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出人意料的是,当苏小小顶着林歆晾的壳子,说出:“妈,我跟你回家。”
最先一怔愣的人,就是林歆晾的母亲——赵英英,她僵硬地侧回头来,盯着病床上一身伤痕累累的孩子。
赵英英的眼睛瞪得很大,瞳仁里的震动,丝毫都没有掩藏。
她抱着怀里儿子的手猝然一抖,空下的那只手缓缓抬起摸了摸儿子后脑。她的唇抿了又抿,之前耀武扬威的颠倒黑白,此时却一下子成了哑巴。
苏小小仰着那张左脸新伤,旧伤青紫的脸,灿然笑着。
林遥哼笑了一声,扫视了门口屋内的人一个遍,无赖地往后一靠,侧立在墙边说:“她自己说要回家的,你们就别再多管闲事了。”
郭宇昂咬牙切齿地一脚踢在了身旁的柜子上,哐当一声,墙面都跟着震荡。
杜司明皱眉看向病床上的女学生,再次强调说:“你现在的状况并不适合出院。”
苏小小低头扫了眼自己从醒来就木乃伊的装扮,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动不了,可那个家她必须回去。
林歆晾的这对父母,在孩子出事的第一时间并未露面。
得到那一头绿毛的丫头的赔偿金之后,也没有出现。
这对父母是一个金钱至上的人。
那总得有什么动因,能驱动他们前来,促使着他们来接林歆晾回家。
即便林歆晾现在浑身多处骨折,不便行动,也要亲自前来把她带走。
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
经过昨晚被黑衣人闯入十三楼病房,又在胡青青那里得知,在那之前有人潜入过仙玉山风景区医院病房。
苏小小清楚地意识到,这次回家她可能会羊入虎口。
不对,应该是,瘫痪羊入虎口。
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潜藏在背后在窥视林歆晾的人,以及这对不拿林歆晾的命当命的父母,总得有人去把他们揪出来。把他们从阴暗腌臜的黑暗地界,撕扯到太阳曝晒的光明地界。
让他们被光明灼烧,被众人俯视,正义审判。
所以苏小小必须能够活下来,最起码得有能够拥有逃跑的行动力。
这个家是一定要回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病床边的窗外已经阳光普照,趋近正午的艳阳散发着灼人的温度,蒸腾着虚晃的空气,在窗边扭曲抖动。
病床上的女学生侧身看着室内的众人,她的背后有着光影在浮动,柔和了她一身青紫。
苏小小懵懂抬头,看向穿着白大褂的杜司明说:“医生,我父母要给我办理出院手续,请结算一下我的治疗、转院、住院的费用吧。”
女孩有些嘶哑的声音,轻飘飘地回荡在病房内。
可是随着她的每个停顿,林遥侧靠在墙面上的身子就直了一分,赵英英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却是没有一个人接这个话茬。
杜司明摆摆手,回头对门口的护士说:“去核算一下。”
护士前脚才走,原本生闷气的郭宇昂却噗嗤一声笑了,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平板电脑,带着血迹的指尖在上面灵活游走。
郭宇昂扫了眼林遥,抬起下巴,抻开了他的双下巴说:“之前的治疗费用我不知道,可是这间特殊病房的费用,我可以提前给你打个招呼。”
“三万三。”
林遥猛一抬头,眉头紧皱说:“你骗鬼!”
郭宇昂纵肩,抬手拍了拍身上的脏兮兮的鞋印说:“单间,高级病房,全规格抢救器材,医生护士随时待命。”
“哦,对了。”
郭宇昂指着林遥刚才踢过的墙面说:“这个壁纸,欧洲限量款,私人订制,被你踢坏了,换掉他需要三万二。”
“噗——”
林然没忍住地捂着胳膊笑出了声,说来说去,住院费才一千,其余的都是郭宇昂的索赔。
郭宇昂对着林然比了一下拳头,扭头对着林然说:“没事,你放心,会走法律程序的,相关赔偿金额和价格证据,我会一一提供。”
林遥脸色一白。
郭宇昂看着门口一直未走的安保说:“大家都是认证,他刚才是踢了这里吧?”
安保:……
他们除了点头,还能说啥吗?他们看了看郭宇昂瞪大的眼睛,纷纷点头。
郭宇昂满意地扭回来,看着林遥说:“你知道吗?我们法务部从来就没输过官司,你很荣幸,可以体会一下,什么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打孩子一巴掌是为了教育孩子珍惜生命的好——父——亲。”
郭宇昂录好证据视频,将平板电脑夹回腋下,微笑着说:“你不是需要验伤吗?请便,我照价赔偿。”
郭宇昂的话音刚落,整个人就一软倒在了地上,嘴里大吼一声。
“哎呦——!”
他那一坨肥肉像是个巨大的球,一点也不含糊地顺便压在了林然的脚面上。
“嘶——”林然狠狠地抽开了自己的脚掌,低头看着郭胖子在地面上摆好心悸姿势。
郭宇昂带着伤痕的一只小肥手捂住胸口,眉头紧皱,另一只手挣扎地伸向远处的杜司明。他眼含热泪,声音哽咽急促地说:“我——!”
“医生救我——!”
“我突然觉得胸闷!”
说完,指尖一转就指向看傻了的林遥方向说:“肯定是他刚才打我的时候!把我打出了内伤!”
“快给我检查检查!全查一遍!让法务部的赶紧过来,检查费官司谁输了倒时候找谁要!”
说完,郭宇昂眼睛一闭,就栽倒在地面上。
林遥跳脚指着地上碰瓷的人说:“这么多人!你装什么装!你给我起来!”
郭宇昂眼皮一挑,看向原地蹦起三尺多高,也无须靠墙站立,声音洪亮的林遥,冷笑一声。他原地躺着,侧头看着杜司明说:“这人现在的运动幅度,身体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吧?”
杜司明扫了眼眼前滑稽的两人,慢慢点头。
郭宇昂接着躺倒在地面,对着林遥说:“看样子你伤得不重,可我是真的不行了,必须检查。”
“你——!”
“你——!”
“你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们互相撕扯那几下子,怎么可能有重伤!不过就是皮外伤!连医生都不用看!”赵英英之前怔愣之后一直处于状况外,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老公被人讹诈上了,立即上前盯着郭宇昂说:“你别调到黑白,搬弄是非!”
呦吼。
就差给这对夫妻半个奥斯卡了。
贼喊捉贼的见多了,这对夫妻可能也是没遇到像是郭宇昂这样睚眦必报,乐于以牙还牙的人。竟是硬生生地让对方吃了个招数反弹,最后还得败下阵来。
若不是苏小小现在得保持病弱任人宰割的学生人设,她真的想要给郭宇昂鼓鼓掌。
因为她知道,郭宇昂要收网了。
倒在地上的郭宇昂这时睁开了眼睛,看向居高临下的赵英英,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转头对门口的安保说:“你们也听到了,都是轻伤,没什么大事。”
安保:……
他们此时该给点什么回应,才不会显得自己蠢?
“这里我们自己可以处理。”郭宇昂说完回头看向林遥和赵英英,等了一会,见没人再多嘴说些什么让人拳头发紧的话,才接着说:“你们先回去吧,麻烦了。”
安保:……
他们终于可以逃出升天了,这都什么事啊……
郭宇昂将病房门关好,扭过身,背靠着门面,老神在在地盯着林遥说:“这孩子你们带不走。”
林遥生着闷气擦了擦有些红肿的左脸,鬼知道这个胖子是不是故意的,刚才两人扭打在一处的时候,可着劲地抽林遥的左脸。
赵英英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开了口说:“孩子不带走可以,但是我们要在这里陪护。”
陪护?
郭宇昂回嘴说:“你在说笑话吗?”
病床上的苏小小目瞪口呆地想,这个林歆晾的母亲难不成是鱼的记忆?要不就是管会装傻充愣,有一定要待在林歆晾身边的理由。
那个理由会是什么呢?
能让一直不出现的林歆晾父母,突然热切而急迫地要留在林歆晾身边。
一直沉默的任青,他低着头,细软的发丝遮挡着他此时的神情。可是一旁的杜司明却慢慢踱步过来,站到了他的身侧,抬手拍了拍他紧绷的后背。
任青深呼吸了一下,才侧头看向病床上的女学生。
那孩子花猫一样的脸上,没有被家人打了一巴掌之后的羞辱感,也没有质疑这个世界的疑惑感。那孩子的面容上只有着空寂的沉默,暮色沉沉,薄唇轻抿。
瘦弱躯壳裹夹住的,仿佛是早已无法感知疼痛的灵魂。
任青再次深呼吸了一下,慢慢走到学生的身侧,他缓缓弯腰,与孩子平视。
苏小小下意识闪躲了一下,可她的视野里全然被任青那张过于精致的脸塞满。两人之间的距离之近,让苏小小想起了曾经的那个夏末夜晚,两人之间呼吸可闻。
任青总是这样,与所有人都不同。
不仅在娱乐圈里是一朵任人侧目的高岭之花,就连此时,他也并未站在大人的角度,亦或是长辈的先见之明里发表最好的选择。
而是,弯着腰,他平视着女学生,轻声说:“你呢?”
“你想怎么选择呢?”
任青的声音依旧清冽,仿若是一股凉泉,涓涓似铃,横贯着光阴,敲打着刚要武装起来的苏小小的内心。
苏小小目光骤然一聚,唇角微微勾起,轻声说:“我想等警察来。”
郭宇昂先是愣了一下,才调转目光看向璀璨的窗外,他才没去看那云淡风轻就将人逼到进退两难境地的孩子侧影。
他低语一声:“啧,该死的像。”
一旁稍显静默的林然,听到这句的时候,饶有兴致地勾起了唇。
杜司明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正好,陈警官应该快回来了。”
林遥猛地侧头。
赵英英胳膊一紧,她怀里的孩子挣扎着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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