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庆君:???
过了一会儿,他脸色涨红,一脸不可思议。终于忍不住拿起砚台砸过去,“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夏庆文没全躲开,额头被擦破一角,也反应过来他哥说啥了。
于是也涨红脸,站起来,一边抹着头上的血,一边在书房里躲避他哥的“追杀”,“哥你说什么啊!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你说我想的什么意思?”
还好,在太夫人的教导下,两兄弟都是重文轻武,追逐起来也是菜鸡互啄。
尤其是夏庆君,白天才悲恸过度,体力很快不支。
这才给了弟弟申辩的机会。
夏庆文站在角落里,“哥,陈年旧事我就不说。单说今天的事,你说那贼人,若是本就冲着大郎来的,为何要特意进府来杀人?况且大郎虽然纨绔些,也从无大恶,又哪里能惹来那样的仇家!要说贼人是冲着财物去的,大可等大郎离开。有大郎在前,他就盗走些许嫁妆,谁能发现?”
说起自己儿子的丑事,夏庆君的脸色更红了些。
但撇开这个,仔细想想,他觉得夏庆文说得也有道理。
若为财来,很不合理。若为人来,为何在那时候动手?还要留下那么一句打夏家脸的话!
但是……
“三郎长得虽然像他亲娘多些,也有几分你的影子。”夏庆君道,“你说他不是你儿子,这就太荒谬了。他就有什么错,你打他几顿,好好训导也就是了。他是夏家儿郎,哪里能轻易提到除族的事情。”
“你以为我不想!?”夏庆文咬牙切齿。
“什么意思?”
“他母亲我都没留,谁还想留他!?”夏庆文的话,似乎证明了长平某个流传已久的传言。
“你能信?父亲出征,居然留了人手。还威胁我,敢动她们母子,就敢动我!这人必然还潜藏在府中!”
所以夏庆文能做的,也就是不闻不问。
并没敢动手。
但是,虽然他并没有亲手杀妻,对一个好不容易挺过难产的女人,什么都不做,就等于送人去死。
对幼子而言,很多时候,也应如此。
听到这话,夏庆君也是骇然。
他当然也能察觉到,其中某些令人不能深思的意味。
且他也想起来,谢氏去世以后,夏庆君曾经莫名断腿,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
虽然这府中的人手早已经换了几道,没了跟随过他们父亲的老兵。
但他们的父亲,有没有能力在其他地方也留下人手呢?
不用想,肯定有啊!
难道说杀大郎的……
夏庆君有点儿站不稳了。
还好,他本来就扶着椅子。
兄弟两人都没注意到,在书房的窗口外,一个黑影在树荫之下,静静的站了许久,将这些话完全听入耳中。
第二天,带着花熊幼崽重新到那座宅子里的时候,林朝华已经做好了“奉命低调”的准备。
但在那之前,饶律先匆匆的跑过来,带来了一个令人惊悚的消息。
林朝华将一口茶都给全喷出去了。
“啥?”
林朝辞嫌弃的看了妹妹一眼,但也不可思议,皱眉道,“岂有此理?”
“谣言?”舍弃越王府,住到了这栋宅子里来的窦琥直接表示不信——
想想,林二娘的传言不也挺离谱的么?搞得他们之前出城的时候,林朝辞都要提议分开走、城外会和。
“一般人谁能想到传这种谣言?”饶律反驳窦琥。
林朝华的传言,那都是有事实打底的好吧!
“那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啊!”卫祺也目瞪口呆了。
“这有什么。”唯有一个唱反调的,是依然趴窝的颜文真,“虽然不讲道理,但我记得夏家也就剩下他们这两房人,自立一族,晋国公就是族长。所以晋国公就能做主。他没了儿子要迁怒,如果夏家二房也不反对的话,就是圣人,也管不了人家族中事。何况,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保不定还要体谅呢。”
“……不是吧?”卫祺依然不可置信。
窦琥倒是接受很快,“除族……要是被除族了,会有什么后果?”
“被人唾弃,无法为官。”林朝辞说出了最显而易见的后果。
“哦。”窦琥道,“那不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这话将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没什么大不了!?
“我看那小子也不想做官?以他的传承,走江湖也饿不死?”以窦琥的性子,都被看得有些发毛。
“我看他那爹不疼娘不爱的,被除族了保不定还自在一些。至于被人唾弃……只要不在京城之中,到别的地方谁知道这种破事啊?再说,我看他名声本来也不算好。”
“好像,这话也不是……”
“二娘。”
林朝辞打断了林朝华。没让她说出被洗脑的言论来。
“你来找我们也没用?”林朝辞对饶律道,“还有,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我本来想去晋国公府找夏钰,结果他们说夏钰不能待客。我怕夏钰挨了打,就在周围打听了一下。”
所谓的周围,自然就是晋国公府的下人,以及下人们的家眷之类。
这样打听到的消息,应该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一干人等面面相觑,却也不知道能为这事做什么。
他们不知道的是,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晋国公兄弟两个,对此也是目瞪口呆。
夏庆文看着续娶的韩氏,心想:大哥的速度也太快?昨晚不是还没下定决心么?
夏庆君看着前来质问和抗议的次子夏和辰,心想:弟弟就这么不想要这个儿子了?我还没同意呢!先斩后奏也太过分了吧!
等会儿……要是是他传出去的,他没道理把当初自己见死不救的事情也传出去?
是的,饶律之前打听到的消息,这会儿已经迅速向整个长平扩散。
本来被夏府压着,窦琥等人也没传播的,“夏大郎因为偷过世婶子封存的嫁妆,撞到了贼人而被杀”的消息,先跟着传了出去。
然后是“为了维护母亲的嫁妆,夏三郎被执行家法狠狠的打了一顿,关进了祠堂。”
再然后是“夏二郎(夏庆文)不满前妻,对前妻见死不救,纵容续妻偷盗前妻嫁妆。夏三郎发现后顶撞父亲。”
最后才是……
“夏三郎对长兄之死无悲痛之情,是为不悌,顶撞父亲,是为不孝。所以要被除族。”
饶律也是关心则乱。
倘若这是夏府的手笔,自然只会宣扬他不孝不悌,哪里可能将那些有利于他的话,加大力度的宣扬出去。
虽然要是夏钰被除族的话,“万人唾弃、不能为官”的后果并不会因为这些“有利消息”而扭转。
总会有很多人认为他就是不该不孝不悌。
但对夏府的名声而言,这真是两回事。
因为夏大郎的离奇死亡,长平人们正是谈兴大发的时候,这会儿真是凭空多了无数茶余饭后的话题。
窦礼到宅子里的时候,听见了一个计划的成型。
他并不确认这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但他选择了当做没听见。
他是来布置任务的。
其实真要说,事情到现在已经停明显。
长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穆罗、北蛮、前朝势力都有插手。彼此之间有所勾结。当然,不知道是三方形成了联盟还是怎样。
如果涉及到北蛮,倒是基本可以确认太子的“无辜”。
作为一个地位很稳的储君,没彻底疯了的话,真没必要做那么大死。
虽然这个推论还需要进一步证明。
但皇帝已经批准了窦礼之前提出的一项方案。
“重绘龙脉阵图?”一干人等都震惊了,“我们不是要找原本的龙脉阵图吗?”
“大海捞针,全无线索,如何寻找?”窦礼反问。
线索看着很多,但目前来说,并没有哪条线索直接指向那副龙脉阵图。
“能重绘出来的话,确实,自然也就能知道龙脉有没有出问题。这算是跳过过程直达目的地。”林朝华道,“就是没出问题,能有龙脉阵图的话,针对性的防范起来也简单。问题在于,怎么绘制?”
他们这里,好像没人的传承和风水有关?
“我可以先探出大致走向。”窦礼道,对着窦琥和卫祺道,“阵法和法器方面,需要两位相助。”
窦琥和卫祺都露出微妙古怪的表情。
探寻龙脉,让他们两个帮忙?
窦礼又拿出一份单子交给林朝辞和宋映峰,“不知道是哪一卫提供的情报,表明今年以来,来自穆罗的商队有所增加。不过,胡商有限定居住区域,军器监的供货商还不清楚到底什么情况,几位去调查一下,至少别让穆罗人到处乱走。饶二郎你忙完了可以帮忙。龙骧卫人手不够,还可以调用金吾卫和京兆尹的人手……颜文真,你留在这里,负责联络。”
这算正经事。
宋映峰也本来就是被窦琥拉来调查胡商的。
两人自然没意见。
倒是还需要养伤的颜文真很惊讶:还真的有任务给我啊?
然后窦礼对林朝华道,“接下来就是二娘你的事了。我们绘制好大致的走向图之后,需要你来确认龙脉的情况。”
本以为自己被撇开的林朝华:???
窦礼看她一脸懵的样子,叹了口气,“最简单的方案被否决,当然那也确实有危险。所以只能如此。毕竟你接触过龙尾湖。”
他从道袍的袖子里又捞出了一份绢黄纸卷出来。
看得林朝华一挑眉。
虽然窦礼的态度轻忽了点儿,但是打开一看,果然是一份敕旨。
“司天台灵台郎……”林朝华嘴角抽了下。
又接过了窦礼递过来的一个小袋子,果然里面装着个官印。
“奉旨沟通龙脉,帮你避开官气和龙气的阻拦。”
林朝华首先感觉到的,不是责任的重担。而是……
“有用?”
“至少可以试一试敕旨的作用。”窦礼说。
“行吧。”林朝华道,“看来我得研究一下祭天六乐了。”
现在她的曲库里面,可没有沟通龙脉的乐曲。少不得花时间另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