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肖瑶盯着手上画满记号笔痕迹的打印纸张,盯着那些熟悉的名字,心下微惊。
“这还只是已经走入警方视野当中的人名,那会不会还有更多人,在十年前苏小小送葬的那天出现过?”
肖瑶皱眉回忆着当年她之所以会去文城的原因,是因为陈勇陈队长向上面申请辞职——如果不对吴扬夫妇案件就辞去文城刑侦大队长的职务,而与陈勇站在统一战线的冯铮立即被一纸调令踢飞回老家龙城刑侦。
肖瑶是跟着龙城刑侦的罗浩,来接冯铮回家的。
抵达文城与冯铮见面后,惊闻苏小小送葬的消息,肖瑶便跟着祭奠父母的罗浩上了御景山。
“那其余人呢?”
肖瑶皱眉盯着那些静静躺在纸张上的名字,喃喃自语说:“为何他们会在那天,出现在御景山?”
“这些人祭拜的时间节点,明明是错落的,为何都会在苏小小送葬那天出现在那里?”
肖瑶一边疑惑,一边一遍又一遍地对着名单,慢慢陷入沉思。
————
同样陷入沉思的还有审讯室内的冯铮。
他盯着顾远之看似随意抽出来的一份资料,耳边花农迫于无奈开始滔滔不绝的证言都一下子隐蔽了下去。
顾远之单手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说:“我说杜浔峰,你到底能不能简洁明了地切入主题?我们根本就不想知道你是怎样误入歧途的,也不想知道你是如何想要迷途知返。”
花农不为所动,依旧依据自己的步调,长篇大论地讲着自己的“来龙去脉”。
顾远之听得头大,他的视线越过冯铮,对一旁正在飞速记录无用证言一脸生无可恋的警员说:“刑侦真不是人干的活。”
记笔录的警员也是终于恼怒地扔了笔,甩了甩手腕怒声说:“杜浔峰!你给我适可而止!”
花农见是警务人员吼他,他才慢慢闭了嘴,干巴巴地说:“我不说话你们逼着我说,如今我开始说了,你们又不愿意听。”
记笔录的警员举起手来,捶打了一下空气,才再次握起了笔说:“杜浔峰,你直接交代,你为何要冒名顶替王徜徉的身份。”
花农嘿嘿傻笑。
顾远之瞪了他一眼说:“我看你就是个惯犯。”
“你如今之所以被警方抓住了尾巴,让你自以为毫无破绽的密谋了将近十年的狸猫换太子告吹,还不是因为你之前就曾冒名顶替王徜徉。”
“只是你没想到的是你当年对苏小小起了色心,又在暗夜密林里捅了任青的那一刀,最后却成为你如今的噩梦吧?”
顾远之笑眯眯地盯着有些愠怒的花农,眨了眨眼睛,气着对方说:“真可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你!”花农脸上的傻笑挂不住了,咬牙切齿地说:“你上一边发疯去,罗浩的死又和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再次听闻罗浩的名字,顾远之脸上的调笑瞬间冷了下去,眼底疯狂一般的疲惫卷积着暴怒拼命挣扎。可在癫狂喧嚣而上的瞬间,他冷笑了一下说:“杜浔峰,要不要我提醒你,王徜徉在十年前入狱,是因为什么?”
花农呆了一下,耐人寻味地目光扫向这个一直半疯的法医。
顾远之接着冷笑说:“我再重审一遍,警方回来质询你,只是想让你坦白从宽,而不是毫无准备。”
“你想要隐藏的所有秘密,我们全都知道。”
花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噗吱一声笑着说:“那你们还来问我干个屁?”
顾远之另一只放于桌下的手在腿上慢慢弹动着,不怒反笑地说:“我明明已经提醒你了,但你似乎一点捕捉信息的能力都没有。”
“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任青早在你刺他那一刀的不久之后,就已经知道了王徜徉和你是两个人,并且你有冒名顶替的前科。”
“难道你知道这个讯息的此刻,竟是一点都没怀疑过吗?”
“十年前,明明有其他人证的王徜徉,为何甘愿认下肇事逃逸致人死亡被判入狱?为何作为对方律师的任青,竟是一点都不曾怀疑到你的身上?”
“甚至是,为何你会在王徜徉入狱不久之后,就被多方压力围追堵截,不得不挺身犯险,宁愿跑到龙城去入室盗窃,也想要躲进王徜徉所在的监狱。”
“自以为是地谋划了一场闹剧,你真的顶替了王徜徉吗?”
顾远之轻笑一声说:“不,你只是为你自己犯下的罪,承担了该有的惩罚,被甘愿服刑而已。”
“你以为自己纵天纬地,玩弄了世人。”
“其实你才是被玩弄的那个人,杜浔峰。”
花农此时瞪大了眼睛,一是因为顾远之说中了很多事情,二是惊讶于最后的转折。
“杜浔峰,你的失败根本就不是因为百密一疏,你的掌纹。”
“你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失败的那个。”
顾远之扭头拍了拍冯铮的背,下巴尖指了指终于心理防线有些松垮的花农。
冯铮从沉思中抽离出来,将手里的这份文件推到了台面上来说:“这是王徜徉以你的身份出狱后,在公证处公正过的遗书。”
“代理人……”
花农竖起了耳朵。
“代理人是任青。”
!!!
“亲笔遗书中将你多年来的罪行一一列举,并实名举报你肇事逃逸,狱中强迫王徜徉并损毁他指纹,以及顶替你进入别墅工作后的某些见闻。”
“甚至……”
冯铮将手里的资料轻轻放到桌面上,长叹一声说:“王徜徉承认,他故意欺骗他人替你入狱,并安排监狱外的人对你施压,逼迫你自投罗网……”
“什么?!!”花农听到这句的时候,比知道王徜徉和任青串通一气还要生气,大喝一声说:“王徜徉这个人渣!!!他才是真正的人渣!!!”
“他居然算计我!!!当年他可是主动说愿意为我顶罪的!!!”
“这个人渣!要是没有他,我自己服刑也没这些事情!不是我逼迫他替我进监狱的!!”
“他骗我!”
“是他把我逼成这个样子的!!全是他——!!”
声嘶力竭的怒吼在狭小的审讯室内跌荡四起,顾远之欣赏着花农的天崩地裂,以及一个人自我认知的全部颠覆。
在花农激烈的情绪波动中,冯铮盯着桌面上资料里代理人位置上的签名,在一片嘈杂中沉寂在任青那两个字上。
这长达十年的反制,即让杜浔峰为肇事逃逸致人死亡服了刑,又让他惶惶不可终日地惧怕自由和人群。甚至是逼迫杜浔峰走上了不得不想要变成王徜徉,才有可能存活下来的臆想当中。
以及现在,将被困在审讯椅上,还不得不被真相逼迫到发疯境地的杜浔峰。
这一切。
冯铮知道,都与任青有关。
任青在利用杜浔峰极端利己主义的心理,以及王徜徉当年求取任青不追究一刀之责的回馈,甚至是还有什么利益交换在促使着王徜徉甘愿入局。
虽然明面上看不出任何错漏。
但冯铮知道,这种程度的反击,将敌人无论是躯壳还是精神全都击溃的结局,才是任青真正想要的。
让人胜利在望,再推人进入深渊。
冯铮看向这个证据提交的时间落款:2020年8月26日8:32。
那正是冯铮离开龙城医院——林丽病房的时间。
一分不差,一分不多。
冯铮背脊处的伤痕有些冷,他抿了抿唇抬头看向蔫了的花农说:“如今你当年为何要进监狱,以及替换王徜徉的前因后果,你和警方都已明了。”
“你还有什么想要补充的吗?”
花农视线有些涣散,整个人呆呆愣愣地摇了摇头说:“王徜徉死得好!这个人渣!!”
顾远之掏了掏耳朵转脸看向冯铮,满脸写着:他怕是受刺激已经疯了,我看你怎么审。
冯铮抬手抠了抠自己额角的疤痕,痞气一笑,手顺势就摸向自己一周没洗过的头发,又拿到鼻尖闻了一下说:“可是现在这个人渣死了,难道不是你想一劳永逸,痛下杀手?”
“不是我杀的!”花农浑身嫌弃地抖动了一下说:“王徜徉不是我杀的!”
冯铮接过顾远之干呕着递过来的消毒纸巾,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指尖,一脸惋惜地开口说:“杜浔峰,你知道的,我们警方办事得讲证据。”
“现在警方在林丽丈夫的住所,找到了一个杯子,那个杯子上有你的掌纹。”
“你能先说说,你与林丽见面,在咖啡馆里都聊了些什么?”
花农皱眉摇头说:“我根本就没和林丽去过什么咖啡馆!!!”
冯铮凝视着没有一点说谎迹象的花农。
而花农在否认之后,突然暴怒地大吼一声说:“王徜徉又他妈算计我?!”
“那个杯子长什么样?!给我看看!”
顾远之轻飘飘地抽出来一张图片,指着放在礼盒中的杯子说:“眼熟吗?”
花农定睛一看之后气得嘴唇直打哆嗦,冷哼一声说:“王徜徉可真是给我画了好大的一个饼,让我乐滋滋地无服刑,让我信以为真地战胜了他,让我被塑造成了一个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的犯罪小天才。”
“到头来,全他妈是圈套!”
“这个杯子根本就是我在别墅内使用过的!你们只要……”
花农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那个装着洗脱他7月21日见过林丽的证据们,早他妈被炸了个稀八碎!
“行!王徜徉牛逼!”
花农身上的气力一松,终于是破罐子破摔地往后一倒说:“他这是死了也想要摆我一道。”
“王徜徉他自己就是7月21号那天死的。”
“我从外面回来,就看到了他的尸体。”
“这里。”
花农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腹部说:“有一个等边三角形的创口。”
冯铮与顾远之瞬间抬头对望了一下,7月21日,正是十年前013连环杀人案第十一名被害人——刘灵的情夫被害的日期。
“看来,013连环杀人案在十年后的起点,根本就不是8月3号。”
“而是更早的7月21日。”
冯铮扭头看向花农说:“那你为何没有报警而是选择了藏匿尸体,甚至是毁坏尸体?”
花农垂头闷笑说:“可能是又中了计吧,中了王徜徉的计。”
“自从我出狱之后,我变寄居蟹一样藏在那个别墅内,偶尔与外界联系,得到的所有消息都是对我的围追堵截,别无活路。”
“在这个别墅里,我必须活得像个隐形人。”
“在这个别墅外,我必须活得像个活死人。”
花农叹了口气说:“如今想来……”
“王徜徉将我关进了闭目塞听的笼子里,我得到的所有反馈和讯息都是经过筛选的,我见到的听到的都是他想让我见到听到的。”
花农自嘲一般笑了一下说:“当自以为聪明的我,突然发现被人当傻子培养十来年之后,我倒是一下子真的聪明多了。”
“是他把我逼上了绝路。”
“逼上了,见到他的尸体,只想藏匿不想报警的绝路。”
“他根本就是知道自己的死期。”
冯铮和顾远之慢慢坐直,盯着花农问说:“什么意思?”
花农指着并未放大的另一张咖啡馆里的图片说:“这张图片里显示的时间,7月21日13:27。”
“王徜徉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那里。”
冯铮凝眉说:“为什么?”
花农指了指自己说:“那个时间,我正蹲在王徜徉的尸体旁边,在想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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