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一阵骚动。
本来吧,诸位能够参加宫宴的重臣，虽然心动，也还是想要看下这研究出来的“授神符”到底是怎样的效果的。
想要,但也还是想观望下。
直到皇帝说出这个“第一”来,这就是个诱惑了。
林朝华成为了天下第一个进阶的人,甚至影响到了龙脉复苏的进度,自身在一定程度上与国运相连！
所以,哪怕她忤逆不道，提出了那样惊世骇俗的封赏,却依然被满足。至今还能坐在宫宴的高位之上。
——不少重臣都是知道这一点的，难免有些想要冒险。哪怕明知道皇帝这话就是在挑逗。
当然，也有淡定的,比如说林平苏饶淑夫妇。但数量并不多。
但被询问的窦礼，却仿佛没有注意到各种眼神,平静道，“最好能有名望，尤其是选择地点的名望，如是应该更能成功。此外，名望最好能与封号相称。”
窦礼实事求是的说了大概要求。完全没有推荐具体人名的意思。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理论上来说，册封死者应该更有效果。人死方能盖棺定论。鉴于如今妥善养魂的依然少见，死亡时间长短,关系倒是不大。”
虽然说这么一来,敕封出来的神明就并非是“本人”。但窦礼觉得无伤大雅。反而省得活人竞争。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
窦礼只是实事求是，就将身后整个大殿的气氛都改变了。一干老臣们本来就对“封神”这件史无前例的事情感到犹疑。没有下定决心。
但窦礼所说的“封死者”，却让一群本来没有什么想法,心里发酸的人眼睛发光！
这些人，都是家中空有爵位，失去顶梁柱后，已经失去了朝堂中地位的家族。其中最典型的例子，依然是晋国公府。
哪怕爵位尚在，但在朝中的地位已经完全不能和同等爵位的人比了。
家主不受信重，最惨的是人口不多，连带着亲戚都不多。能帮忙提携的人少。可要是前晋国公归来呢？
保不定就不说将谢夫人的嫁妆全留给儿子之类的话了？
何况，和封活人相比，给历史人物封爵封神，都是古已有之的传统。虽说以往没什么用吧，有成例和没有成例是不一样的！
于是，立刻就有人按捺不住地站出来，表示找死人来实验，即避免了风险，让一干重臣得以安享晚年，又符合了历史传统……
当然，用词遣句肯定是引经据典的。断然不会落人口实。
坐在林朝华身边的窦琥都传音问林朝华，“怎么样，动心没有？”
林朝华摇头。
她父亲都死了多少年了。三魂早已经分解转生。就算是封神，封出来的也不过是人们心中的印象而已。
不会是本人。
这毫无意义。
何况，世人对她父亲又有多少印象呢？她父亲死得太早，并不曾立下太多功勋。最出名的事例也就是救驾之后，为女儿挣了个郡主的爵位。
世人说起来，也不会记得当时的场景有多么惨烈险恶。
只会说他曾被太后抚养，和皇帝一起长大，情同兄弟，才有这个待遇。
否则，又不是没有别人救过驾，怎么女儿就不会被封郡主？
类似的酸言酸语，林朝华小时候就听过。最近她独立一户，又听了一遍。
她倒是趁着人心沸腾的机会，将新得的琴收了起来。又看了看自己的祖父母。
还好，他们看着也依然没有动心。
见祖父母的目光回望过来。
林朝华冲他们举了举酒杯，将酒喝了。
对她来说，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有足够豁达开明的长辈。如果他们两位筹谋被皇帝封神，她是肯定会尽力的。
*
因为授神箓的缘故，宫宴在一片人心纷扰之中结束。
林朝华跟着回了林氏西府，却是在平和之中度过。家中人也难免说起未来的打算，但连着李黛在内，都完全没有将“封亡者”的主意，打到林昂的身上。
有修炼知识，知道上古复苏之前的神魂是怎样消散的，他们当然也知道，即使是“封神”导致再次出现一个成为“神”的林昂，也和真正的林昂不是那么一回事。
也可以说，是因为他们都足够坚强。
哪怕是独子，哪怕是丈夫，他们都不想要那样虚伪的安慰。
又在同时，足够理性。
林平苏主动辞官开办丰实书院，虽然有两代皇帝想要普及教育的示意，放弃实权是切切实实的。
饶淑和林曜就更别说。用爵位封赏换了麾下兵丁的女户。
他们也不会想着，让林昂“复活”过来，帮他们争权夺利。
更客观一点想，死掉的林昂，在皇帝心里是救他一命的大功臣、好兄弟；重新“活过来”的林昂呢？
因为授神箓已经做好，饶淑主动说起这件事，“你们小辈自有自的出路，我们也管不上。但如今话要先说好，不管这圣旨封神的效果如何，除非我两活着的时候，自己想要去求那个机会。等我们死了，可万万不能将我两的名字写到那授神箓上去。”
林平苏也点头。
显然这事，老两口早就商量好了。
“当初我辞官，也有懒得应付那些官场交际的缘故。圣旨封神，‘神’的名字听得好听，但是，这么封出来的，就算不被玉玺完全掌控，拘束怕也比活着做官要大得多。至少不会是想辞就能辞的。上面那个位置上，坐上几年，就能和前几年完全不一样。要是能长长久久的坐下去？”
林平苏没什么顾忌在连连摇头。
在只有家人的环境下，说得十分明白，“若是事情进展不能如他所愿，往后坐上去的人，品行如何，谁能保证？百年人生，夫妻儿女，权势富贵，都经历过了。何必如此强求。”
林朝华年纪还轻，对此没法有深刻的体会。
已届中年的李黛就眼睛有点红，但也没说什么。
至少就现在来说，这对难得的恩爱夫妻还是很健康的。有丹药的辅助，就算是没法突破先天，长命百岁应该没问题。
林朝华想，只要她在，并且不断的修炼下去。
那么，饶淑和林平苏，什么时候想要授神箓的名额，都没问题。
*
林朝华本来想在家里多住两天。
结果第二天下午，吉光就跑到林家来找她了。脖子上还难得的系着一个锦囊。林朝华在锦囊中翻了一下，就找到了一张临时写成的信。
信是林珥送来的。
原来，一大早，就有晋国公府的人偷偷摸摸的跑到郡主府来求见谢钰。
谢钰不肯见，那人就打滚撒泼。
直接被谢钰凌空击晕。
这人醒来之后灰溜溜的回了晋国公府。
结果刚过了午时，就又有人跑到了郡主府前。这次直接就痛哭流涕起来了。
痛哭晋国公后继无人，死得太早，夏家江河日下，得了他余荫的谢钰还败坏晋国公府的名声……
巴拉巴拉。
虽说郡主府周边全都是勋贵府邸。这影响也还是有点大的。很多人都没想到，晋国公府这么能拉得下脸！
于是人传人的，围观人群迅速扩大。
结果这次谢钰倒是走出郡主府了，并且直接问那痛哭的人到底想要什么。
那传话人就说要谢钰回夏府请罪。
谢钰当然不可能去。
他稍微思考了一下，就直接报了京郊的一个地方，然后道，“昔日前晋国公号称大周开国第一名将，府中亲卫皆为精锐。可惜，听说太夫人与丈夫不合，将前晋国公留下的老人系数赶走，又将前晋国公留下来的治家之法一应更改。想来是对自己很有自信。既然如此，那就派人到这里来将我这个被逐出家门的不孝后代捉拿归府好了。”
说完，就借了郡主府的一匹马离开了京城。
谢钰也是烦了。
晋国公太夫人与丈夫不合这个，其实也不是秘密。现任晋国公不受信重，与此颇有关联。但这位太夫人自命清高，素来少与京中勋贵之家往来，倒算得上是被动的沉默低调。
京中的议论不多。
谢钰知道来人肯定是晋国公府的某个太夫人或者夫人派来的。干脆将遮羞布揭开了。
当然，这也是两败俱伤。
以谢钰现在的武力，想要将他从荒山野岭“捉拿归案”，至少得在十六卫里出动两三卫的人马才有可能。
所以这些话纯属说笑。
可被晋国公府逼上门来，他原本还算是平静的生活修炼步调，也必然要被彻底打乱。
不说别的，若谢钰还去丰实女院教书，保不定就能有人上丰实女院来闹！
当然，要是夏家的男人们能够按住女眷，倒也罢了。可是，若是晋国公府的太夫人执拗起来，晋国公作为儿子，又能做到哪一步呢？
他若很有用，晋国公府也不至于被改成一个筛子！
此外，谢钰虽然已经离京，这件事却依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毕竟夏家闹他，是跑到郡主府去闹的。
首先挑衅的是林朝华这个郡主！
谢钰一离开，林珥就写了信来报信。当然也是要林朝华做出反应。
林朝华看着林珥的信，直接就气笑了。
将信交给李黛，林朝华叹口气，“这次看来我得好好立一次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