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林顾之拼命地想冲上前去,一把将林歆晾拖拽回来，想在她绝望的耳侧沉声说：“林歆晾，这个世界里还有我。”
可他的身子却跟不上思维,死死地定在原处。
直到林顾之被人挤了个踉跄,周遭的声音,才慢慢汹涌复苏
“有人跳下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老师！！！”
“有人跳下去了！！！”
随着吼叫声,林顾之的身子开始抖动,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颠簸。
林顾之定住的视野里,林歆晾的身影如一道魅影，瞬间跌落,露出一旁孙蕊蕊惊恐的脸。她的手微伸着,然后猛地顺着惯性倒向崩断的围栏。
扑通一声。
啪地一声！
孙蕊蕊的脸猛地一疼，热辣猛进的力道，将她甩回了桥上。
林顾之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茫然抬头,就看到了，捂着脸愤恨地盯着自己的孙蕊蕊。
他竟然动手打了孙蕊蕊。
林顾之在那一刹那，从旁观者的懦弱里抽身而出,紧跟着就学会了痛恨自己。
乃至痛恨这个沉默的世界。
如果他早一些站出来，亦或是能够一直保持缄默，或许都比此时的状况要好上许多。
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动手的,哪怕是晃了神,一切都不可控的情况下。
林顾之在车内低下头，木然地看向有些红肿的手掌，哑声说：“哥，在不知不觉之中……”
“我成为了自己最痛恨的那类人。”
林然一震,伸出手来揉搓着弟弟的头顶，轻声开口说：“林顾之，今天发生什么了？”
“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了！”
换上旅游鞋的孙莉莉，正开着惹眼的超跑，发丝凌乱，对着风也在怒吼着这个疑问。而孙蕊蕊则懒散地瘫在座位里，看着她姐提了车速，超过了林然的车。
“你们为什么要离婚？”
孙莉莉随手撩了撩飞舞的长发，眉毛一挑说：“哟！没想到，孙家的小白眼狼，居然还会关心人！”
孙蕊蕊突然觉得话题没味，缩了缩脖子，找了个好姿势，准备睡上一觉。孙莉莉却突然笑着说：“我们一直各过各的，有名无实罢了。”
孙蕊蕊睡眼惺忪的眼睛，突然睁开，看向云淡风轻的孙莉莉。大人真的很擅长撒谎，这么多年，孙莉莉都装成了嫁给爱情的模样。
此时的孙莉莉笑得很开怀，一丝一毫的伤心都不存在。
当年，林然能一身邋遢地出现在婚礼现场。孙莉莉就料到，他们明明就是同道中人。
明人无需暗话，二人出了婚礼现场，即刻分道扬镳。
那个属于二人的新房，没有人蹬过门，心照不宣地不招惹对方。需要对方配合时，也是尽心尽力，并无二话。
林然很早就提过离婚，孙莉莉没同意。
因为孙莉莉就是要想恶心林然，霸着妻子的头衔，恶心死他。谁让林然不懂得给别人体面，婚礼弄成了笑话，让她在圈子里被人嘲弄了小半年！
孙莉莉挑眉一笑说：“小丫头，我出差回来，就来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可真是让人省心。”
孙蕊蕊打了个哈欠，刷了下手机，看着不断跳动的qq弹窗，回给张媛一句：“放心吧，回家了。”
看着张媛发过来的祈祷表情，孙蕊蕊关了手机，突然问说：“杀人未遂，会判多少年？”
滋啦——！！！
孙莉莉猛踩油门，车胎在地面上摩擦出了深黑色的痕迹，猛地一甩尾，跑车停在了应急车道上。
孙蕊蕊没有准备，整个人向前倾，头撞在了风挡玻璃上。她捂着脑门，嘶吼说：“你谋杀啊！！！”
孙莉莉拉开车门，绕过车头，双手一提就将孙蕊蕊拎在手上。她咬牙切齿地说：“你别和我说，那病床上的你同学，真是你给推下河的！”
孙蕊蕊的脖颈再次遭受了伤害，感觉到脖颈间丝丝拉拉地疼痛。她扯回衣领子，揉着脖颈，厌烦地下了车。
“我就是问问。”
孙莉莉双手环胸，漂亮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她的妹妹。
“你可从来都不会好奇法律问题。”
孙蕊蕊歪头想了想，她脑袋上的绿毛，在路灯下很是显眼。
孙莉莉深吸了口郊外干净的空气，望着不远处城市的繁华灯光，轻声说：“孙蕊蕊，我不管你是青春期叛逆，还是天生反骨。”
“如果你犯法。”
孙莉莉眼睑一跳，坐回驾驶位，油门一踩，扔下一句话就绝尘而去。
“我会亲自把你送进监狱。”
孙蕊蕊一愣，然后猛然弹跳而起，对着呼啸而去的跑车，怒吼说：“你是律师，你牛啊！！！”
“你把我扔这，你确定你就不犯法嘛！！！！”
林然的车，悄然停下，孙蕊蕊喘着粗气扭过头来，就看到车窗摇了下来。林然晃了晃手机说：“你姐姐说她有点急事，让我送你回去。”
“她有个屁的急事！”
孙蕊蕊挤进车内，看着沉默的林顾之，脸上一疼，咬牙切齿地说：“不会动一下啊！”
车内的林顾之侧头，他看向孙蕊蕊用粉底遮盖住的脸上红肿，心下一沉。
静默了半秒，林顾之缓缓侧身往里面挪了挪。孙蕊蕊冷哼着翻了个白眼，扶着车门一低头，就看到座位上属于林歆晾的那顶帽子，她抬手就是一扬。
啪嗒——
帽子悬飞半空，惨兮兮地跌落在林顾之的鞋面上。帽子上洗得泛白的毛边戳着球鞋的边角，细微的碰撞，却让林顾之整个人震了一下。
他捏了捏有些红肿的手掌，缓缓侧过头来，就看到了孙蕊蕊的昂头怒视。
“怎么？你还想来一下？”孙蕊蕊咬牙切齿地说：“你别以为我打不过你！”
自动换到副驾驶位置的林然闻声看向后视镜，只见林顾之弯下腰将帽子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闷不吭声。
孙蕊蕊只觉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更是来气。她的头懒趴趴地顶着玻璃，视线飘出车外，看向飞速逝去的街灯，脸颊上火烧一般的疼痛。
“……”
“哑巴了？滚你丫的吧！”
坐在前面的林然听着后面传来的对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摇着头笑了。
透过后视镜，林然看到了林顾之脸上的歉疚，也看到了孙蕊蕊面上的恼火，更看到了生命的鲜活，以及道歉之后一切都还来得及弥补的幸运。
林然收回视线，他的心口莫名地抽痛了一下，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目光远眺。
暗夜，流光，远处城市的璀璨，晃花了人眼。
孙莉莉轻眯着眼，她一直佩戴着的蓝牙耳机里，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
“涉嫌013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落网了！”
“在犯罪现场，被抓了个现行！”
这闷热的夜色，孙莉莉哪怕是开着敞篷跑车，也依然觉得憋闷。只有这句话在耳边炸开的一刹那，彻骨的寒意又夹杂着内心的炙热，让孙莉莉的脸上体会到爽透了的沁凉。
“什么时候可以介入？”
孙莉莉的声音很克制，她望着前方笔直又仿佛看不到尽头的路，眼眸里闪耀着坚定的光。
她就知道，哪怕是十年之久，哪怕所有希望都渺茫，真相一定就站在路的尽头。
只要一直走，即便前路太黑，也一定能够见到，能见到那名为正义的曙光！
孙莉莉的唇角缓缓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她说：“我明天就去龙城。”
跑车嗡鸣加速，蹿出愉悦的火树银花。
同一时间，文城第一医院内，任青缓缓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病房门。
他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慢慢关着门，生怕吵醒刚有些困意的女学生。
光线透过门缝漏进室内，迷迷糊糊之中，苏小小侧过了头。
门还未关严时，任青不知为何乱了方寸，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就掉在了地面上。
啪嗒——
手机金属外壳撞击瓷砖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夜里过于刺耳。黑豆在笼子里，都跟着疑惑地喵呜了一声。苏小小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皱眉看向门口。
只见任青的身子一晃，他就靠向门框，直接跌坐在了地面上。他低垂着头，背对着苏小小，走廊的灯光将他笼罩。
从病房内看去，任青就像是个被人遗弃的孩童。
苏小小缓缓探起身来，有些疑惑又有些难过。她慢慢皱起了眉头，因为任青从不会在别人面前透露软弱，更不论会出现这种颓丧的状况。
是为了谁，又或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疼痛再次将苏小小拖拽了回去，她愤恨地用手砸了下床面。
就在这时门缝外，突然传来了郭宇昂略带颤抖的声音。丝丝缕缕的说话声，是从手机里传来的，带着电流般的顿挫。
苏小小听着听着，就缓缓皱起了眉。
那不像是郭宇昂曾经说话的语气，语调有些高亢，而且是越来越高。高亢到躺在屋内的苏小小，都无需集中注意力，就完全可以听清电话里不断重读的那句话。
迫切、激动又衰败。
郭宇昂正在嘶吼着说：“任青！”
“涉嫌013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落网了！凶手落网了！凶手落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