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五月里,除了孝,玉昭和君暮便正式地进入了长安城的贵女圈子里。
虽然玉昭和玉媺玉雅都不怎么对付,然而她和玉翎的关系却很好。所以当他们正式可以进入这个圈子的时候,玉翎便当仁不让地担起了带领妹妹的责任。
人都说“女大十八变”,这句话用在玉昭身上可算是发挥了个十成十。就算是同玉昭比较熟悉的玉翎,在出孝之后玉昭第一次换了衣服出来见人的时候,也被玉昭的样子惊得愣在了原地。
不是说她不好看,而是……太好看了。
换下了平日里总是穿着的素服,玉昭今日穿上了一袭大红色的菱形纹罗裙,头上戴着样式繁复的金簪,从院子外面走向众人的时候,不只是玉翎,就连其他人也都好像忘记了怎么呼吸一样,只记得盯住了那个正在一步步靠近的姑娘。
谁都不能再说她是“丑八怪”了。
虽然脸还是那张脸,但不知是因为她确实皮肤白了不少还是因为再不用穿着素色衣裳,倒是显得她的肤色呈现出了一种极为健康的颜色;而她本身就五官端丽大方,现下再穿上这般颜色鲜亮的衣裳,不仅没有让她看着似乎撑不起她的衣裳,而且还显得她变得更为艳色逼人了。
而与她前后脚一同出现的玉雅和玉媺,却不知道是怎么,倒是显得黯然了许多。
倒不是说她们二人就不美了。
玉雅本就娇弱可人,又顶着“长安第一美人”的称号,这两年也年纪渐长,本来应该是更美的。她本就是清秀佳人的长相,与玉昭那种带着艳色的长相本就不同;再加上她身上本来就有着一股子楚楚可怜的韵味儿,而玉雅本身也极为擅长利用她自己的这一重优势,所以她便总是喜欢将自己打扮成为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而玉媺,则又是另一种美。她长相艳丽而又带着贵女特有的活泛娇气,但却因为性格过分骄纵任性的原因,硬生生被玉雅比了下去。
玉家的姑娘,虽然各个长相不尽相同,但却无一例外都是美人。
屋里的大家都被第一次这样华服严妆的玉昭吸引住了眼球,便再没有人会去关注玉雅和玉媺了。
清濯的莲花、荼蘼的芍药和盛放的牡丹,虽然都是花,美得各有千秋,而且“美”这种东西,本来其实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然而莲花固然美丽,芍药固然风流,但在牡丹那盛放的国色面前,不管是什么花都会被比下去一截,大家便再没有多少兴趣去多看她们一眼了。
虽然在私底下,玉雅差点咬碎了银牙,但在面子上,她却还是那副柔弱又惹人怜爱的模样。喜欢暗自针对她却总是讨不到什么好处的玉媺虽然明里暗里地挑动她想看她的热闹,但因为玉雅面上始终都是这副泰然处之的样子,倒叫看不到热闹的玉媺觉得很是遗憾。
不过,这都是她们私底下的小花招罢了。她们只不过是养在深闺的姑娘们,不可能真正闹到什么大场合去的。
然而当她们第一天出去,一道参加长安城里的一位贵妇人开的宴会时,不知为何就闹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乱子。
这是郑国夫人的宴会。
在长安城中,郑国夫人真的是个相当特殊的存在。
郑国夫人是当今皇后陆氏的亲姐姐,同时她还有另一个身份——那便是前周代宗司叡的皇后。
郑国夫人名叫陆思,不仅是当今大梁朝皇后陆氏的姐姐,还是前周废帝司瑗的嫡母。
周代宗司叡不爱江山爱美人,为着一个难产而亡的祸水,竟然连帝位都不想要了。他死去之后,陆思便以太后之尊,同姑母太皇太后陆氏一同临朝称制,将小皇帝司瑗牢牢地握在手心。
后来司瑗失踪,宰父荣上位,却并没有杀死这两宫太后,而是看在了她们与皇后的亲缘上,将她们供养了起来。
这才有了今日的郑国夫人。
因为郑国夫人在长安城中的超然地位,纵使和玉家并不算熟稔,玉翎身为大房嫡长女,却还是带着姐姐妹妹们一起,来到了郑国夫人的宴会之中。
当年的太皇太后现如今虽然也封了个宋国夫人,但不知道为何,似乎精神状态总是欠佳,所以并没有郑国夫人过得好。
而郑国夫人厉害的地方,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份地位,她的举止做派也是相当的特立独行。
而郑国夫人,在家里大肆招揽群臣,还供养了不少的食客,平日里也经常开办宴会结交朝臣,而宫中的帝后,却也从来都不说她些什么。
正是因为帝后的这般做派,郑国夫人才会在长安城中混得堪称风生水起,因为她这样出格的行为帝后都没有说什么,所以更加没有人胆敢得罪她了。
带着一群姐姐妹妹一同来到了郑国夫人的府邸,却在一群人一同往里走的时候,玉翎拉着玉昭,悄悄地落在了众人的后头。
玉昭有些疑惑,却还是示意君暮先走,自己则跟着玉翎,与她一同慢慢走着。
玉翎看着玉昭的眼神带上了些许难色。
玉昭本来就是个相当敏锐的人,再加上又被商韶懿和君暮教导了这么久,她早就已经练就了洞察人心的能力。
“二姐这是怎么了?”看玉翎似乎还是十分纠结,玉昭不得不开口说道。
玉翎望着她欲言又止,可是到最后却依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二姐?”
玉昭又催促了她两句,玉翎这才叹了口气。
“抱歉,昭妹妹,是我无能,”她终于开口说道,“我对不起你。”
玉昭皱起了眉头:“二姐何出此言?姐姐这样带着我们出来行走见人,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么就说到什么对得起对不起上面去了?”
玉翎又是犹豫了一阵,才终于开口说道。
“罢了,早晚都要说与你听的。”她说,“其实我带你出来,并不是单纯的带你来见这些贵人的。”
话说到这里,玉昭还没等她开口说后面的,自己便已经知道她的下文了。
“我知道,”玉昭说道,“二姐带我和暮姐姐出来,除了见人之外,大抵还有相看的原因……我可说对了?”
看着玉翎的表情,玉昭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看来果然是这样,”玉昭点点头,“可是这又有什么好不让我知道、不好说的呢?并且,暮姐姐那边……”
玉翎露出了一个苦笑:“妹妹难道不怪罪我吗?我不愿正面同暮儿说,也是怕她伤心——”
可是玉翎却没想到,玉昭竟然有些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看着玉翎依然一副迷茫的表情,玉昭好不容易忍住了笑,这才终于开了口。
“我为何要因为这种事来怪罪二姐?”她脸上依旧是那副笑靥如花的模样,又因着容貌出色,竟然有些熠熠生辉的感觉,仿佛映照的整个长廊都比外面亮堂了不少似的,“这又不是二姐自己愿意的。况且,暮姐姐她也不会怪罪,会理解你的——但这又为什么不好同暮姐姐说呢?”
看到她这副自己都不当一回事的样子,玉翎当然担心她只是年幼不懂事,但也有些哭笑不得:“暮儿那般冰雪捏出来的玉人儿,我可不敢乱说话,没的不小心惹哭了她。”
玉昭听了玉翎对君暮的形容,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前几日自己仿佛产生了错觉一般看到的君暮的模样。
且不说一点也不冰雕玉砌,君暮身上,还有那股子特殊的气质。反正就是,怎么都不像是个养在深闺的冰雪美人,反而有股其他的,有些说不出来的特殊感觉。
“好啦,二姐这般犹豫,就为了说这种事?”玉昭笑道,“这也用不着这样吧。”
顿了顿,玉昭想了想,这才又追问道:“不过二姐,你突然同我说这个……莫不是大伯母也向你提了同样的要求?那何家的那位郎君怎么办?”
——何家的郎君,便是玉翎喜欢上的那位在寺庙中结识的寒门学子,全名唤作何浔。然而,正是因为他出身寒门,这也就证明了他绝对没可能和玉翎在一起。
因为话题来到了自己的身上,玉翎想要勾唇笑笑,可是却因为想到了现实的残酷,那笑意最终却只是变成了一个僵硬的弧度。
“何郎他虽然学识渊博,但并非出身名门望族,”玉翎说道,“他也没有什么入朝为官的人脉和途径,父亲和母亲必定不会答应我和他的婚事。”
勉力压下声音中的哭腔,玉翎继续说道:“况且……你看看我住的地方。叫什么不好,非要叫‘栖桐院’——能栖息于梧桐之上的,那不就只有凤凰了吗?母亲她是早早便打定了主意,要我去嫁皇亲国戚的,所以才会这般认真地培养了我这么多年。现在我都十六了,而宫里也有几位皇子与我年岁相当又尚未婚配,她又怎么可能允许我和何郎有所来往?”
“可是难道你就愿意嫁给一个你并不喜欢的人吗?”玉昭脱口而出。
“那又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玉翎叹气,“我们女人,本来不就是这样的命运?”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玉昭想。
她娘亲虽然是女人,但她可以成为当世无双的女将军,为什么其他女人就不可以?
她爹爹虽然是男人,但也可以为了“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而带着妻女离开长安,为什么别的男人就不可以?
说到底,是他们都被世上这些所谓的规矩约束住了。而这些所谓的“规矩”,从来都不是公平公正的。
出身寒门又如何?出身寒门便不能做官了?
身为女子又能如何?身为女子便不能带兵打仗了?
自古以来,从来都没有什么明文规定过这样的“规矩”。
但正是因为没有人规定过“不能”,也没有人规定过“能”,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约定俗成”。
似乎是看出了玉昭的不服气,玉翎又笑了,并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你还小,这些事你也不懂,我同你说了这么多,原是我的错了。”她说,“现下就算有什么人看上了你,硬是要娶你为妻,我想母亲和父亲也暂时不会答应的。按理来说,这些事情都归我母亲管,但若是牵涉到朝堂之上的事情,父亲可能也会说两句。”
“但你终归不用担心太多。”玉翎伸出手去,帮玉昭抚平了披帛上的褶皱,“我是你姐姐,若是有什么,我必定会在前面帮你挡着的。”
玉昭心头一暖,第一次正视了这个姐姐。
玉昭这人虽然看着天真,但小小年纪便失去了父母和老师,就只有一个君暮陪着她长大。回到将军府之后,虽然说是不缺吃穿,但事实上也尝了些世态冷暖。虽然面子上似乎有着老太太照拂,但掌家的毕竟是大太太,老太太也从来不额外插手,这也就造成了来到将军府多年,她竟然一个交心的姐妹都没有。
然而如今,她却多了一个姐姐。
真正意义上的姐姐。
这个姐姐,虽然是大太太的女儿,但她和君暮,却是不一样的。
“二姐,”玉昭第一次如此真心诚意地这样叫她,“谢谢。”
“傻丫头,自家姐妹,说什么谢不谢的,”玉翎笑她,“下次再这样,我可要罚你作诗了。”
“姐姐还是饶了妹子吧,”玉昭急忙讨饶,“叫我作诗,还不如让我去骊山给姐姐打出一件狐狸毛的斗篷回来呢。”
“你好歹是个女孩子,怎么就天天想着舞刀弄枪的?”玉翎伸手点点她的额头,“不过这样也好。但我不要狐裘,我只想要只白狐养着玩——猫啊狗啊的都便罢了,姐姐可不怎么感兴趣;妹妹若是真想谢我,就帮我活捉一只小狐狸回来,可好?”
“这当然没问题,”玉昭笑嘻嘻地答道,“二姐可要信我,我可是很厉害的——”
两姐妹就这么有说有笑地走进了一座花厅。
因为其他的姐妹早就已经先行进去了,所以当玉昭和玉翎走进来的时候,她们便一同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玉斓、玉雅和华映似乎是一边闲聊,而玉媺,却是和她身边的另一个有些眼生的少女——玉斓猜测她是溧阳侯府的另一位娘子——在一道说些什么。总而言之,人倒是挺齐的。
“哟,这是怎么话说的?”玉媺颇有些阴阳怪气地开口,“二妹竟然和四妹说到一块儿去了?我竟是不知,我们出了名端庄娴雅的二娘子,竟然还能和母夜叉有话聊。”
母夜叉?玉昭觉得有些新奇。
这倒是个新的称呼。不过不知道这次是柏三还是那位赵王世子宰父恒呢?
“大姐!”玉翎脸色一沉,“你这是上哪儿学来的浑话?若是被母亲听见了,肯定又要罚你了。”
“呵,听见了便听见了,”玉媺扬了扬下巴,“反正已经被你听见了。”
看到玉媺这般不知悔改的样子,玉翎还要再说什么,却又被另一个人打断了。
“二姐姐和大姐姐莫要置气了,这都是玉雅的不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声响起,“还请二位姐姐消消气。”
“哦?”玉媺眯着眼睛,看向了玉雅,“那么你倒是说说,这次你又是什么不是了?”
玉雅哽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就这样愣在了那里。
玉媺嗤笑一声,低头喝茶去了。
玉雅是真的愣了。
因为她是长安城的第一美人,又自幼才名在外,而本朝男女大防并不算十分严苛,在各种是文人墨客的聚会之中,玉雅总是有着一席之地的。每每在这样的聚会中有人争执起来的时候,只需要玉雅说一句类似的话,把罪责揽过来放在自己身上,那原本争执中的两人便都会化解了戾气,一同来安慰劝服她。
但却从来都没有人问她,为什么她要将争执的罪责揽过来。
所以玉媺这次的不按常理出牌,就让她整个愣住了。
眼看着玉雅就要哭出来,玉翎脸色一沉,又是打算说教一番——
却被远远传来的一阵惊呼打断了。
“快请太医!郑国夫人受了惊吓,晕过去了!”
“郑国夫人受惊了!”
……
而玉昭这才发现,在这个花厅之中的都是和玉家有亲戚关系的姑娘,甚至连溧阳侯府的华映都在。
可是里面却唯独没有君暮。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这章男主没什么戏份不好意思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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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感谢一下营养液=3=谢谢大家的喜欢!!
最近真的超级忙_(:3」∠)_我只能慢慢往过补了,保持不了日更真的很抱歉qwq
也谢谢大家的等待!!等我有空了会多更一点的!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