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害兄这种事，放到绝大部分人家，那都是不愿意报官的。
家丑不可外扬！
去太医署找人，和报官又有多大差别？
所以对于裴章的建议，林氏东府笑笑就算。
除非裴章说自己做不来，否则他们不会考虑其他办法。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就不会来的。
林朝华发现林朝云不愿意透露更多信息的时候，耳朵很尖的从一个快速跑过来的下仆口中听到了一个消息。
龙骧卫来访，而且指明了要见二郎林昇！
目前的龙骧卫人数稀少，基本就没有身份简单的。
现在来的这个，大抵是考虑到了亲戚等各方面的因素，直接就是被戏称为“白小将军”的白擎。
人很温和但身份刺头的那种。
谢太夫人听见，当场就咒了好几声。
她环顾了一圈。
在她这里，女眷待客是完全不合规矩的。
但此刻在家的，全都是小一辈的孩子。
且，大房的大郎在工部上班、二郎叛逆。四房举家在外。三房她信不过……
“祖母，孙儿去见见白小将军。”林朝煦主动走出来，难得正经。
如果不是他在线整理衣冠的话……
谢太夫人被噎得不轻。
但作为林朝煦亲娘的王氏低声劝了一句，谢太夫人还是摆手允了。
谁知道，林朝煦才走出去几步，忽然就反应过来的样子，一本正经道，“二娘，你不是帮过龙骧卫的忙吗？你跟在背后不用出来，帮我听听是怎么回事？”
别人的反应不提。
林朝云倏然抬眼，盯了林朝煦一眼，目光又沉沉的落在了林朝华的身上。
林朝华本来也不担心打听不到。
林朝煦这么一提，反而让她……过于高调？
不过，林朝华也没在乎。
事后打听肯定不比听现场啊！
白擎这时候过来，也让林朝华意识到，可能，这件事和前一天晚上的事情有关联！
事实还真是如此。
之前就说，龙骧卫已经将那个应姓商人落脚的皮货行给封了。只是没抓到人。本地的掌柜知道得不多。
但龙骧卫在之前的城门留下的入城记录里得到了一条新的线索——
林府的二郎林昇，是跟着这个商人的皮货商队一起入城的。
商队因为携带货物，在入城的时候从货物到人员都需要专门登记。而林昇使用的过所，和这个商队是一起的。
尽管登记得并不详细，也至少可以肯定，林昇和这个商队同行了相当长的一段路。
甚至可能是商队为他做的担保。
只是偶然同路吗？
龙骧卫里还有个林朝辞呢。
别人不知道，林朝辞能不知道？
林氏的祖地在南边江陵，而商队带着只半岁左右的花熊幼崽，则至少也是从西面的梁地过来的。若是各自来京，则根本不同路！
而从商队带着花熊幼崽这件事来看，只能说是林昇跟着商队从西面来。
而不是商队跟着他从南面来。
林朝华一听就懂了——正如那个皮货商人的下属，接到消息就连夜跑路。林昇这也是得到了消息啊！
在林朝云的记忆里，多半没有发生宝华楼命案，那个皮货商人没有被认定为嫌犯。
林昇……林昇自然也就用不着离开啊！
林朝煦当时也在附近。
八卦自然是听了的。
所以也能理清这其中的关系。
他顿时就觉得晕了——这这这，昨晚上听八卦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能和自家扯上关系啊！
不过，到底是个才子。
他的脑子还是聪明的。
不管林昇本人到底怎么想的……
林朝煦实话实说道，“现在我们也正在找二叔……”
他将林昇摔门而去，到裴章判定下毒的过程完整的说了。
因为裴章之前说“不致命”，以至于林朝煦都开始怀疑了。
这是那位第一次见面的二叔，在帮他们林府摆脱关联吗？
白擎也许想到了这点，也许没有。
他听完了，就要求拿走一部分“毒物”去分析。
然后又问，“既然林二郎你都从未见过林昇，他这次突然来京，你们可有怀疑？”
“没怀疑。”林朝煦道，“家父前几个月就送了信去江陵，让他至少年前来京一趟。我这二叔早年接连丧子丧妻，此后一直不肯续娶。一直在祖地的话，肯定是不会娶妻的。”
林朝煦对此也了解。
毕竟前一天，他就是因为家中的气氛不对，跑去红袖招的。
“我们这边可能需要你们派人，和我们的人一起去江陵打探。”白擎说是“可能”，语气却很笃定。
林朝煦不傻，脸色直接变了。
照白擎这态度，简直是直接否决了林昇“出门游历”，跟随商队的可能！
若是换成别人，这时候可能就要考虑塞点红包打听了。
但林朝煦做不出这种事。
且白擎是什么人？
即使不说太后的偏爱，他能继承的家产也是个很恐怖的数字。
林朝煦眼看着四下无人（事先都把下人赶走了），直接行礼询问，“白小将军，能不能透个话，我这二叔，是扯进了什么事里？”
白擎的目光往屏风的方向转了一圈。
故作沉吟片刻，直率道，“最近朝中也颇多异议。干脆直说了吧，我们龙骧卫新近接手的所有案子，都牵扯到一件事——前朝余孽。”
屏风后的林朝华望天。
虽然知道肯定不会现在宣布“上古复苏”，但用“前朝余孽”来遮掩……
好吧，妙棋。
且不能说全是骗人。
牵扯到这四个字，足以让大半官员退避三舍了。
他们也会觉得“组建皇帝信任的专案组”这种事很正常。
于是，送走白擎之后，饶是林朝煦这样平时特别洒脱且万事不在意的人，都有些恍惚之感。
林朝华走出屏风，想了下，对一脸沉思回返的林朝煦道，“二兄，你不是和祖父学了功法吗？虽然你这些年也不爱惜身体……”
林朝煦忍不住打断她，“二娘你能别学老三吗？”
“我实话实说啊！”林朝华特冤枉。
她比她亲哥委婉很多了好吗？
要是她亲哥，肯定用的是“沉溺酒色掏空身体”这种说法啊！
“我是说，我祖父那功法很好的，你是不是该捡起来认真练一练？至少你现在条件比我祖父当年强得多吧？”
林朝煦觉得林朝华这话和前文不搭。
但仔细一想，细思极恐啊！
“二娘你觉得我们会被二叔牵连，夺爵、抄家、流放……”
“停。”林朝华连忙制止，“你再说下去，在那之前，伯祖母和大伯母就要先不好了。”
林朝煦：……
和堂妹说了两句，林朝煦的脑子重新活泛起来，他就奇怪了，低声道，“前朝……前朝还有什么余孽？前朝要还有人，残存的那几个世家就不会放过他们吧？”
林朝华知道他说的是谁。
颜妃还只是“前朝公主之女”，而非“前朝公主”，自从她生了六皇子，三天两头就有官员在朝堂内涵她。
她轻咳一声。
作为“历史通”，不能实话实说，也能转移视线，“二兄别忘了，北蛮王后，前朝的平壤长公主，好像一直没有消息说她死了？”
林朝煦恍然大悟。
尽管林朝煦没说“夺爵”那一系列的恐怖猜测，“前朝余孽”这四个字，就已经让谢太夫人、王夫人整个人不好了。
琅嬛谢氏，在北蛮之乱中，除了嫁出去的女子，不分主枝旁支男女老弱几乎全部覆灭。
残存者几乎已经听不见消息。
晋原王氏，表现比谢氏要好得多。
但他们这一族本来就是生女儿多。
那一代的男丁誓死守城，全部战死沙场。留下来的全是被成年男丁争取了时间送走的女子和幼童。
可谓精华损失殆尽，至今都还在艰难恢复。
说起“前朝”，那是刻骨铭心之恨！
林昇居然和前朝余孽扯上关系？
据说谢太夫人在房间里拄着拐杖狠狠的骂了半个时辰往上，没歇嘴！
林朝华呢？
因为裴章说，不下猛药，避免伤身。所以解毒需要一定时间。而醒过来后，林济德也需要休养。她就回了西府。
按照她的《问我》得到的反馈，她也觉得林济德的情况不会很乐观。
哪怕不致命。
但五脏六腑的正常代谢都受到抑制。大脑的营养受到影响。肯定会需要休养啊！
因为奔波了一个晚上的缘故，哪怕转修之后精神变得更好，修炼过后更是精神奕奕。这一天，林朝华也没打算再去别的什么地方，只打算等下一步的消息。
林家都已经牵扯在内，她觉得，这看似千头万绪的线索，也该收束起来了吧？
但是，晚上林朝辞回家之后，带回来的消息，却显然是“前朝余孽”之外的。
得到任命，处理“龙骧军中被指认的可能有心魔危险者”的林朝辞，看来比在外奔波查案的饶慕和白擎还要更加焦头烂额。
在林朝华书房里喝茶的动作都显得仓促，眼睛仿佛也没了过往的锐利。
当然，林朝华可以理解。
查案，查的是客观事实。
但林朝辞这个……是要找到那些倒霉蛋可能的心魔诱因，排查心魔危险。
这是个心理医生的活计啊！
更让林朝华心虚的是，那些“被指认”，是谁指认的？
是她啊！
但林朝辞再忙，自家妹妹难得的请托也还是记得的。来找林朝华，就是因为龙骧军内查，找到了那个“大嘴巴”。
只是……
“史飞白？荣亭侯那个史家吗？”林朝华一脸懵逼的想了半天，“我不记得他们家有正好待嫁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