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挂断电话,沈泽延停顿片刻开口道:“怎么了?”
苏映摘下蓝牙耳机,也没藏着,顺手点开手机的通话记录:“刚刚易蒋成打电话给我,他约我出去吃个午饭……嗯,也顺道邀请你一起参加。”
男人问:“你打算过去吃饭?”
苏映“嗯”了声,笑着反问:“为什么不过去?”
“你之前不是一直担心他是坏人吗?”沈泽延边收拾东西边调侃。
“那是之前……因为晚上的关系,我脑洞特别大。就像你和易珩川和我说的那样,易叔叔虽然在工作的时候严厉了些,但其实人品没什么问题。而且待会又不是我和他独处,你也陪着我呢。”
“嗯,那我们走吧。”沈泽延一手拿着车钥匙,一手牵着她的手。
客厅内的冷气打得很足,苏映坐在空调下冷风吹久了,手脚便都有些泛凉。
“手这么冰?”沈泽延语气平平地问完后,牵着她的那只手不由略略加重力道。
热度在肌肤接触瞬间传递。
“不小心正对着空调吹太久了嘛,”苏映顿了下讪讪岔开话题,“昨晚睡前,你让我做好心理准备的就是这件事吗?”
沈泽延颔首:“从家里开车到你们约定的酒店,大概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你可以再做一下心理准备。”
“你都不告诉我具体是哪个方面的事,我怎么做心理准备?”姑娘笑嘻嘻地问。
男人轻哂了声:“那就各方面都做好准备。”
“好吧。”话虽这么说,不过上了车后苏映还是什么也没多想,无忧无虑地将惬意生活进行到底。
现在明明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可这一路却是出奇的拥堵,好在环岛路道路两侧的凤花都开了,树干很高,那一树挂在枝头的花团都是红艳艳的颜色。
凤凰花的花期较长,一年开两季,苏映忽然想起去年和沈泽延从民政局回家时,也是在花团锦簇的季节。若不是现在室外真的太热,她还真想降下车窗,毫无隔阂地欣赏此情此景。
前方车流走走停停,他们的车自然也以龟速向前。
两人在车上随意听着广播,苏映忽然开口:“现在这交通迟到是大概率的事,我们要不要先给他打个电话,让易叔叔先别等我们。”
他“嗯”了声:“那就麻烦沈太太了。”
原本就不算少的车程,因为堵车的关系,与预计时间相比额外又多了40分钟。于是后来到酒店的时候,苏映真的饿到不行,点完菜后很礼貌地问服务生:“能不能麻烦你们先上份主食,我太饿了。”
走廊外接电话的易珩川,正好推门回来,听到这话后不禁微微蹙眉,不满地看向沈泽延:“你都不在车上给苏映备些零食吃?”
沈泽延也没否认,歉然开口:“是我考虑不周。”
他车上的零食是新助理帮忙买的。他新助理在买零食时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老板娘对花生过敏,所以苏映在看着那一大堆一看就很好吃,过敏原上写着“花生”二字的零食时,特别的欲哭无泪。
不过此刻,苏映并没心思考虑这些——她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不轻,捂着胸口颤巍巍地说:“吓死我了,哥……你怎么也来了?”
易珩川看着妹妹被吓到后极不争气的表情,开口调侃:“都知道喊我哥,爸请你吃饭,那我怎么不能来?”
“可是你也不能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突然插话……”
兄妹俩平时没少斗嘴,苏映本还想和易珩川继续理论下去,可转念一下,易叔叔还在这呢,家丑不外扬!
于是苏映声音戛然而止后,包厢内瞬间安静得突兀。
姑娘愣了一下,似乎有一丢丢的懊恼
——易珩川和他爸关系似乎不是太好,沈泽延和易叔叔也不是特别熟,自己就这样忽然停下来后,一切便显得有些尴尬。
不过易蒋成终究是长辈,见多识广,这点小场面自然不在话下,笑了笑很自然地岔开话题:“小映和哥哥关系这么好,怎么说着说着突然不聊了?”
姑娘莫名放松:“家丑不外扬嘛。”
然后口无遮拦地说完这句话后苏映更尴尬。
自己是易珩川的妹妹,而易蒋成是易珩川的父亲,四舍五入都是一家人。
对此易蒋成倒是毫不在意,开口时话里带着偏袒:“的确,哥哥就是该让妹妹些。”
苏映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也只是一种莫名的感觉,具体在哪也说不上来,于是开口道:“易叔叔,您今天约我出来吃饭是有什么事吗?”
上回他约自己是关于易珩川的事,这回应该也差不多,可能再多一个水杯,苏映想。
易蒋成正要开口,易珩川倏地打断:“爸,现在先吃饭,等吃得差不多了你再和她说。”
从语气上听易珩川还算礼貌,但是还是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沈泽延替他开口解释:“对你来说这件事可能波折太大,如果先说,你就没心情吃饭了。”
苏映:“……”
既然如此,那就不应该约出来吃饭的,怎么说都应该建议她先吃饱再出来吧。
不过国内的文化,约定俗成的,也没办法。
他们四人都属于吃饭时不怎么聊天的类型,不过沈泽延和易蒋成都十分擅长拿捏气氛,时不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几句调节气氛,苏映不需要担心冷场的问题,也便一直处在一个相当放松的状态。
吃着吃着,苏映还是再次感受到了其中不同。
虽然无法准确用语言形容出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但她不傻,甚至说她可以明显地感受到易蒋成对她的微妙变化——他对自己很好,虽然之前也对自己很好吗,但那种好感是指数级地提升。
他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记下她喜欢的口味,偶尔用公筷给她夹几次菜,还会问一下她对什么过敏。
而值得一提的是,易蒋成真的很擅长拿捏分寸,苏映并没有太多的不适应。
菜过五味后,易蒋成这次开口:“苏映,上回没经过你允许,拿着你水杯,我在这里先和你道歉。”
苏映前面就有预感,易蒋成会和自己先说这件事,于是笑着摆了摆手:“没事,我也没放在心上。”
易珩川则一阵无语,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不戳穿妹妹。
不过说真的,苏映当时弄没水杯的反应,让他差点以为是弄丢了婚戒,怕惹沈泽延不高兴。
“所以易叔叔,你为什么拿着我的水杯呀?”苏映顿了下,也给他台阶下,“是不是忽然想起我落了水杯,才回头去拿,然后又忘了还给我?”
“不是。”易蒋成认真地摇了摇头,作出解释,“苏映,其实是我瞒着你,拿你的水杯做了dna检测。”
这一次姑娘愣住了。
像五雷轰顶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为什么会拿自己的水杯去做dna检测?
易蒋成不会是怀疑自己和易珩川的关系了吧……
可千万别告诉她,喊了这么多年的哥哥的人,其实和自己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难怪沈泽延昨天让自己做心理准备,难怪这件事跟易珩川的关系大。
此刻,苏映的逻辑乱糟糟的,或者说她一点逻辑都没有
——任何一个逻辑清晰的人都知道,易蒋成就算是拿水杯去做dna检测,也不应该是验她和易珩川关系。
只不过大家虽都看到苏映一脸震惊的模样,却猜不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那个……是不是易珩川其实不是我哥哥,就是没关系的那种……”苏映的声音不大,但是推测的口吻中明显还掺杂着一丝无奈与绝望。
另外三人愣住。
他们都没猜到苏映会有这样的想法。
“苏映你放心,我是你亲哥。”易珩川最先开口。
“那为什么还做dna检测?”这下姑娘也有些纳闷。
沈泽延在一旁补充:“准确说来,是dna检测,也是亲子关系鉴定。”
因为至今为止,话题都还没落到易蒋成身上,苏映也就完全没往他身上想,脑洞大开后更纳闷了。
一共三个关键词,“自己”,“易珩川”,“亲自鉴定”。
亲子……?
她和易珩川,有必要做亲子鉴定?
易珩川该不会是吃错药,抽疯了,想当自己爸爸吧。
嗯,一定是他疯了。
自己出生的时候,易珩川也就是七八岁大的毛都没长齐的小朋友。
不过,想到这后苏映便就此打住。
没再往下想,也保持沉默。
因为她知道自己脑洞太大,这样的推测肯定从一开始就存在逻辑问题。
就在这时易蒋成开口了:“苏映其实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想告诉你,你和易珩川是亲兄妹,同母同父的亲兄妹。”
易蒋成从这个角度开始说,既直接挑明,也没有让苏映在第一时间特别难以接受。
姑娘的第一反应是下意识地想去握易珩川的手,到伸出手时,才惊觉自己和易珩川并不是紧挨着的,他们中间隔着个一易蒋成。
苏映才真真切切地瞪圆双眼,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如果说自己和易珩川是同母同父的亲兄妹,那坐在身旁的易蒋成岂不是自己生物学上的父亲?
而这不只是一个亲爹那么简单,还意味着太多太多的事……
“您别开玩笑啊。”苏映努力扯出一个笑,可因为笑得实在太勉强,那笑容便显得诡异。
“苏映,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易蒋成顿了下,“爸爸没必要和你开这种玩笑。”
也是,天底下估计没人会拿自己开喜当爹的玩笑。
可从易蒋成口中听到“爸爸”一词时,苏映还是有一种特别不习惯的感觉。
“那个,”姑娘开口,“冒昧地问一句,你是不是已经拿着我的水杯去做亲子鉴定了?”
易蒋成“嗯”了声:“我今天把亲子鉴定报告拿过来了。”
他说完便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份用牛皮纸袋包好的文件,递给苏映。
苏映接过,迅速拆开牛皮纸袋,拿出其中报告。
亲子鉴定报告不多,一共也就两三张纸而已。后面的那些原理说明,基因序列,苏映看不懂,但第一页上“通过亲权鉴定,其累积非父排除率概率大于99.99%。根据上述分析,支持苏映与易蒋成存在亲子关系。”
虽然是单子上黑纸白字的内容,但苏映仍旧抱着一丝:“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呢,比如说我哥也拿过这个水杯,然后您拿去验的时候,自然就累积非父排除率概率大于99.99%。而且这似乎是一份私人报告,并不非来自正规机构,所以是不是也有可能是其他方面,出了点小岔子。”
虽然苏映也知道这样的概率微乎其微。
一,易珩川大概率从没碰过她的保温杯。
二,她和易珩川性别不同,虽然自己是外行人但也知道染色体x和y其中的天差地别。
三、虽然这只是一份私人报告,以易蒋成的能力帮忙做亲子鉴定的检测人员,专业能力肯定不会太差。
可是苏映就是希望这是假的,就是希望是哪里弄错了。
如果易蒋成是自己亲爹,那么就意味着自己这二十三年喊错了“爸爸”。
母亲是和易蒋成离婚后,再嫁给父亲的,所以这还意味着自己并不是大人们所说的早产,而是母亲带球跑。
而母亲带球跑,即母亲绿了父亲。
他们明明感情那么好,一直那么好……
想到狗血小说中才可能发生的剧情,苏映就有些喘不过气。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通过亲权鉴定,其累积非父排除率概率大于99.99%。依据以上dna分析结果,支持某某与某某存在亲子关系。”——华大司法鉴定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