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血已经干了
夜色里，一身黑色斗篷的肖山无声无息的上了天穹山顶。崖边探出去一大块的巨大石台上，三角态矗立着三根石柱，中间一根粗大如水缸的，当中裂开一道从顶到底的裂缝，仿似被闪电劈开一般，斜斜的蜿蜒龟裂，一直通到根底。
肖山用手摸着，有点划手，他疼得吸了一声，手指放到眼前一看，果然流血了，他赶忙将手指伸进嘴里吮了吮。低下头的瞬间，他发觉石台子上的颜色有点怪，他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明明要白的多，可是怎么变这色了？
月光下，肖山仔细分辨，真的变了颜色，那是……是血干涸的颜色吧？整个台子都是这样的颜色，有的地方略深一点，但大体差不太多。这地方曾经染了多少血啊！肖山惊了。当年大名鼎鼎的处刑台，这根绑住他的刑柱，到底遭遇了什么？竟似荒废了一般。
肖山一点点往后退去，他有点不敢看，也不敢想，路人口中的处刑台大战，战况之惨烈，简直让他不忍直视。这发展跟他这三十年来，想象的可不一样。
肖山转回身，逃也似的跑了。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去相见故人，也许，他真的死了会比较好，至少，不用面对一个他不愿面对的局面。
可是，他还是怕鬼啊！鬼域的三十年，一点没有锻炼出他的胆量，相反他更怕了。鬼域里的鬼，比外面那些孤魂野鬼可怕得多了，鬼域里的鬼，不仅吃人，还会吃鬼，说变就变，说翻脸就翻脸，鬼话连篇，鬼相多变，他东躲西藏草木皆兵，如同惊弓之鸟活过这三十年，实在是不堪回首，太不容易了！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啊！他可不想再次面对鬼域里的那些鬼。
或许，隐姓埋名是一个好办法。肖山思忖着。他偷偷的往山下走，就像刚才偷偷的上山来。
可是谁想天意真是弄人，上山的时候一帆风顺，这下山，却遇到了麻烦。他不小心触动了阵法机关，一时间光华大作，肖山暗呼不好，这下子要糟！
一眨眼的功夫，十几个天穹山弟子打扮的年轻男子自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将肖山当场就围了起来。
“什么人敢闯我天穹山？”为首站出一个人，高声喝问，“藏头露尾之辈，报上名来！”
肖山哪敢说话，他赶紧遮严实了，伸出手掌心一翻，灰色的咒印浮起，顷刻罩上半空，迎着夜色，一缕薄雾蒸腾而起，忽而弥漫开来，瞬间扩散开去，笼罩着方圆几里，那几十个弟子立时看不清了，转着圈辨不清东南西北身在何方。
肖山悄然越过众人，已然身在雾外。他回头看着没头苍蝇似的乱撞的小子们，翘起嘴角笑了一笑，颇觉得几分有趣。一边笑还一边嘀咕起来：“连这么个小术法都破不了，天穹山的弟子真的是越来越不行了呀。”
“你说哪个不行？”一道清朗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惊得肖山一个激灵。
肖山快速的回头瞄了一眼，天哪真的是晚上不能说人，咋就碰见他了呢？
清冷的月色中，黑色的身影极速落荒而逃，白色的身影紧追不放，一前一后直下了天穹山，直追到天清湖畔。
肖山还想往前跑，忽然脚下冒出一股烟，一个没有形体的物体盘旋着绕着他转，他立刻停下脚步，不敢动了。
山上跃出一道白色的身影，如闪电般飞至肖山身前，一抖手一圈光幕激出，直直撞向肖山。
肖山后退一步，烟雾状物体被光幕一撞，顷刻消散了。肖山哆嗦了一下，转身还要跑，却被一道无形的墙挡了个正着。
“擅闯天穹山，你可知罪？”白衣男子冷声喝问。
肖山转回身，他不知道如何应答，这个人在他面前，总让他心虚莫名。
白衣男子又上前几步，靠的有点近了，方才注意到对方的身形，似乎有几分熟悉。他倒吸了口气，不太敢相信：“你是谁？”
见瞒不住了，肖山只好抬起头，揭了兜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你不认得我了？”
白衣人瞳孔一缩，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喘了口气道：“你……是人是鬼？”他的声音微微发着抖，似乎很是惊惧。
“你说呢？”肖山笑吟吟的反问，仿佛熟人见面一般熟稔随性。
“我怎么会知道？”白衣人眼神微黯，轻叹道。
肖山愣了一瞬，欺上一步：“卿言，这么久不见，你都这么生分啦？”
夜色中白衣鲜亮的卿言一咬牙：“肖……山……你到底，是人……是鬼？”
肖山看着他，笑容渐渐收敛，气氛如此凝重，让他也笑不起来了。他说道：“我是人。卿言，我来看你了。”
卿言呼了口气，他闭上眼，又睁开：“三十年了，我以为你死了。”
“卿言，你还好吗？”肖山轻轻的问。
“你说呢？”卿言冷冷的反问。
天光渐亮，卿言看着天边跳出来的太阳，忽然探出手，一把擒住肖山的胳膊，一根绳索自指缝间射出，转眼缠上了肖山整个上半身，把他绑了个结实。
“你干嘛，卿言？”肖山不满道。
卿言也不回答，拎着绳子腾身架起了云。片刻间飞到一片竹林，降落云头以后，扯着肖山就进了林子。很快前面出现一间竹屋，精致小巧，看着颇有意趣。卿言拉扯着肖山上了竹条台阶，一把推开门扉，将他甩了进去。
“卿言上师，有话好说！”肖山被摔得快散了架，口里还不忘求饶，“我知错了，你饶了我吧。”
卿言眉毛一挑：“你倒说说，你哪儿错了？”
肖山嗫嚅着，半晌才道：“哪儿都错了。”
卿言冷哼了一声，随手拎过一把藤椅，端坐了上去：“肖山，你好绝情！”那声音幽冷得肖山打了一个哆嗦。“三十年无声无息，你可是会躲！”
肖山默默抬头，看着背光中的卿言，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知道，他很伤心。肖山淡淡的道：“我没有躲，我只是……回不来。”
“你在哪儿？”卿言立刻追问。
“鬼域。”
“鬼域？”卿言怔住了，良久，他俯下身，轻轻召回捆仙索，扶起肖山，低着头默不出声。他看了肖山几眼，欲言又止，终究叹息一声：“回来就好。”
肖山淡淡的露出一点笑意：“我一回来就来找你了，你还这么对我，太不够意思了吧？”
卿言垂了眼，无言以对。
肖山才笑了出来：“当真啦？”他一拍卿言的肩膀，“我说笑呢，我知道你担心我，我的错，好不啦？”
“你怎么去了鬼域的？”卿言却一本正经的继续盘问，“我还以为你被公开处刑了呢！”
“是啊，不过，”肖山笑着回答，“出了点意外。嗨，说这干嘛，这么久没见，咱俩抱抱？”说着张开手臂就要贴上去。
卿言将手一推，口里斥道：“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