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顾远慌乱地扯过护士递过来的医用橡胶手套,护士上前立即给防护服,并帮顾远戴好防护镜和防护面罩。
“压舌板!”顾远摆摆手让所有人退远。
所有人退开后,顾芝伊将目之所及的所有窗子都打开了,她站在满脸担忧和疑惑的肖瑶身旁,轻声说:“氯/化/钾除了吞咽,还可以通过皮肤渗透,甚至是呼吸吸入而中毒。”
“根据进入体内的含量不同,最重的情况是呼吸衰竭而猝死,过程十分痛苦。”
远处的顾远一身防护,气愤地提拽着男人,用压舌板搅触咽弓和咽喉壁,促使着男人呕吐。赶来的医护们将男人拖拽上担架,赶去洗胃的地方。
顾芝伊看向冯铮说:“看样子事态更严重了。”
冯铮抬手摸了摸下巴,点头说:“氰/化/钾是违禁品,销售和购买都有严密的审批。”
换好衣服走过来的顾远撇了撇嘴说:“不是在能接触到氰/化/钾的地方工作,就是有秘密流通渠道,这东西可不好弄。”
冯铮回头对小警员吩咐说:“先彻查明面上的,登记造册,一克的疏漏都不要放过。”
顾芝伊侧头说:“大学实验室、电镀等工业场地。”
小警员接到命令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朗声回答说:“收到!”
这边命令下达和执行得都很快速,可是肖瑶却仍有点单机状态,她似乎还没回过神来。怎么被家暴的人,反倒成了行凶不成,服毒自尽的凶手?
冯铮觉察到了肖瑶的情绪波动,他侧了一步,走近肖瑶说:“他装出来的。”
肖瑶:“什么?”
一旁的顾远打了个哈欠,对仍有些状况外的肖瑶说:“那个男人身上的淤伤,是为了掩盖他手腕上被人抓挠的痕迹。”
“我刚才凑近看过,遮掩手法费了不少功夫,真的是被人捶打后留下的痕迹。”
“只不过……哈……”
顾远又打了一个超长的哈欠,才眨了眨眼里涌起的泪花说:“力度和撞击面过大,如果他真的去验伤的话,可能就会露出破绽。”
“那并不是女子能够留下的伤痕。”
“而且,我们取证的时候,在林丽指甲内测皮肉组织中,检测到了除本人与行凶者的组织。”
顾远晃晃脖颈说:“一会将她丈夫的dna提取一下,大概也差不多,就是他的了。”
林丽被人在夜班下班途中劫走,报警的丈夫竟然也参与其中?
冯铮看着肖瑶仍旧紧锁的眉头,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壳说:“林丽的丈夫显然是调查过刑侦科的民警资料,刑侦特组的就更不用说。”
“他假借家暴,是为了让你分心,好钻空子而已。”
肖瑶呼吸开始有些急促,后槽牙都要被她咬碎了,最后呸了一声说:“竟然滥用别人的同情心,这个垃圾!”
“冯队!这人根本就是和那花农什么的是一伙的!”
“我这就给罗队打电话!审讯不死他们!”
冯铮看着恢复活力,怒气冲冲握着电话跑走的肖瑶,轻笑了一下。他眼角的笑纹和唇角温暖的弧度,让顾远迷糊的眼睛瞪大了不止一圈!
顾远不信邪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又拉了拉顾芝伊的袖子说:“姐,他是笑了吧?”
“阴森森地笑了吧!”
顾芝伊无语地拽回自己的袖子,扫了眼冯铮说:“揍吧,我不会拦着。”
冯铮挑眉看向一股烟就溜走的顾远,身子一倾斜,就靠到了墙面上。顾芝伊伸出手来,抻了抻冯铮背后的病号服,皱眉说:“脓液饱和了,麻药过劲这么久,刚才怎么没见你疼得要死,这时候倒是发作起来了。”
说完,顾芝伊嫌弃地在墙边的消毒液那净了手,就走向了电梯。
她回头说:“走吧,我可不会扶你,得去处置室处理你的创口。”
冯铮身上的冷汗一层又一层,嘴唇发白地认命挪动着,翻了个白眼说:“女阎王。”
电梯门开,顾芝伊迈了进去,笑看着冯铮慢慢吞吞地走了进来,才笑着说:“感谢赞誉。”
“一会处理伤口的时候,我得叫你的小女友来。”顾芝伊眨巴着眼睛说:“我就喜欢看别人疼,还说不出来,只能拼命忍着的那种表情。”
冯铮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顾芝伊在身旁笑容四溢。
那表情仿佛再说:“哟,埋汰我是吧?有你好受的!”
冯铮看着电梯弹动的数字,突然出声说:“自言自语,真无意让你听见。”
“噗——”顾芝伊走出电梯的时候,没忍住笑出了声,回头看向死鱼一般的冯铮说:“铁铮铮的汉子,在我手里还没到24小时,你就缴械投枪了?”
冯铮无语望天说:“真该给你转个岗,你去刑侦搞审讯,什么样的嫌疑人都得机关枪似的把家底都得给你吐露出来。”
顾芝伊闻言耸肩,刑侦审讯她可不懂。
推开处置室的门,顾芝伊手里翻弄着工具说:“审讯一直没有进展?”
冯铮倒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地说:“哪里是审讯,根本就是受气。”
受气?
顾芝伊不太能想象,这些干啥都玩命的刑警居然还会有受气的时候。可肖瑶作为把受气当日长的刑侦警察中的一员,此时正吹胡子瞪眼睛地嘶吼着。
她说:“罗队!这几个人都够挨千刀的了!”
“好家伙,给咱们下了个天罗地网的大套!就看着咱们傻呵呵地往里面跳呢!”
罗浩端着一杯特浓黑咖啡,正蹲在警队大门口处放风,突然接到了肖瑶的来电。本来挺高兴,可还没维持半秒,他仿佛是来到了菜市场的街头,被大妈们批评教育了好一阵的错觉。
罗浩轻咳一声说:“肖瑶,你先稳定一下情绪。”
肖瑶粗喘了几口气,将身子探出窗外,深呼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才压抑了被人戏耍的躁郁,以及按压了被人践踏人生最痛处的委屈。
她平复了心情,简明地将这边的情况和新发现,转达给罗浩。
她说:“罗队,林丽那个案子复杂了,她的丈夫在刚才要谋害她,被我们抓了个现行。”
“目前法医那边合理怀疑,她的丈夫也参与了昨晚劫持案,只等证据检测落实。”
“最主要的是林丽丈夫服毒了,是氰/化/钾。”
罗浩原本还有些困顿的神情,此时一下子清醒了几分,这些讯息的获取,带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谋局。
林丽作为013连环凶杀案被害人的亲属,被十年后的连环意外事故牵涉倒是有些缘由。可是这件事情要是牵连与她结婚多年的丈夫,就有些说不通了。
或者说,林丽的丈夫是否与013连环凶杀案也有某些关系呢?
罗浩站起身来,快步走回办公室,摆摆手说:“去,调查一下林丽丈夫的相关资料。”
“时间跨度15年,全给我找过来!”
吩咐完之后,罗浩对肖瑶说:“他人怎么样?”
肖瑶侧头看向抢救室,以及等待椅上打着瞌睡的顾远,微微摇了摇头说:“不太乐观,中毒并发症已经开始了,死亡只是时间长短。”
罗浩眼神黯淡了一下说:“他本就是不想咱们从他那里得到消息,才会自寻死路。”
“氰/化/钾的来路……”
肖瑶:“回罗队,冯队已经派人去跟进了。”
罗浩叹口气说:“涉及违禁品,这些人能耐大了,怕是牵涉更广了。”
肖瑶撇撇嘴说:“308国道上的炸弹残片和火/药残渣已经拿去检测了,我们这边还发现了现代复合弩……”
罗浩抽了口气说:“什么?!军用武器?!”
肖瑶有些后怕地说:“多亏是射程过远,降低了它的威力,不然林丽也死了。”
听完整了在医院内发生的事情,罗浩沉默了一会才说:“看样子这些人是有组织的,这是一定的。没有任何个体可以同时轻易获取这么多跨门类的东西,并且能够应用。”
“他们现在呈现出的所有迹象,就是林丽必须得死。”
“警队这边会加派人手,进行保护。”
“你们也要较快讯问的速度,万不能死无对证!”
死无对证。
随着罗浩急切而忧心的这四个字在耳边响起,肖瑶视野里的急救室外的灯应声而灭。步履匆匆的医院走廊霎时间静谧开来,稍有风吹草动都能激起肖瑶身上敏锐的神经。
急救室门划开的声响,顾远叹着气站起身远走的颓丧。
刚才还出声讽刺嘲弄众人的人,此时头盖白布,被医护推向停尸房。
滚轮摩擦瓷砖地面的窸窣之声,在肖瑶的耳边乍然响起。
生命啊。
多么脆弱的存在。
无论是英勇无畏的冯铮,还是毒舌手狠的顾芝伊,亦或是暗藏伤痕的肖瑶,乃至于疲倦值守的顾远。
他们是侦破案件的刑警,挽救生命的医生,替亡者开口的法医。
可每当他们面对着原为罪恶奉献生命的狂徒,除了茫然失措,以及无力惋惜,别无他法。
走廊深处有一家人奔涌而来,他们或是林丽的亲友,或是林丽丈夫的亲友。
原本是来探望林丽劫后余生,谁曾想却变成了突闻噩耗。
一位已经斑白了双鬓的男人跌落了手上拎着的饭盒,他扑向了滚动远去的推车,眼含热泪地嘶吼着一个让人落泪的名词。
他在喊:“儿子?儿子!儿子?!”
声音从怀疑到惊愕,再到绝望。
不知还未远走的灵魂,是否会因为这个声音而停顿脚步,有那么一丝丝的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