老爹临死前的忌讳神情,就没有打开过,直到现在黄土埋到脖子的岁数。
有时候他也挺佩服自己的,能将一个秘密守了那么久,没有让任何人发现端倪,三湾村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村,并无不同。
“你爹说的没错,真相往往都是和危险为伍。不过秘密要是被第二个人知道了,就永远不会有安宁的时候。”
宁秋眯了眯眼,声音有些冷漠。
“现在村里遭受的事情只是开始,只要这个秘密还在这里,麻烦就不会结束。”
“怎么会!这个秘密守了三代,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只有一个死了才会告知下一个。”刘柱震惊,他没有表现过任何异样,也从未打开过密室,怎么会招来祸端。
宁秋淡然道,“因为制造出一个秘密,永远不是单个人能完成。”
刘柱拉着肩膀又苍老了几分,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就是长长叹了口气,算是认同了宁秋的话。
他们三代是守口如瓶,可三十年前在村里战乱时,张云宗经历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派人建个密室在村庄,然后设个机关,交代后人要守护好这个秘密,他们不知道原因也一直在照办,可当年认识张云宗的人也许会知道这件事,这才会摸来。
“老姐的意思是…”刘柱已经有了预感,所以在听见宁秋说打开吧的时候,他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拿过放在旁边的长板凳,踩上去摸到了从下往上数第三排,左边第三个张云宗灵牌,然后往外微微一旋转,最后只见放灵牌的整个架子咯咯响的挪开了,露出了一角的昏暗洞口。
刘柱还是第一次打开,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在他回头想说话的时候,只见宁秋已经提着点好的蜡烛灯笼,率先走了进去,刘柱连忙下板凳,“等等我。”
他也拿过堆积在角落的灯笼,拿起灯罩点燃了蜡烛,又重新盖上,这才跟着宁秋的身后走进去。
这些灯笼都是村民自己做的,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挂在屋檐下,等过了元宵节再收回来,宗祠也会挂,现在他们手上拿的这些就是今年收回来的灯笼了。
密室的入口很昏暗,而且太长时间没有打开过了,有一股很浓的发霉气息,还很潮湿,能呼吸的空气稀少,才走进去就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走下了两个石板阶梯,刘柱这才惊觉,“老姐,那个门怎么办。”
他回头看,机关门还在打开着,要是这个时候有人进来看到,就不好了。
宁秋举起灯笼在两边墙壁上照了照,看到一个阶梯口旁边,有个不会亮的灯杯,“你去旋转那个灯杯。”
刘柱连忙试了一下,机关门就自动关上,轻轻的嘭一声和外面隔绝,而密室里很黑,只有微弱的灯光照亮路,阶梯下方一片昏暗,好似一口就能将你吞噬掉的恶魔,看着就是挺渗人的。
可是都进来了,现在说出去也不好,而且宁秋已经气定若闲的一步步走下去,刘柱只能硬着头皮,跟在身后。
走了大概有十五个阶梯,他们这才走到了最后一阶,本以为走到下面,就能知道藏了几十年的秘密是什么,可谁能想到,他们前面有三条分岔路口,每一条都是一模一样,完全不知道要怎么选择。
“姐,这要怎么办。”刘柱头疼不已,他已经打了退堂鼓。
在这种昏暗压抑的地下密室,时间一长,很容易让人慢慢升起一股窒息的危机感。
即使他上了年纪,对时间到就死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本应该很淡定,可面对未知的危险,人下意识畏惧的心理,是不分年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