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桐钰收拾妥当后，和秋水八皇子一起去栖梧殿。
鼓瑟吹笙二人捧着琴和其他物件跟在后面，低眉顺眼的样子和普通小太监没有任何区别。
栖梧殿里。
凌风依旧坐在院中石桌旁，构思那张他已经画了好几天的图纸。
纸上画的是一柄三尺长的双刃剑，被凌风剖析开来做成了三维立体图，不同部位还一一标注了材质。凭这精细程度，可见下了不少心思。
“凌风，今天都要表演了，你不快点准备，竟然还在折腾这张画！”江桐钰朝他扑了过来。
一阵甜腻的香风扑面而来，凌风呼吸一窒，忙抬手挥散了面前的空气。
江桐钰恍然未觉，抓住凌风的胳膊摇晃，“凌风凌风，你准备好了没有啊？”
“好了。”凌风拿起被一堆草稿图压住的木剑，剑长三尺，外形和图纸上的剑几乎一样。
“哇，你自己做的啊！真好看！我错怪你了，原来你这些天画图是为了做这把剑，是为了咱们的表演！”江桐钰捧着剑爱不释手地夸赞。
凌风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话，“图纸上的剑是打算给陛下做的，这木剑只是练手。”
“啊，这样啊——”江桐钰飞扬的神采瞬间耷拉了下来，凌风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粉色的垂耳兔。
江桐钰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他把木剑随手扔给身后的鼓瑟，“凌风，咱们快点走吧，去晚了又要被罚。”
“好。”
这次宴会没有在寻峦宫举办，而是选在了前宫和后宫交界处的演武场。
凌风到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选这里。因为，宴会上除了前宫的公子们，竟然还有后宫的妃子。
宫妃共有十二位，按位份在右侧坐了一排，半数人都带着孩子。
而左侧就没这么宽敞了，摆了长长的四排座位还是不够，又在后面加了好几个位子。中间三排差不多都坐满了，只有第一排和最后一排有空位。
江桐钰道：“咱们坐最后面去呗。挡得严严实实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秋水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干什么？”
江桐钰笑嘻嘻道：“就吃吃东西，聊聊天什么的，是吧，凌风。”
凌风没有发表意见，他坐哪儿都行。
——
齐雪作为寻峦的头号狗腿子，抢到了安排座位的好差事。
见到凌风他们，齐雪很热情地迎了上来，“凌风公子，秋水公子，我特意给你们留了座位。”
“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江桐钰斜他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齐雪没理他，满脸笑意地给凌风引路，“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好不容易给您二位留下来的，别人想坐都被我赶走了。”
秋水一看齐雪这态度，就知道他想巴结凌风，也是，凌风眼看着圣宠正隆，有人示好也正常。
第一排中间空着五个座位，不说别的，单看桌上的果盘点心，都比后排的丰盛许多。
秋水笑道：“我们跟着凌风也沾光了。”
“哪能这么说！秋水公子您是宫里的老人儿了，除了寻峦公子，再就是您资历最老，本就该坐第一排的。”齐雪把话说得十分好听。
江桐钰不满地跺脚，“秋水，你真跟他走啊！”
秋水抚了抚八皇子的头发，“小八好久没见过陛下了。坐第一排，也能让他看看今年的陛下长什么样子。”
这话一出，江桐钰瞬间卡壳了。
八皇子抬起头，疑惑道：“舅舅，我以前见过陛下吗？”
“两年前的除夕宴上见过。”
“哦，小八不记得了。”
“那年你五岁，为了参加除夕宴，我特地给你做了一件大红色的棉衣裳。你特别喜欢，穿了好长时间，春天回暖了还要穿，热得不行也不肯脱。”
“啊，小八想起来了！衣服肚肚上有一只大老虎，可威风了。舅舅，小八明天还要穿大老虎！”
“小八长大了，衣服穿不进去了。等舅舅给你改改尺寸再穿好不好？”
“好。”
——
秋水带着八皇子，坐在了偏左的位置。凌风坐中间，江桐钰坐在了凌风右边，坐下的时候，还十分不满地瞪了齐雪一眼。
齐雪毫不留情地瞪回去，“不乐意你就自己去后排！”
“就不！”江桐钰把凳子挪过去挨着凌风，“我们要一起表演节目的，我不能和凌风分开。”
“随便你。”齐雪扭头走人了。
坐在第一排，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对面的宫妃。她们都是皇帝和卢皇后大婚那年进宫的，跟皇帝年纪差不多，甚至卢皇后比皇帝还大了三岁。
秋水往对面看了一眼，为他们讲解道：“后宫一共有十二位妃嫔。坐在首位的是卢皇后，年岁最长。后面是柳妃，育有乐平公主。其他的我就分不清了。”
有五位宫妃带着皇子，这些皇子年岁都一样，秋水认不出来哪个是几皇子，自然也分不清他们的母亲。
“除了小八，陛下还有七位皇子。其中大皇子和四皇子早夭，其余的皇子就是对面这些了，他们都比小八大两岁。”
凌风一眼扫过去，果然见这些孩子都一般大，他问道：“都是同一年生的？”
“嗤——”江桐钰满脸不屑地讽刺道：“何止是同一年，还是同一个月呢！最大的和最小的，也不过只差了二十天！咱们这位陛下，办事可真叫一个体面！”
堂堂一国之君，做事全凭个人好恶，一点儿脸面都不顾及。生孩子只为完成任务，过后连看都不看一眼。
凌风张了张嘴，“他，他一直这样吗？”
皇帝从来没有跟凌风说过后宫的事，凌风也没有刻意去探究过对方的个人隐私。因为他一直认为孩子大了，就应该放手让孩子自己去闯荡。
可是，为什么他放手后，李竣变成了这样？当年他在的时候，阿竣明明是一个非常听话非常懂事的孩子啊。
秋水比较客观道：“陛下确实对妃子和皇子们都不上心，也很少关注。但平心而论，陛下对宫妃还是不错的，一应吃穿用度都给足了。有时候犯了错，陛下也比较大度。曾经——”
秋水顿了顿，音量压低了一些，“曾经有一位王美人，刚入宫不久因为和表哥暗通书信被抓到了，陛下不仅没有责罚，还赏了一份嫁妆，送两人成婚了。”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陛下当年在整个大燕国闺中少女心目中的风评非常高，都赞扬陛下是浪漫而尊重女子的君子。他的姐姐秋柔，也是那时候沦陷的，吵着闹着非要嫁给陛下。
可惜陛下只选了一次秀，就宣布再也不纳女子。所以秋柔入宫，是绑定了他一起的。
江桐钰听完撇撇嘴，“就干了一件好事，可掩盖不了他干的那些坏事。”
秋水无奈地叹息一声，没有再说。
——
很快人都到齐了，齐雪也拉着齐月，到江桐钰右边的位置坐下了。
寻峦公子起身，开始给众人训话，卢皇后端坐在位子上，丝毫没有争抢一下的意思。
寻峦虽然人品不行，但文采却不错，长篇大论引经据典滔滔不绝，大段大段的话说下来，连个磕巴都不打。
江桐钰无聊地拽了拽凌风的袖子，开始给他讲自己亲爹有多么差劲，“要么就认命好好过日子，要么就拼上一切赌一把。成天把野心挂在嘴边，做起事来却瞻前顾后，怪不得成不了大事！”
“你想帮他吗？”
“我才不帮！把我送进宫冒着危险为他们父子博前程，我凭什么要如他们的意？反正我爹混得再好，家业也不会给我继承。”双方最好斗到两败俱伤，他乐得旁观看戏。
凌风还以为他伤心，开解道：“他们对你不好，你就学会自己对自己好。”
“嗯！”江桐钰用力点头。他要努力从他爹手里多骗些钱，等事情了结以后，出宫过逍遥日子，买大宅子，吃好吃的，最好再养一个小白脸。哈哈哈，这样的小日子想想就美。
江桐钰正乐着，就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过来，朝秋水打了个手势。秋水飞快说了两句结束语，示意众人起身，去演武场入口恭迎陛下。
不一会儿，传来福公公的唱声，“陛下驾到——”
“恭贺陛下千秋，愿陛下福寿绵长万寿无疆！”
“平身！”皇帝随意摆了摆手，就要往里走。突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凌风。
上次在秋水宫见到凌风，已经很出乎皇帝的意料了，他没想到，凌风竟然真的来参加宫里的生辰宴。
皇帝快步朝凌风走了过去，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喜色，“你，来给朕庆贺生辰。”
凌风颇为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点了点头，轻声道：“生日快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些话不太方便说。凌风打算等过两天做好了给皇帝的生日礼物，陪他庆祝完生日，再跟他正面谈谈关于爱情观婚姻观与责任感的问题。
皇帝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没发现凌风的不对劲，兴奋道：“走，咱们坐一起。”
他第一次坐上龙椅，就是凌风带他上去的，同时凌风的强大，也给了他很大的安全感。但后来，凌风就不愿意跟他坐在一起了。
“不用了，我有座位。”果然，凌风又一次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