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女人下意识一抖,匆忙扭身向远处攀爬,刚要起身而跑。一双冰凉的手,就攥住了她的脚踝,轻轻拉动,女人就栽倒在地面上,任她吼叫与挣扎,都无济于事。
粗糙的掌纹研磨着女人细嫩的皮肤,他恍然一笑说:“没用的。”
“你!你放过我!”
“我就当从没看到过你!”
“你……你放了我吧!”
女人的手掌扎进了泥土里,拖拽着根茎已抵挡身后人的拉扯。她精致的美甲被污泥淹没,她的泪水滚夹着睫毛膏的浓黑,身上的鸡皮疙瘩从脚踝弥漫开来。
这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却笑着用力,像是拎着一个麻袋一样,大步走向深黑的远方。
虫鸣,叶动,鼠窜。
泥地上的石砾割开女子的皮肤,在她纷乱地挣扎中,一块巨石扔砸过来。
男人看着终于安静下来的女人,懊恼地叹气说:“总算是听话了。”
女人身上的血迹,染红了她白色的蝴蝶袖,双臂与地面摩擦而糜烂,双手此时还抠着一处草根,十指血肉模糊。
绝望的泪水滑落,浇灌着满是她血色的土地。
她脑海里最后回想的却是,要是知道今晚就会永别,早上就该与沉默的老公多说一句爱他。
男人弯腰抱起女人,刚要提力,突然耳边一响。
他的眸子犹如搜寻猎物的苍鹰,盯住某处,手里的刀握得死紧。他弯下腰,目光不动,猛地一扑。
啪嗒——
脚垫松软的黑猫一跃而起,幽蓝的眼睛一闪而过。
喵呜——!
一声猫叫声,嘘嘘弱弱地在病房内传了出来。
等室内放好空气,任青走入病房,他将放在地上的猫笼子打开,抱起那只纯黑色的老猫,放到腿上,给它顺毛。黑猫湛蓝色的眼睛,盯着对面装死的苏小小,然后瞳孔一缩,在任青的腿上发出呼噜噜地警告声。
任青揉搓着黑猫拱起的背脊,以及炸开的毛发,轻笑说:“久没见你发脾气了。”
在床上拉过屎的苏小小,早已无颜见江东父老,本想做一个背景人物,谁曾想她侧过头来,就看到了那只黑猫!
一个猛闪,她整个人差点跌下床去。
任青立即站起身来,腿上的猫弹跳到苏小小的床上,它匍匐着,呲着牙。
苏小小咽了口吐沫。
任青这只破猫,居然还活得好好的!
想到曾经被这只猫挠过,不得不打了五针狂犬疫苗。苏小小连忙拽了拽身上的毯子,想把脑袋也护在里面。拉屎丢人也就算了,居然又被这只死猫吓得跳脚,她也真是越活越丢脸了!
“它不咬人的。”
看出来女学生似乎是在怕猫,任青立即将黑猫抱了起来。他捋顺黑猫,轻声说:“黑豆久都没这么活泼了。”
躲在毯子里的苏小小,她一想到黑豆每次见到她,都精壮得像是匹狼!
总是瞪着幽蓝色的猫眼猛盯着她,时不时地就准备给她来一爪子,这猫哪里是活泼可以形容的,那简直就是嗜血!
任青见女孩真的害怕,便将黑豆放进猫笼。看着猫咪团成一坨,轻叫了几声,他这才放心地去卫生间洗了洗手。
经历了丢脸和惊吓,苏小小早已困意全无,她拿起了手机,那上面是王远毅发回来的消息。
王远毅:你还记得任青吗?十年前,咱们见过的。
仙玉山风景区医院静点室内,来去匆匆着各种病患。王远毅握着手机,耐心等待着消息的回复。陈勇也在一旁摆弄手机,在微信群里,不知道和谁在聊些什么。
叮咚。
王远毅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他冷硬的眉目,瞬间就化开了。
林歆晾:十年前?
王远毅看着短信上的内容,唇里有些发苦。却依然指尖弹动,他回复着:“在法医所里,他还给过你糖果。”
苏小小按在屏幕上的指尖,猛地顿住了。她心里思忖着,唇边也溢出几句呢喃。
“果然林歆晾与任青是认识的。”
“十年前的法医所?”
“十年前死了的不就是我?”
“……”
苏小小突然发现,她不想深入这个话题,毕竟要在一个熟悉林歆晾的少年那里不出破绽,有点难,她立即终结这次对话。
林歆晾:注意修养,我先睡了。
啧,小没良心的。
王远毅收了手机,扫了眼依旧满满当当的输液袋。陈勇突然站起身来,对他比划了一个去卫生间的手势,就急匆匆出去了。
可陈勇并没有转入不远处的男厕,而是迈步走上楼梯,推开了林歆晾之前的病房门。
走进病房内,陈勇上前拍醒了躺在一侧的胡青青,向门外指了指。胡青青警觉睁眼,指尖摸上利刃。待看清是谁,她才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轻手轻脚地挪出了病房。
陈勇带着胡青青,走出了医院主楼。找了个可以吸烟的角落,他蹲下身摇了摇手上的烟说:“不介意吧?”
胡青青摇了摇头,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
“你妈妈是哪天出的车祸?”陈勇吸了口烟,哑着嗓子又问说:“你和十年前,在这里发生的重大案件,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七月二十三号。”胡青青双手在身后支着地,整个身子缓缓向后倒。她的视野里是仙玉山干净的夜空,是无际繁星,更是化不开的悲痛。
那天的一切,都透出丝丝缕缕的诡异。
先是母亲突然清明过来,吵着要去仙玉山风景区,紧接着胡青青就接到了匿名消息。她驱车赶往的途中,毫无意外地出了意外。
对向车道上的一辆轿车被货车撞翻,在空中翻转跌落,耳边传来母亲惊恐的尖叫声。人潜意识的自我保护机制,让胡青青猛地踩着刹车,方向盘向着右侧打满。
车子向着左边甩尾,地面上画出一个优美而漆黑的弧线。
砰——
火花四溅。
货车撞开隔离带,猛地挤压上胡青青的车辆,她的吉普车仿佛是玩具模型,被轻而易举地推向山体一侧。驾驶侧的门已经扭曲,胡青青立即窜身而起,拽起母亲,推向后排座椅。
不想这时,空中车辆应声而落。
直直砸向推挤而去的山体,几番滚落,掩埋了胡青青满是震惊的视野。
血水的湿黏和腥甜,多得令人作呕。
胡青青陷入回忆当中,望着夜空沉默。陈勇等待对方平和情绪,他低头扫了眼微信,冯铮的头像上标注着红色的提示数字,他轻轻点开。
风筝:陈队,这边要收网了。
风筝:如你所料,鱼大。
风筝:看样子我不用去文城了。
老陈:不,你需要过来。
风筝:身负重伤也得去?
——“老陈”拍了拍我
???
风筝:这什么玩意?
老陈:我教你
——我拍了拍“老陈的马屁”
==!
老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陈队的疯狂欢乐,冯铮有点头痛,他笑着摇头,按灭了手机屏幕。
因为他正趴在病床上,医生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他的伤口。医生看到打了麻药之后再也没有唧唧歪歪的刑警,笑着说:“原来英雄也是怕疼的。”
冯铮听到这句咧嘴笑了一下说:“还要多久?”
医生加快着手里的速度说:“刚才死肉已经去除,我把去脓的人工皮给你贴上,你就可以去外面耀武扬威一会。”
说完,医生拍了拍冯铮的肩膀,俏皮地补充说:“记得在麻药过劲之前回来。”
冯铮支起身来,慢慢下床,套上病号服。他才推开门,就看见一脸焦急等在外面的小警员。冯铮笑着点了下头,没有半分惊讶,只示意快去带路。
小警员连忙走到前面,却是频频回头,哭丧着脸说:“冯队,肖瑶她……”
冯铮扶着墙壁,缓慢地走着,虽然此时没有痛觉。但是伤口可还是要好好保护的,可不能随意撕扯,不然倒霉的还是他自己。
听到小警员有些怨念的声音,冯铮理解地说:“她倔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小警员深以为是地点头,却依旧是哭丧着脸说:“你受伤的事,我……”
“没事。”冯铮站直身子,原地蹦了两下说:“活蹦乱跳着呢!”
小警员这才算是放了心,立即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冯队,张泽一的笔录,吓坏了不少人。”
冯铮会意一笑,可笑容却不达眼底,还有逐渐转向森寒的趋势。
他扶着墙,冷笑一声说:“他说的,未必可信。”
“我已经说完了,信不信由你。”
龙城医院住院部704病房内,四肢健全的张泽一此时手里正拿着根牙签,正从精致果盘里挑挑拣拣。他嘴里满不在乎地对做笔录的警员说:“冯铮呢?你让他来。”
记笔录的警员压抑着怒气,克制地说:“提姆亚克先生,请你尊重……”
肖瑶正巧在这个时候推开了病房门,她探头进来,笑嘻嘻地对面如死灰的同事点了下头。张泽一眸色一亮,对着她摆了摆手说:“告诉你也是一样的。”
???
肖瑶歪着头,满脸问号地被记笔录的警员按在了床边凳子上,腿上摆好笔录纸张,手里塞了支笔。
“我来做笔录?”肖瑶挣扎着问说:“今天可不是我值班啊!”
记笔录的警员幽怨地说:“我出去透口气,你先顶一会。”
话音刚落,肖瑶只觉得身后一阵飓风过境,紧接着就是房门咣当一声巨响。
“额……”
肖瑶尴尬一笑,看向对面温文尔雅一直淡笑着的张泽一说:“莫见怪哈,我们这里粗人多哈哈哈哈……”
张泽一脸上的笑容温润,他礼貌性地推了推果盘。肖瑶连忙摆摆手,她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人。
张泽一早已换好了病号服,除了腿伤重一些,身上脸上只有一些擦伤。整体看着倒是不算太严重,肖瑶本以为那么大的爆炸,这人不死也得半残,没想到命还挺大的。
肖瑶低下头来,看了眼时间,拿起笔打算接替之前的笔录工作。却是一眼扫到笔录上的内容,让她浑身一震,僵在了原地。
咛——
咛——
接连不断的嗡鸣,在脑海里纵荡,肖瑶狠命地眨了眨眼睛,她感觉视野都开始有些旋转。完全不敢置信地看着手里的笔录,在这个闷热的午夜,彻骨凉意像是幻化成了一只看不见的手,缓缓攀附上肖瑶的脚踝。
腿猛地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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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猛地一颤。
女人苍白的肢体,在月色下更显惨白,脚踝已经被磨得见了骨。可拖着他的男人依旧像是拖着一个死物一般,闷头向前。
直到他嗅到了水汽,重重呼吸一下,满足一般扔下女人。他居高临下地垂头,欣赏一般歪了下头,手里的利刃猛地向下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