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刚刚蒙亮。
想到可以去镇上玩,宁冬怀着激动的心,早早起床了。
他自己麻利的穿好衣服,还是穿上最新的,才顺道跑进里间,将宁秋给叫醒了。
“娘,娘,你快点起来,再不去镇上,肉包子都要没有了。”宁冬推搡着宁秋的手臂,着急万分。
睡觉之前,他已经想好,要买了什么了,香喷喷的肉包子是不能少的。
“……”宁秋被吵得睡不着,只好无奈起身,轻轻掐了掐宁冬那肥嘟嘟的脸颊,“你这臭小子,诚心跟你娘我作对,是吧。”
“娘,你可真慢,赶紧穿好鞋子衣服,我们要去镇上了。”宁冬鼓着腮帮子,不乐意地揉着脸颊,然后积极拿过鞋子放在床边。
宁秋没有让他帮穿,说道,“行了,你去外面,将娘打包好的药材,都放进盒子里。”
“知道了。”宁冬连忙屁颠屁颠跑出去。
他是闻着药材味道,玩着药材形状长大的,自然懂得分辨。
“还是个贪玩的孩子。”宁秋浅浅一笑,同时更加坚定了,要离开这里的想法。
住在僻静的山林里,虽然日子过得很悠闲平淡,可太与世隔绝了,对宁冬的将来也不好,孩子渐渐长,总要多接触外面的世界,在尘世间走一遭,才会知道更多事情。
当然,她也是呆得太无聊了,想要找些新鲜的事儿来解解闷。
带着宁冬洗漱过后,简单吃了点早膳,这才锁好门,一步一个脚印子的往山下走。
清晨薄雾,空气泛着些凉意,路边野草野花上的雾水薄薄一层,当旭日东升时,水珠消散在暖阳下。
下山后,要去往镇子上,就要经过小山村。
宁秋平日里以女大夫的身份行事,偶尔也会免费帮村民治病,所以看到他们母子两,村民都是友好的打招呼,宁秋也是一一回应。
这时,有辆载了不少村民的牛车停在旁边,赶牛车的汉子看起来憨厚老实,皮肤黝黑,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宁大夫,这日头都要出来了,要不要坐牛车,这样会快一些。”
几年下来,村里几乎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受过宁秋的恩惠,所以态度很恭敬。
闻声,马车上的村民立马挤一挤,挪出了一个位置,纷纷吆喝着宁秋上来。
宁秋浅笑着拒绝,“不用了,你们先去吧。许久没下山,我想看一看沿途的风景。”
村民们还是热情邀请,不过被再次拒绝后,知道宁秋确实是想走路,而不是不好意思或者嫌弃,他们这才赶着牛车离开。
虽然不知道路边的野花野草有什么好看的,或许文化人看到的感觉,和他们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村民,完全不同吧。
母子俩走了一会儿,确定四下无人时,宁秋抱着宁冬,运起轻功,快速穿梭在路旁林间,很快就来到了镇外。
两人悠哉悠哉的往镇里走,有轻功在身,还需要走路吗?
宁冬很少去过喧闹的地方,他微微张着嘴巴,新奇的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街道。
他感慨道,“娘,这里好多人啊。”
“你要牵紧娘,不然会容易走丢。”宁秋垂眸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了。”宁冬点了点头,更是用力抓着宁秋的手,没有松开过。
宁秋先去了济世堂,将盒子里保存得很好的药材,交给了吴掌柜。
她往常卖药材,都是来这里,价格给得也公道。
“宁大夫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吴掌柜轻点了药材,确认无误后,就将几张银票递给宁秋。
若是普通药材,不可能会卖出这个价钱。
但是宁秋提供给的药材,都是比较罕见,难以寻找,且药性保存得极好,物以稀为贵,价格自然很可观。
宁秋浅笑着解释,“今天是我家冬子的生辰。”
宁冬乖乖的喊了一声,“吴叔叔好。”
“好好好,冬子这是比上个月,又长高了不少吧。”吴掌柜笑眯了眼,看着宁冬可爱懂事的模样,眼里都是慈爱。
他拿过放在木柜里卖的一个小香囊,弯腰递给了宁冬,笑呵呵道,“这药铺里,吴叔叔也没有什么好礼物,只有这么个香囊送给冬子,可以挂在床头上养神,晚上睡觉更舒服。”
香囊里面的药材,都是由济世堂里的老大夫亲自配置,卖一个最便宜的,都是十几两银子。
刚刚吴掌柜随手一拿的香囊,价格在几十两左右,可见对宁冬的喜欢,以及对宁秋这个合作伙伴的重视。
宁冬没有拿,而是先看向宁秋,得到点头同意后,他这才双手接过香囊,害羞一笑,“谢谢吴叔叔,香囊可好看了,冬子好喜欢。”
“哈哈哈,不用谢,冬子喜欢就好。”吴掌柜又是乐呵一笑,越看这孩子的机灵劲,越是喜欢,恨不得是生在他家。
礼尚往来,宁秋也不会白白占人便宜,“吴掌柜,上次你说急着想要的百年人参,我这里有一支,过两日拿来给你。”
“那就多谢宁大夫了。”吴掌柜神色激动,连忙拱手弯腰,以示感谢。
他知道,是刚刚送出去的礼物起到了效果,看来宁大夫对她的儿子,确实很看重。
上次还不确定有没有,现在是直接答应带来。
离开济世堂,宁秋牵着宁冬在街上闲逛。
因为今日是宁冬的生辰,所以他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宁秋也没有拘谨。
将最后一口肉夹馍吞进肚子里,宁冬打了个饱嗝。
走了会儿,他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脸色有些苍白,“娘,我好像吃撑了,肚子好难受。”
宁秋牵着人,去了河边桥头的凉亭坐下,拿出一粒消食药丸给他,“以后还会不会仗着有点放纵的机会,就贪嘴了。”
“娘,我以后再也不贪嘴了。”吃了消食药丸,宁冬这才觉得肚子舒服了许多,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冬子,你要记着,人呢放纵自己很容易,但是规戒自己却很难。”宁秋将手放在他的肚子上,轻轻地揉着,帮忙消食。
伴着树上知了声,她柔声道来,“你想要放纵也可以,但是要等你长大了,在自己能控制欲望的范围内放纵,而不是任意妄为。做到真正的潇洒快活,是件最困难的事情。”
宁冬听得懵懵懂懂,但不妨碍他点头,“娘,我记着了。”
他没有说懂了,只是记在脑海里,有时间的话,或者碰上了什么事,就自己回味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也是他们母子间一贯的交流方式,毕竟大人说的话,孩子并非都能理解。
“好了,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今晚有舞狮可以看。”宁秋看向周围,目光落在以人群掩饰行踪的两个陌生男人身上,发现衣服和昨晚的两人一样,她眼底划过凛然。
看来最坏的结果已经发生了,那两个所谓阎罗殿的弟子,将消息给传了回去。
突然,有道雀跃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宁秋转头一看,发现是一个身穿白衣,风度翩翩的俊美男子,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腰上挂着的紫玉酒葫芦?
察觉到宁秋好奇的目光,男子友好笑了笑,他双手作揖,彬彬有礼道,“这位夫人,在下冒昧问一下,您酒葫芦里的美酒,是从何处买来的?”
“我自己酿的。”宁秋也没掩藏,伸手将已经在打瞌睡的小屁孩抱进怀里。
男子眼前蹭亮,似是猫见到了鱼一般激动,“敢问夫人,可还有多余美酒?不管价钱如何,在下都愿意购买。”
似乎觉得有点唐突,他又讪笑的补充道,“当然,夫人要是没有多少美酒,或者不想卖,权当在下胡言乱语。”
话是这样说,不过他还是眼巴巴的看着宁秋的酒葫芦,显然是个嗜酒如命的人。
“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美酒,也需要会品酒的人,才能体现出价值。”宁秋看了他一会儿,将酒葫芦取下,手掌一推飞至白衣男子面前,且对方稳稳当当接住,看来身怀武功。
能悄无声息的靠近,轻功这方面,必定是非常卓越。
“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壶美酒,在下愿意出重金购买。”白衣男子美滋滋的捧着酒葫芦,一屁股坐在宁秋旁边,在怀里掏了一忽儿,随后拿出一张地契塞给宁秋,“这是我的宅子,听说占地广,装饰也奢华,如今就送给夫人了。”
看了眼地契上的标识,云剑山庄?宁秋意外地挑起眉尖,心中对这个男子的来历有了好奇,是有意靠近,还是无意认识?
她将地契推了回去,“宅院价值昂贵,我可接受不起。”
“夫人说笑了,在旁人眼里,宅院确实价值不菲,可在我眼里,同美酒相比,那就和泥土没什么区别。”男子闻着酒香,脸上露出如痴如醉的神情。
酒不醉人人自醉,这还没有喝呢,就已经沉浸在其中了,难道这就是酒鬼的最高境界?
“既然公子都这样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宁秋笑了笑,神情自若的将地契收好。
不管此人有意或无意,免费得来的东西,她为什么要拒绝?
况且过两日离开小山村,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游玩,这个云剑山庄,倒是个不错的去处。
他们已经被怀疑上了,自早上进入镇子后,就有不同人马在盯梢,所以不愿入江湖风云,却被迫拉进漩涡,既然如此,她倒要看看,这五件神器到底是怎么样的。
“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见面不相识。”白衣男子将葫芦酒很宝贝的收好,这才看向宁秋,笑道,“在下名叫纪平,敢问夫人尊姓大名。”
“宁秋。”宁秋同样报以浅笑。
纪平找了个位置,舒舒服服的靠着,虽然自来熟却又不会显得冒犯,“宁夫人也是等待晚上的舞狮?听闻这批马戏团,可是很有名望的,曾经受邀进宫,专门为太后的生辰表演。”
“哦,既然如此,能邀请来表演一次,价格可不便宜。这清水镇,是谁那么大手笔。”宁秋顺着话聊,况且她对纪平的感官还不错。
纪平极有可能是抱有目的的靠近,但眼神干净坦荡,并没有什么伤害之意,或者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确认某些事?
当然,现在仅仅是她的猜测,具体如何,要看后面观察。
“哈哈哈,宁夫人有所不知,这次邀请马戏团来的,是清水镇富商,而马戏团的老板,就是他。”
纪平爽朗一笑,满是江湖游侠的气魄。
“这次大手笔的邀人共赏,听说是因为,这个富商的女儿,嫁给了武林盟,雷家家主的儿子。”
听起来,倒像是在给她传递消息。宁秋心中狐疑,可面上依旧佯装什么都不懂,打趣道,“纪公子知道的可真不少,该不会是像画本里提到的,人称百晓通吧。”
“百晓通算不上,顶多是行走江湖久了,自然能耳听八方,了解得多一些。”纪平摆了摆手,谦虚道。
“莫非纪公子是个仗剑江湖的侠客?”
纪平立马用食指压着嘴唇,“嘘!”
宁秋:???
纪平啪一下打开扇子,挡住了侧脸,小声说道,“宁夫人有所不知,最近的江湖可不平静,只要听到有侠客出没在青州城,就会被其他人盯上。”
“何出此言?”宁秋眨了眨眼睛,好奇道。
纪平摇了摇头,叹气道,“唉,江湖江湖,除了功法剑法,自然就是武器了,争夺永远没有停歇。”
曾经云剑山庄还辉煌的时候,可以镇得住武林喧闹,可子虚乌有的神器消息流传,一夜被灭门,武林中各派势力都纷纷躁动了。
“只要有两人以上的群体,就会有利益争夺,这也很正常。”宁秋倒是看得明白,江湖中人一贯以武为尊,自然更加看重弱肉强食。
“宁夫人说的在理,纪某受教了。”纪平笑了笑。
在两人聊着闲话,互相试探时,朦胧夜色渐渐笼罩下来,街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更显社会繁华。
宁冬悠悠转醒,下意识喊到,“娘…”
“醒了?舞狮子准备开始了。”宁秋帮他整理了下头发,又套上一件小夹衣,免得晚上着凉。
“我要去看舞狮子!”宁冬瞬间睡意全无,当看见有个陌生的人正笑吟吟得看着他,就是疑惑道,“娘,他是谁呀?”
宁秋想了想,“嗯……他是娘的酒友,冬子叫纪叔叔好了。”
“纪叔叔好。”宁冬乖乖打招呼。
“小朋友,你好啊。”纪平脸上的笑意更加浓了,看着宁冬的眼神满是喜爱。
宁秋时刻留意着纪平,他似乎透过宁冬,在看向某些回忆。
且一个人没有防备下,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眼神,是心底最真实的状态,纪平很喜欢宁冬,甚至说有着家长看自家孩子的慈爱。
难道他知道宁冬的身世,故意靠近,也是因为这个?
“娘,我们快点去看舞狮子吧!”宁冬拉着宁秋的手,打断了她的思路。
“好,这就去。”宁秋站起来,由宁冬拉着往前走。
不过走了两步后,她回头看向纪平,“纪公子要不要一起来?”
“既然宁夫人相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纪平似乎在等着这句话,立马站起来走在旁边。
宁秋…我也就客气那么一下,还就当真了?
不过等他们去到舞狮子的地方时,已经晚了,早已围满了人群,里三层外三层还是少的,踮起脚尖也看不到。
“娘,我看不见狮子。”宁秋抬头,看见的都是人挤人,顿时耸拉着眉毛,失落万分。
“冬子是不是很想看。”纪平弯下腰,笑到。
宁冬重重点头,“嗯嗯,想看的。”
“那纪叔叔带你去看。”
宁冬闻言,神色一喜,不过没有应下,而是先看向宁秋。
“去吧。”宁秋点头。
得到了允许,宁冬这才将手放入纪平的手掌中,这瞬间,纪平眼眶一热,心中有些悲痛。
用了七年,踏遍千山万水,将所有沾上嫌疑的人都查了个底朝天,他终于找到大哥的儿子了。
他心底对宁秋,是充满了感激。
小心牵着宁冬的手,纪平看向宁秋,他的容貌本就俊美帅气,一笑起来当真是风采卓越,“宁夫人,你要同我们一起去看吗。”
“不了,我在桥头上等你们就好。”宁秋摇了摇头,她垂眸看向满是期待的宁冬,叮嘱道,“记着不要调皮,看完了就回来,娘在桥上等你。”
“知道了,娘,我就去看一眼,很快就回来的。”宁冬点头保证。
他被纪平抱在怀里的时候,还挣扎了一下想要下来,不过看见宁秋对他笑了笑,又渐渐安静了。
长那么大,他从来没有和娘亲分开过,就突然间心里很不安,生怕娘走了,不要他了。
纪平见到这一幕,心中也是感慨良多。
本来他还在想,要不要找机会跟宁秋说冬子的身世,然后提出将孩子接回来,自己照看。
可是这个苗头,现在立马掐断了。
宁夫人不是生母却更似母亲,将冬子养得聪明可爱,而冬子对她也很依赖。
如果他突然出现,就说要将孩子带走,也太不是人了,况且冬子也不会愿意。
纪平运起轻功,飞到了街道旁的屋顶上,可以将下面的景色一览无遗,自然能看见舞狮子。
而这个角度正对桥头,可以让宁冬时刻看见他的娘亲。
而桥头上,宁秋对纪平的身份,有了大概猜测。
伤害?没有这个机会。除此之外,能在意一个陌生孩子,且散发着善意,应当就是知道冬子的身世了。
如果冬子想要离开她,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她无所谓。想要继续和她一起生活,也会当成孩子来看待。
当然,这一切是基于,纪平什么时候自己暴露出身份。
在宁秋靠着桥边,享受夜晚微风时,余光发现屋顶上,有几道人影,正快速朝着纪平他们而去。
屋顶上,纪平察觉到杀意来袭,他连忙将宁冬藏在身后,目光冷冽的盯着前方,“阎罗殿?还真是阴魂不散!”
为首,蒙着黑色面巾的阎罗殿杀手,只露出一双阴狠眼睛,“纪平,你身负重伤不躲起来,居然还敢到处乱逛,是想让我们拿你的项上人头,早点回去交差,是吧。”
这时,有个黑衣男人注意到宁冬的长相,语气有些兴奋,“老大,这个孩子,长得同老四老五传回来的画像一样。而且看着纪平紧张的劲,极有可能就是七年前,司明宽那失踪不见的儿子!”
“司明宽的儿子?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为首的杀手,细细打量着宁冬一翻后,仰天大笑。
司明宽那老家伙还是有点本事的,在死局下,还能将自己的孩子给送出去。
放虎归山可不是杀手的作风,阎罗殿找了七年,终于给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