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比起以后修为高了，功法会不会理念不兼容的问题，现在夏钰要面对的最大问题，显然，依然是心魔。
跨不过这一关，也就没有以后可言了。
但是，夏钰本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谢过林朝华之后，夏钰就转身抱起三万，对饶律道，“既然我还没有被出族，那么这就回家去了。”
饶律和另外两个站得远些的人交换了下眼神，有些面面相觑的感觉。
哪怕是不那么熟悉的人，也能察觉到，夏钰这次醒过来之后的言行举止有些不寻常。
往常有些羞涩腼腆的性格没了影子，不但会翻窗，还会主动谈自己的功法。
现在也是……
这眼睛里还带着红光的家伙要是回了家，再被家里人刺激一下，心魔再次发作，会不会造成大周第一灭门惨案？
夏钰现在的修为比吴三郎高多了！
对视一眼后，颜文真有些干巴巴的问道，“夏钰，你回家后想做什么？”
虽然才知道心魔这种东西，颜文真依然本能的觉得不妙。
夏钰一点都没被刺激到的样子，很稳重的说，“既然要除族，总得打开祠堂祭告先祖，在族谱上删去名字。既然如此，我总该在场。”
且不说夏钰的稳重就有问题。
他这话的内容……
林朝华甚至对自己的知识储备产生了疑问，“除族，需要本人在场的吗？”
饶律：……
颜文真：……
他们也没经历过除族的事情，不知道呀！这种事本来就很少见好吧。
何况是在京城这种地方。
大家族很少说宗祠在京城的。
等会儿！
饶律忽然反应过来，连忙道，“夏家想要将你除族的决定毫无道理。哪怕是宗族内部的事，这么做也必然损害夏家整体的名声。只怕还是有心人在其中撺掇。我们……”
夏钰打断道，“是啊，是我的亲生父亲。”
饶律：？？？
夏钰想起前一天中午，在宗祠内听见的，他父亲气急败坏的那些话。
他开口解释，“是我的父亲向大伯提议，将我除族。理由是，因为祖父留下了遗言限制，他不能执行身为父亲的权力，将我打残打死……做父亲的既然不能力行管教，就只能驱逐出族了。”
夏钰表情很淡定，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中。
但他的声音有些飘。
仿佛飘在云端。
听到这话的三个人都一脸懵逼：这是什么奇葩理由！？
做人父亲的，难道就是奔着将儿子打残打死的权力去的？
他们该庆幸自己早早丧父/不知道父亲是谁吗？
这……夏钰要是亲耳听见父亲这么说，没被气死就已经不错了。
气出心魔来，着实情有可原啊！
比那些苦恼于婚姻不顺的心魔靠谱多了……
要这么说，夏二郎对原配妻子的恶意，都已经不做掩饰了吧？才会让前晋国公出征前留下这样的限制。
可要是这样……
更不能放夏钰回家了啊！！！
饶律抹了把脸道，“所以你自己也不想在夏家待了？”
夏钰点头。
饶律斟酌着试探道，“你要知道，就算是这样，我们也是不会让你把夏家人都揍一顿的？”
夏钰想了下，精致的脸蛋上露出个羞涩纯良的笑容，“我也没学过怎么揍人啊。”
笑容不变语气不变，但眼中红光骤然浓郁了几分，“刚学了怎么杀人。”
旁观的三个人：……
“你知道自己现在心魔滋生吧？”林朝华忍不住了。
“知道。”红光平复了几分。
“所以你这不是想要出族，是想要和夏家同归于尽？”林朝华一边说，一边给另外两人打眼色。
若是夏钰出问题，尽快控制住他。
在这宅子里，还另有几个暗卫，都能动手。守在这里的太医还使得一手好药。
另外两人看懂了。
颜文真：……
能考虑下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吗？
然而，夏钰的反应却超乎林朝华的预料，他道，“想要解决心魔，才必须要回去，看自己的名字，从族谱中划去。”
*
对其他家族来说，夏家的这场大戏，实在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如果是要将人除族，是不是该找个靠谱一点的理由？
长兄刚死就要求核对亡母嫁妆，是有些不妥。但要为此除族，也损伤夏家的名声啊！
不近人情什么的……
若是下定了决心要除族，是不是赶紧多宣传一下其他的罪证？
要没有其他罪证，赶紧辟谣一下是谣言，对夏三郎是打是骂的教育一番不就完了？、
居然真的就因为那样的理由走到了除族这一步……
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吐槽夏家是没了章法，难怪前晋国公死后，以救驾之功、外戚之名，尚且门风凋零。
谁能知道，晋国公夏庆君也是心中叫苦不迭！
当他不想借机多栽两个恶名到夏钰身上，挽救自家名声？
连准备都做好了，却生生被皇帝叫停！
被一堆“上古复苏”、“修炼成仙”、“心魔”之类的词汇，给轰得头晕脑胀。
唯一的好处是，明白了军器监发生的事是怎么回事。
“……本该是你夏家之麒麟儿，也是我吩咐，让他们暂且保密。还在额外考量你家四郎五郎……可惜，事情走到如今这样，也别无他法。至少留些情面，不至于彻底成为仇人……”
皇帝说了很多话。
但夏庆君还是听出了皇帝的核心思想：目前对“心魔”的了解非常不足，但又不可能停下“上古复苏”的道路。只看外敌的虎视眈眈就不能这么干。所以要获取更多的心魔相关的情报。
不是刺激心魔导致暴走的情报，而是处理心魔驱逐心魔的情报。
因为前者很简单，后者很难——
在林朝华等人看不到的地方，可不止有一个吴三郎心魔出事。让人刻意修炼心性明显不符的功法的实验都有。
那么，当然就不能太过刺激夏钰。
但要是不将人除族吧，又等于把整个夏家至于危险之中。更别说还有夏庆文暗示的东西了。
夏庆君能怎么办？
只得摆出“弟弟不懂事，惹了大祸。如今必然全力配合”的态度来啊！
更糟心的是，因为“上古复苏”不允许大规模传播，夏庆君被勒令，不管是弟弟，还是母亲、夫人，一律不允许被告知实情。
唯有一个因为长兄死亡而成为继承人的夏和辰被告知了实情，还可以在一定范围内选择一部功法修炼。
算是对皇家插手宗族，夏家必然遭受损失的名声给出的补偿。
后者自然很好，算是挽回一点损失。
但“女眷不知情”这点……
夏庆君的目光扫过混进护卫之中的几个人，衷心期望，不至于闹到需要这些人插手的地步。
*
“不是，你这是准备的啥？”无人看见的角落里，饶律震惊的看着林朝华偷渡进夏家的乐器，眼睛瞪得溜圆。
“你不认识啊？这叫唢呐。”
“我知道这叫唢呐！”饶律不可思议的道，“问题是，如果出了岔子，你打算用这个来帮夏钰？”
“大喜大悲，多合适呀。”林朝华还跃跃欲试，“我还没在长平吹过唢呐呢。”
饶律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
要真出事了，你这不是怕夏家人气不死吧？
“放心，这只是备用的。”
一身夏家护卫短打服饰的林朝华将唢呐挂在了一棵树上，方便取用。
这是她之前潜入晋国公府时，藏在了假山山洞里的。就是从山洞里把唢呐拿出来的时候，被饶律看见了。
然后，她和饶律走到了树林边上，能看到宗祠正门的位置。
夏家人已经聚集在了那里。
哪怕是包括了女眷，人数也并不多。
夏钰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虽然背对着他们，但看背影也知道他低头垂眼。
剩下的……
一个一脸愤恨的看着夏钰的老太太，估摸着是晋国公太夫人卢氏，那表情，仿佛夏钰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败坏了夏家的名声。
还有个力持平静但控制不住周身喜意的中年女子，则是夏钰的继母韩氏——她的喜悦倒是大概能理解。
至于那个对此事不大关心，整个人还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就是晋国公夫人原氏了。
相比于她们，那些夏钰同辈的郎君娘子们，除了夏和辰一脸沉肃，大半都是有些茫然的。
连韩氏的嫡子夏五郎都不例外。
显然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忽然就走到了这一步。
夏庆君轻咳一声，正想说话，卢太夫人抢先甩手冷哼道，“得了，别说废话。夏家还剩几个人，用得着长篇大论。我看他惦记着他那死掉的亲娘，早就想离开这个家，临走临走，还要败坏家中名声！若依我的意思，先打个百来板子再逐出去！”
韩氏脸上越发赞同。
林朝华：讲道理，虽然晋国公府不做人事，但也不傻。
听说已经准备了恶言诋毁套餐，那为什么让之前的传言传得那么快那么广？那些话和后面的诋毁套餐相比，算得上对夏钰很有利了。
前面的话先传开了，后面再上诋毁，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是假话。
所以，还真像是有人暗中出手，帮了夏钰？
但要不是夏钰的心魔，夏家也完全可以辟谣说不是要除族……
夏庆君则当做没听见卢太夫人的话，强行将话头给扭转了。
就说因夏钰不孝不弟，忤逆尊长，按照家规要除族。
最后问“可有意见”的时候，声音都是飘的。
还好，夏钰没有暴走，只是简单点头说“没意见。”
但也完全没有行礼认错的意思。
夏庆君就向其他人宣布了驱逐夏钰出族的决定，又开宗祠，向祖宗上表。
一切都还算顺利。
卢太夫人虽还有不满，几次想要发作，但都被夏庆君尽可能的圆过去了。
直到夏庆君用笔在族谱上将夏钰的名字抹黑。
一切已成定局。
韩氏终于忍不住了。
不等夏庆君宣布结束，就插口道，“大伯，既然是除族，那就该是净身出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