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窒息、憋闷。
身上疼痛感撕裂着,脖颈上一圈痕迹犹似火烧般灼热。
苏小小牙齿咬碎般地高仰着头,恨不得将脖子能够扯细一点,以排解自己此时的难受。眼前一片发白,苏小小的手奋力地抓挠着被医用手套保护着的手,喉咙间撕扯着不成语调的声音。
呼——
嘶——
咿——
苏小小的双脚拼命地踢踹着床榻,身子扭动成蛇,可她仍然没有放弃。
而垂着头,欣赏一般盯着床上挣扎的人,他掩藏在医用口罩后的唇角慢慢挑起,他手上的输液管勒得更紧了一些!
这个人是谁!
到底是谁!
苏小小在无力阻挠对方的情况下,用力一扬手,挥掉了对方的口罩。
“嘶——!”
被指甲刮伤了面部的男人,皱了下眉,耐人寻味的笑意却并未收起,只是悬着脸继续看着病床上女学生的垂死挣扎。
苏小小甩了甩头,视野一会旋转一会清明,但她依旧看不太清男人的面容。
要死了吗?
就这样又死了吗?
苏小小愤恨地瞪大了眼睛,努力聚集着视线,想要在死之前看一看,这个要杀死一个才十八岁的孩子的人到底是谁!
视野在这一刻突然清晰起来,一张略有些熟悉的面容赫然出现在了苏小小的眼前!
这张脸。
这张脸她认识!
这个人。
这个人是……
任青的小助理!今天中午还来送过午饭到医院来的宋珧!
“林歆晾,你认出我是谁了吗?”宋珧见自己的面容已经暴露,便更加坦然地看向了病床上逐渐丧失挣扎体力的林歆晾,摇着头说:“原来,勒死一个人,也是件体力活。”
说完,宋珧额头上的汗水就滴落下来,落入一脸疑惑的女孩眼内。
苏小小猛地眨了眨酸涩且疼痛的眼睛,她的头脑却在飞速运转。
她猜测过今天会来行凶的人,一定与当年林城的死有关。因为这个人也是在用输液管想要勒死林歆晾,这与林城在病房内自缢而亡的方式很像。
很可能想要勒死林歆晾的人,没准也想弄一个自缢而亡的假象。
毕竟林歆晾在此之前刚刚跳过河。
这样的死亡方式,很容易就规避了法律的制裁。
只不过……
“为什么是我?”
宋珧加大了手上的力气,身子去向下倾斜,俯身到女孩儿耳边说:“你那么聪明。”
“你肯定知道的。”
“为何我要这样,明知道会被人逮到,还要来杀你的原因!”
“林歆晾。”
“哦,我该叫你最开始的名字。”
“李月!”
咣当——
关闭的病房门在这时,被人一脚踹开!
陈勇闯入内里一拳头打在了宋珧的脸上,宋珧手上力气一松,苏小小便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合着血和空气,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郭宇昂看着扭打成一团的人影,只顾死命地探身将病床拽了出来。
更多的刑警涌入那狭小的病房空间,苏小小被逆着人流推向满是白大褂的中央。
她唇边喷涌着血雾,泪水肆意,面色苍紫,浑身上下血污遍布。
可她还活着。
苏小小脖颈上凹陷下去的勒痕,让很多人别过了头。
可苏小小自己却是笑了,一边笑一边喷着喉间的血雾。担架上那犹如破败的布娃娃般的女孩,脆弱又坚强得让人不敢直视。
郭宇昂站在外围看着医生护士的抢救,一边呆愣在远处。
这个他才从那不是人的父母手里夺过来的孩子,竟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他妈的霍霍成了这副样子!
郭宇昂扭过头去,看向兵乓作响的病房,拳头被他攥出了血。
“患者需要立即送往检测中心。”
医生扭头如此吩咐,郭宇昂立即走上前去,寸步不离地跟着推车。有人想要阻拦他的脚步,让他离得稍微有些距离,郭宇昂却是抬手就握住了担架的铁质栏杆。
他哑声说:“我绝不会再让这孩子离开我的视线。”
“谁也不行。”
医生愣了一下,似乎是突然想起这孩子刚才所遭遇的,抿了抿唇,任由着郭宇昂跟了进去。
而躺在担架上的苏小小却依旧在笑,因为她在听到李月这个名字的时候,突然间,混沌的世界迷雾开始消散开来。
苏小小侧过头来看向注视着自己的郭宇昂,抬手比划了一下。
郭宇昂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苏小小在记事本内编辑着文字:李月,林城当年案件的关键证人,林城获罪的日期正是2010年8月22日凌晨。
而此时,苏小小看了眼手机左上角的事件提醒:2020年8月22日00:24也是凌晨。
苏小小在记事本内接着输入:我想见一下刚才要杀死我的人。
输入之后,苏小小将手机交给了郭宇昂。
郭宇昂看着手机上的文字,沉默了一会,看着苏小小被推入进行检查,他立在门口突然给远在机场的任青打去了电话。
“任青,当年李月的案子是你经手处理的吧。”
任青坐在机场候机大厅的休息椅子上,身旁正站着垂头沉默的胡青青,他示意对方坐下来,侧脸轻声说:“是我。”
“那是苏小小离世后,我接的第一个案子。”
“那个案子很神秘,对李月的保护级别到达了顶级,就连我都没见过那个孩子。”
郭宇昂盯着医院禁闭的门扉,突然换了话题,轻声说:“刚刚有人再次闯入了你的病房。”
“还有人要杀林歆晾。”
任青猛地凝了下眉头,慢慢站起身来,看向外面依旧瓢泼的大雨,沉声说:“是谁?”
“我没仔细看,先送这孩子来检查身体了。”
“等我……”
郭宇昂话还没说完,猛地扭头,便看到了被陈勇扭送着一步一挪的宋珧。
“是宋珧。”
郭宇昂的这短暂的三个字,说得既肯定又疑惑,传到任青耳边的时候,嗡嗡作响。
宋珧听到自己的名字顿住了身形,他挂了彩的脸同样扭向了郭宇昂。
四目交接,宋珧突然笑了一下,依旧满是阳光与温热。
这样一个相交多年,在任青手下任劳任怨又有些自己小懒散的宋珧,竟是个杀人凶手。
还竟是个会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痛下毒手的凶手?!
郭宇昂咬牙切齿地阔步而来,昂起头来怒视着宋珧说:“你他妈疯了?!”
宋珧下意识抖了一下,脸上的歉疚刚要浮起,突然就被一声冷笑按压,他骤然面无表情地看向自己的顶头上司,冰凉刺骨地开口说:“我妈是疯了。”
“早在十年前就疯了!”
见宋珧情绪有些激动,陈勇摆了下手,刑警就将宋珧按在一旁的墙面上,呵斥着说:“安静!”
宋珧的脸贴在冰凉的墙面上,闷笑着说:“把我带过来不就是让我多说点,哪会让我安静!”
陈勇好笑地坐在了一旁的等候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挑眉说:“我从今天。”
“哦,不对。”陈勇扫了眼走廊上挂着的电子钟,现在已经是8月22日的凌晨了。
他纠正着说:“我从昨天在医院走廊遇到你,以及在小吃街再次见到你。”
“你已经在我的嫌疑人序列里了。”
宋珧好笑地被反剪在墙面上,翻了个白眼说:“事后诸葛亮,谁不会!”
陈勇眨了眨眼睛说:“中午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停好车,可你的背后却已经湿透。”
“这很违背常理。”
“车内是有冷气的。”
“除非……”
“你并没有开车,而是将车子一直停在这里,你是跑着过来的?”
“我想,你还背了一个一直垂到臀部的大背包。”
“不然,你不会肩头和后背的出汗量会那样大。”
说完陈勇还翻了翻自己的手机,挑出了一张照片举了起来,那正是宋珧在小吃街上与陈勇寒暄几句之后,扭身去买午饭时被抓拍的。
他身上的汗渍分布被拍得一清二楚。
陈勇笑了一下,看向宋珧说:“当我回到医院,开始排查监控的时候,我们找到了这样一个人。”
陈勇将手机照片又翻了翻,再次举起。
那是一个背着硕大背包,没入人流的背影。
“恰巧当时在医院被人发现的黑衣人,依据林然的证词,当时黑衣人有很多东西需要带走的样子。”
“比如纽扣窃听器?”
“简易的安全绳索?”
“包括那一身黑衣?”
“或者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都得找个大点的包,才装得下吧?”
陈勇虽然分析得头头是道,可是却歪头疑惑说:“其实我更好奇地是,为何第一次潜入的时候,你没有采取任何攻击行为,反倒是在警力如此充沛的时候,假冒医生?”
“还有那些与你一起行动的人,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让他们视死如归?”
噗嗤——
贴着墙面的宋珧突然笑出了声,啼笑皆非地扭头看向陈勇说:“原来你们什么也没查到。”
“什么也没查到!”
陈勇盯着宋珧,转而扭头看向被刑警堵住所有出入口的此处密封走廊,目光深沉地站起身来。
这边剑拔弩张般地审讯在暴雨困顿的医院走廊内展开,而另一边在机场内握着手机的任青,突然敏锐地开口说:“宋珧抵达医院的时间不对。”
“他送我抵达机场后,便立即折返。”
“可他为何会比林然的急救车抵达医院的时间还要晚?”
郭宇昂身上一震,他恍然一般猜测说:“这之间的时间差,足够再杀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