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3
不大的空间里，正中间的床上，黑发男子闭着眼，羽睫微微地颤动着，打下浓密的阴影。
窗外的阳光已经透过薄纱窜进了房间，一起一伏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卧室内显得格外清晰，微微抿着的薄唇只翘起浅浅的弧度，柔软的黑发贴在白皙的脸颊上，还有几缕发丝调皮地扫过他的唇瓣。
拂过眼皮的阳光终于灼热到让睡梦中的男子微微动了动眼睫，头小弧度地摆动了一下，一点点地睁开那双朦胧的蓝眸。
睡意化为缥缈的雾气遮拢着深邃的海蓝，如同清晨的海面遮上了一层薄纱，点点涟漪泛开，男子似迷茫地注视着天花板，良久，终于用手臂撑起身体。
“啊……好困啊……昨天玩游戏玩得太晚了……”
柯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睡衣挂在身上，露出了圆润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刚刚起床的声线带着几丝撒娇的绵软，就像小黑猫的尾巴尖一点一点地往心脏表面轻轻拂过时引发的浅淡的痒感。
“唔……错过早餐时间了，等下点外卖直接吃午餐好了。”
和泉柯也随手一捞，放在柜子上的笔记本电脑被放在他的腿上，打开电脑习惯性地点开池袋新闻，瞬间被一个视频吸引的视线。
视频拍摄的有些模糊，可以看出拍摄人也在奔跑着，飞驰而过的黑色机车，紧追不舍一个少女，和泉柯也缓慢地眯起眼。
“骑士小姐，在追赶一个女生吗？”
手指轻轻敲击着大腿，柯也习惯性扬起标志性的微笑：“让我猜一猜，根据之前的表现来看，骑士小姐心地善良，至少不会杀人放火，尤其是对待女性的态度非常匹配骑士二字。”
“自身身为都市怪谈想必常常在夜晚出现，做着搬运工的工作，如此一般情况下绝对不会轻易地骑着机车在白天的道路上狂飙追赶一个普通人，根据画面来看车轮的转动速度，绝对超速了啊……”
“无头骑士小姐吗……那名女生，不像是能把对方的头砍下来的人……那么，拥有和‘头’有关的线索？或者……按照骑士小姐的心急程度……”
和泉柯也注视着屏幕，突然笑出声：“阿拉阿拉，都市怪谈什么的和我可无关啊……我只是想要看这场戏剧如何落幕哦。”
他伸了个懒腰，下床：“先去吃杯冰激凌，回来就继续接着昨晚的存档吧。”
来到这座城市后度过的日子，大部分遵循着简单的路线：玩游戏——点外卖——买冰激凌——回出租屋继续玩游戏——睡觉。
中间偶尔来点小小的调剂，虽然对这样的日子不是很厌烦，但也并不是很喜欢。
没办法啊，一个合格的观赏者在戏剧开场前必须耐心地等待着，不然落幕的尾声就看不到了啊。
他的爱好并不多，生活也只能靠这种微弱的趣味来度过了吧。
柯也端着一杯巧克力巴菲走回卧室，坐在床上重新打开了电脑。
屏幕一闪，一张许久不见的面容出现。
“小维柯。”
……
和泉柯也盯着屏幕上穿着立领灰色风衣的黑发男人，深蓝色的眼眸中泛起点点波澜，没有答话，而是一把将屏幕扣下。
“今天还没吃冰激凌所以出现幻觉了吗，我还是先把巴菲吃掉吧。”
和泉柯也慢条斯理地捏着小勺一下一下地往口里送冰激凌，尽管刻意比平时放慢了速度但杯子还是迅速地见空了，柯也甩手将勺子丢进玻璃杯里，面对着被扣下的屏幕，沉默了几秒，重新打开。
“找我什么事？”
平淡无波的话语从黑发男子口中吐出，屏幕那方和柯也有着相似面容的男人弯起墨色的眼，嘴角的笑容温和：“听蒂亚说你在这个世界加入了黑手党，只是出于关心弟弟的名义例行问候而已。”
“小维柯，你的话语还是一样的无礼呢。”
“你可没资格这么说，我的事情从来就和你没有关系，伊恩，不要那么叫我。”
和泉柯也靠在床边，嘴角习惯性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眼眸中闪烁着冷漠的光，犹如自冰冷的海底投射而来。
“小维柯，对待你的兄长还真是没有礼貌，作为你的抚养者，根据基本的礼节你应该叫我哥哥，而不是直呼我的名字。”
“如果我没记错，只有蒂亚姐姐愿意带着我。而你，呵。”柯也双手环抱，唇角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只想着要杀死我吧。”
在他幼年时用尽一切伎俩诱使自己寻死，甚至……
“如果不是因为蒂亚姐姐，我早就把你杀了。”
“不过你还是活蹦乱跳活到了现在不是吗？”男子双手交叉，搁置在膝盖上，身躯挡住了背后的景色，只看得出他现在正处于一间房内。
“而且当时的你，的确是一个累赘，为了活下去，想杀你不是很正常的吗？”
“你自己也是知道的吧。”
眉宇间蹙起淡淡的皱痕，对方的话语并不能影响到他什么，这样的话他少说也听了几千遍了。
“小维柯，我也只是基于蒂亚的缘由，所以不愿意你耗费蒂亚的能力就为了一直压制自己。”
“虽然我可以理解你之前由于合约不得不像个白痴一样帮别人打工，没有接触到这么多新鲜的事物所以到处闲逛，但是呢……”
男人语调如同三月的春风般温和，只是里面掺杂着的寒意毫无掩饰地显露在对方眼前：“任性是要有个度的。”
柯也冷笑一声，语调依旧毫无起伏：“伊恩，手太长是要被砍掉的，待在你的实验室孤老终生吧，哦听说似乎你找了个小白脸？恭喜恭喜，又祸害一个人陪你去坟墓了。”
男人面对着自己弟弟赤/裸裸的挑衅，依旧微笑，嘴角的弧度不多不少，墨色的眼眸中暗光乍起：“在这里太过安逸所以警惕性变差了吗？小维柯，你这样不如被我杀掉。”
和泉柯也猛地皱起眉，对方的话语让他突然想到什么，眼眸刹那由冷漠化为锋利的刀刃，寒光逼人，似乎要用目光刺入对方的胸膛：“伊恩，你居然可以连上我的电脑，谁允许你过来的！”
“你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找死吗？”
“这个世界又不是你的，小维柯，你无法管束我的行动。”
“我说过，如果不是看在蒂亚姐姐的份上，我早就杀掉你了。”和泉柯也沉下脸，身上原本平稳环绕着的气流噌地激扬起爆裂的棱角，屋内气温急速下降，地板凝结而出的冰扩散蔓延至整间屋子，凝结出锋利的冰凌。
“滚回你之前待着的世界去，勉强让蒂亚姐姐和你待着一个世界已经是我的底线了。”
深蓝色的眼眸中狂澜压空，涛涛大浪翻天而起，周身的空气逐渐压抑：“想到你待在这个世界，我就厌烦到连做白工都无所谓了，滚回去。”
男人不紧不慢地拿出一板像是润喉糖样的东西，剥出一颗丢入口中，眉眼柔润，一点也没有被那边像是拿着把刀直逼喉咙的恶意吓到，语调中充满了兴味：“小维柯，你在紧张什么？据说，你在这边找了个男人，不让我见见吗？”
“呵，我找一百个男人都和你无关，抱着你的小白脸滚远点。”和泉柯也的脸色依旧乌云压顶，语气中的嘲讽愈发扩大，似乎要攀过网线直直地戳进屏幕那方的男人心脏。
“不会是，被抛弃了吧，小维柯真是可怜啊。”
……
微微眯起的眼眸中不耐的神色时隐时现，柯也知道对方最擅长的就是这样的夸大其词的嘲讽，所以他才不会如对方的意愿。
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情绪，手指动了动让空气中的温度再下降一些，柯也斜斜地靠着墙壁半坐在床上，睨视着那边的墨发男人。
“小维柯唯一的用处也只是充当空调呢。”
柯也冷笑：“那么你就去和外面的太阳相亲相爱吧，最好把你全身的水分都蒸发掉变成咸鱼干，我是一滴水都不会给你的，正好省的我亲自动手做白工。”
“你还真是讨厌我，小维柯。”
男人又剥了一颗润喉糖丢入口中，端起旁边的杯子抿了一口，嘴角的弧度依旧没有半分发火的迹象，碎发轻轻划过他上挑的眉尾，视线一寸寸地扫视过对面介于成熟与清秀之间的面容，最后对上那双深蓝色的大海般暗沉的眼眸。
“伊恩，你为数不多让我赞赏的也就这点自知之明了。不仅仅是讨厌，是绝对的厌恶，无时不刻不想着撕裂成一片片再丢入海里。所以，趁着我现在处于休假暂时不想工作的间隙，从哪里来回到哪去。”
“我可以勉强当做你从未来过。”
和泉柯也微微闭上眼，掩盖了那双眼瞳中的一闪而逝的倦意。不能再看着对方，他告诫自己，答应过蒂亚姐姐不会杀了他，至少不会伤害他的性命……
“姐姐！我们快逃！”
幼小的孩童抓着比他稍微大一点点的女孩的衣角，跌跌撞撞地跑着，伤痕累累的手臂像是被灌了铅似的沉重，十指血迹斑斑却倔强地不肯收手。
他不时地往后看，朦胧的夜色中弥散着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瞳孔猛缩：“他们追上来了，快走！”
“不行，伊恩哥哥还没出来！”
女孩的脸上满是血污，她同样回头看着那边的废墟后逐渐靠近的人影，一双墨色的眼眸中满是决然：“柯尔，抱歉，我必须去救伊恩哥哥。”
被大力推开的幼童的脸上满是不知所措，被温暖的气息环绕着的他发觉自己的身体怎么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孩挺直的背影一点点远去。
“不！蒂亚姐姐！求你！不要去！”
徒劳向前伸的双手怎么也无法拦下女孩坚定的步伐，像是溺水之人被攥着的最后一根水草被扯断，视野逐渐变得朦胧，瞳孔猛缩，他知道，姐姐的能力，开始起效了。
“柯尔，要活下去。”
女孩的声音穿透污浊的空气，刺痛了幼童的耳膜，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牢牢地抓紧，血液逆流而上，在心口处化为烧灼的火焰，将五脏六脾全部燃烧殆尽。
“不要把我送走！不要！”
“姐姐！求你！不要！”
黑发幼童的身影在原地消失，只留下稚嫩的徒劳的野兽般哭喊。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