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张泽一从自白自己就是013连环凶杀案的凶手以来,面对警方的审讯，一直是不卑不亢，也一直维持着沉默为上,戏谑在先的态度。
无论是8月2号发现刘灵案发现场,还是在308国道上差点被炸身亡,张泽一总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就连在医院里突然对警方自白时,也不见丝毫慌张。
张泽一的所有做派,都在透露着,他的所作所为绝非表面那样简单，他在告诉警方,他有苦难言,或者只是在疯狂踩踏警方的底线罢了。
而此时的张泽一，被收押了将近一天的时间，期间除了偶尔罗浩进来问过几个问题,实际上警方并未专门对他进行过审讯。
尤其是在他在初次审讯后就以沉默作为抵抗后。
警方想要避开收押三人所布下的迷幻阵,不被他们影像调查方向，基本采取的是以沉默反制沉默。
而此时突然打来的两通电话，虽然是分别打给了三个在押人员中的两位,但是那电话的威力，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花农在审讯室内低垂着头，之前伤人的狠戾以及无所顾忌消失殆尽,竟是突然像是一个丧家之犬,全然没了变态杀人者的那股子疯魔。
他那常年劳作而被晒得皲黑的面容,闪现着毫不隐藏的迷茫和疑惑。
另一间审讯室内，张泽一绿色的眼眸更加幽深，他慌乱地抬起头来，身子扭动,似乎想要挣脱铁质的审讯座椅，倾身想要去抢夺电话。
他嘴里再无儒雅和自持，大吼说：“你是谁！”
“你是谁？！”
“快说——你是谁！！！”
铁质座椅摩擦瓷砖地面的声音，以及警方怒喝其安静的严厉嗓音，让苏小小听得愣住了。因为她并不知晓张泽一如今正被警方收押，也不知道张泽一在十年后会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以及构建了什么样的谎言谋局。
苏小小只是在脑海里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已有记忆，将有关于张泽一及其父亲的那些抽了出来，她冷笑一声说：“张泽一，你被抓了？”
被警方按住挣扎动作的张泽一，此时大汗淋漓，他怒视着手机，嘶吼着说：“你到底是谁？！”
苏小小歪了歪头，她在想，她说自己是谁，才比较好呢？
说自己是苏小小，可能一开始会被吓一跳，然后她就会被当成疯子。
说自己是林歆晾，可能直接被挂电话了吧，毕竟一个才成年的高中生，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苏小小突然之间有些为难。
既然觉得为难，苏小小就选择无视，这样就和平解决了，所以她跟没听见一样，转而说：“张泽一，你父亲当年推荐的慈善基金会里，刘灵的情夫可有很大一笔捐款。”
“可他却在2010年7月21号，成为了013连环杀人案的第十一位被害人。”
“而第十三位被害人苏小小，也是基金会很重要的捐助人之一。”
“你说巧不巧？”
女孩空灵的嗓音，敲击着审讯室内外所有人的耳膜，张泽一脸色惨白了下来，不敢置信地看向手机的方向，可当他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请警方好好调查一下张觉，他可能明面上的资产看着干净，但是可以从他身边的人查起。”
“比如……”
女孩突然的停顿，让所有人并住了呼吸，张泽一更是呼吸逐渐短促而不平稳起来。因为随着这个女孩的说话内容，张泽一越发确定这根本就不是警方下的套，而是真的有人知道了当年的秘密！
“比如林城。”
啪嗒——
挂断。
再次恢复静默的审讯室内，只能听到张泽一不再从容的喘息声，以及警员飞奔出去检索资料的嘈杂之声。
“当年张觉的个人资产调查，不是没问题吗？”
“艹！当年张觉是被害人，那调查还不得都是水分！”
“还有那个林城又是谁？？？”
“等等——！林城不就是……”
文城刑侦大队乱成一锅中，原本已经接近一天毫无进展，无缝可钻的境遇，一下子被这通电话给打破了，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手里却飞速地检索着资料内容，而让他们最惊讶的就是打来电话的人，以及被突然提及的林城。
“林城，居然已经死了呀。”苏小小挂掉电话之后，才去检索林城，看到网络里显示的内容，差点没被自己的唾沫淹死。
“咳咳咳——”
苏小小猛地拍了拍胸口，嘶啦啦地疼痛让她回了点深，然后神经兮兮地扫了扫病房内，以及旁边的输液管。
“居然就是死在了这间病房，还是用输液管自缢的？”
“保外就医，自缢而亡？”
苏小小读着上面的消息缓缓侧头，看向窗户，这间在十三楼的病房，可一点也不是什么密室。而是一个可以杀人于无形的人间凶器，真是死无对证的好谋划啊。
“林城的死亡时间是2011年的除夕夜？”
“这个时间点设计这么一出密室自缢，很可能是被逼急了，来时间也懒得选了，有机会就直接把人给杀了吧。”
“只是……是谁呢？”
苏小小仍在竭尽地分析着什么，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紧接着病房门便被一个警员推开了，跟进来了两个女生。其中一个苏小小很熟悉，就是昨天一屁股把自己坐晕的孙蕊蕊，另一个，没见过。
此时两个女生都是一身狼藉，显然外面的暴雨将她们淋了个透心凉。
苏小小的视线落到了孙蕊蕊手上的那盆花，是琉璃苣，花语很多，最美轮美奂的大概就是勇气之泉了。
可是不仅是直接捧个盆来有点怪，捧来的人是孙蕊蕊，更怪。
苏小小对孙蕊蕊的印象，还停留在昨天那满脸鼻血的模样，以及被她吐了口香糖还被坐晕的怨气里。苏小小挑眉看着孙蕊蕊，没说请进，也没打招呼，就那样干看着。
一旁的张媛连忙笑嘻嘻地扬起手来说：“哈哈，我是张媛，原来和孙蕊蕊一个班的，她转到文科班之后，就和你一个班……啊哈哈，我好像说得都是废话哈哈……”
苏小小生无可恋地收回了视线，她和青春期后置的高中生闹什么脾气，段位太低。
张媛见苏小小似乎没那么抵触了，才连忙拉着孙蕊蕊走进来，身后的警察递给两个孩子毛巾，才慢慢退了出去。
孙蕊蕊抿了抿唇，将手里一直保护很好的草莓味的蛋糕放下，将花盆放到了窗台上，就静立在窗边沉默。
张媛擦好了身上的雨渍，伸头四处看了看，盯着墙角那惊人的爆炸痕迹，磕磕巴巴地说：“这屋子怎么了？电路老化？爆炸了？”
“还有，我们进来之前还被要求搜身了呢，我们拿的东西都被检查了一遍。”
“是出什么事了吗？”
苏小小还没想好怎样表达才不会引发惊叫反应，站在床边的孙蕊蕊突然回头说：“张媛，我发现有台车一直在跟踪咱们，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去咖啡馆的时候，以及现在。”
张媛瞪大了眼睛，连忙走到了窗边，顺着孙蕊蕊所指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孤零零地停泊在空无一人的马路边。
“你是不是看错了？”张媛仔细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特别。
孙蕊蕊只是凝眉看了看，撇撇嘴说：“反正咱们现在也安全了，这都是警察，之后再说吧。”
她转过头来看向病床上的林歆晾，似乎是想起了昨天的事情，抿了抿唇说：“虽然不知道你伤这么重，但是就算知道，我也还是想揍你一顿。”
苏小小：哈？这是在挑衅吗？
孙蕊蕊甩开张媛拉住的袖口，沉声说：“林歆晾，你就只顾自己去当英雄。”
“却把别人都当成了懦夫。”
“这些钱，我从来也没想要找谁要回来！”
“哪里用得着你？！”
苏小小虽然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可她似乎也还依稀记得点高中时期的那份肝胆义气，那段学生生涯的光阴里，没有权衡利弊，只有一腔热血。
那是成为大人之后，既觉得可笑又觉得珍贵的时光，以及自己。
“哦？”苏小小伸手接过来孙蕊蕊手里的手机，看着上面的转账记录，一条条一款款，积少成多，数以百计，总金额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有些巨大。
校园欺凌？
勒索钱财？
仗义出手？
苏小小似乎可以找出很多匹配的剧情，可她一直在往下翻，直到翻到了最后一笔转账的时间，看清了那上面的日期。
2020年8月1日。
这是孙蕊蕊接到小额转账的初始时间，尚且还在暑假期间。
“这么早就接收到了钱，你却仿佛今天才知情的样子，是不是有点假？”苏小小轻笑着将手机还了回去，她躺在病床上看着脸色木然一僵的孙蕊蕊，笑得冰冷。
“别在我面前演戏了。”
“你最好在病房里安安静静的，不然你就给我去走廊里避雨。”
张媛紧张地看了看两人，生怕一不小心，孙蕊蕊再激动得去揍人，可左等右等也没等来意外情况。
孙蕊蕊安静地拿起毛巾擦着头发，坐到了一旁的病床上，低头沉默。
苏小小也乐得清闲，转头看着窗外风雨思考林城的事情。
————
哗哗雨声，在微信群组里铺天盖地而来。
罗浩：接到最新消息，林歆晾给张泽一也打去了电话，提及了张觉可能是自杀，以及林城和基金会的事情。
老陈：林城？死在文城医院那个保外就医的林城？
罗浩：正是。
陈勇缓缓抬头，望向雨帘外，脑海里挥洒不去的是那个有人闯入的病房。
那个死过林城的病房。
风筝：咱们三个凑到一处，梳理一下已有的线索，陈队之前的时间线索你那还保留着吧。
老陈：传输图片几张。
风筝：谢了。
之前风筝与陈勇聊过的时间轴，被共享到了群组里。
冯铮此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内，他站到窗边，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吐出一口气说：“目前，综合了咱们三方掌握的相关线索，目前可以进行以下梳理。”
“8月2日，刘灵的死亡方式复制了十年前张觉的死亡方式以及时间。”
“这是可见的013连环凶杀案在十年后展开调查的导/火/索。”
“报警人却恰巧就是张觉失踪多年的儿子——张泽一。”
“根据复制013案的这条线索，警方已经推断出，在8月20号，会出现下一名死者，死亡方式会模仿苏小小的死亡方式。”
“果不其然，在2020年8月20日，在龙城发现了一具浮尸，被人打捞上岸的时间，完全与当年的苏小小打捞时间一致。”
“而最可笑的是，死者已经基本被推定为8月2日，高速路上违停车辆消失的那个驾驶者。”
“让这起案件与张泽一他们有了联系。”
“但尸体转藏以及保存，都是一个问题，卡住发现时间点也很难操纵。直到今天罗浩他们发现了张泽一别墅下的内部空间。”
“那里有一个玻璃容器，填满了福尔马林，以及残尸。”
“张泽一还有私人游艇。”
“藏尸，转移，就有都成为了可能。”
冯铮说到这里突然神情一震，笑着说：“咱们警方被耍了，013案，早在8月2号之前，就已经开始重演了。”
罗浩将一张图片发送到微信群组里，是那张人脸以及等边三角形的皮肉。
冯铮哼笑一声说：“如果大胆一点，你猜花农或者王徜徉其中一个，他的具体死亡时间会不会是在2020年的7月21日？”
陈勇眉毛一蹙地说：“013连环杀人案当年的第十一位被害人的死亡日期？”
罗浩略带沉吟地点了点头说：“似乎说得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张泽一他们选择了掩藏这具尸体，并将他分尸了？”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冯铮后仰了一下脖子说：“那你有没有这样设想过，如果分尸的根本就不是张泽一他们呢？”
！！！
罗浩一愣，迅速反应过来，如果底下容器里的人真的是在7月21号死亡的话，张泽一他们当时还没有搬入别墅，只是在进行购买过户的事宜。
那……
罗浩猛地转身推开管家的房门，直接走入花农的休息室，翻开依然存留的有关于解刨学的相关书籍。
书目的底页上，写着原房主夫妇的姓氏缩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