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木礼堂内暗潮汹涌,冬木礼堂外杀声震天。
今天冬木的天气不错,不说万里无云但也算是晴天白云,天空中偶有飞机飞过,拉出长长一串云朵的痕迹,就像蜗牛爬过留下的湿痕。人类就是这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奇妙生物,明明前几天才被海魔毁掉了好几家战斗机,如今却又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照旧如常的运转生活。
没有被牵连到的人们很快便淡忘了这些事,即便当时海魔造成的伤亡几乎染红了那一片的未远川,如今除了那些受害者的家属们,旁人已经差不多将那深沉的血色遗忘,就像被水流冲洗一般,仅仅留下几分淡薄的血迹。
但是冬木注定无法安稳的继续平静下去,晴朗的天气仅仅持续了短短的半个上午,就被一团突如其来的黑云遮盖了所有的视线。黑云压城城欲摧,大概说的就是这般场景。
乌云堆叠,将整片天空完全遮掩,光线一下子昏暗了下来,漆黑的云层就像一群穷凶极恶的狼一样赶跑了散落在天幕上的小绵羊,黑云翻卷着撕咬吞噬了蓝天白云,最后尽数化作了长亭眼中翻涌的黑暗混浊。
长亭甜蜜的仰头注视着英雄王,满心满眼都是对美味食物的期待,他看着吉尔伽美什,就像饿了三天的孩子看着一块香喷喷的炸鸡。
天真柔软,急切渴欲到毫不掩饰。
吉尔伽美什再次哈哈大笑,他今天的心情仿佛很好,即使方才他还暴怒着对中意的藏品宠物出手,英雄王就是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乖戾之人,他上一秒还对你和颜悦色,下一秒就能够一刀割断你的喉咙。
但是如今他注视着长亭的模样,仿佛真真切切的充满了纯粹极致的喜悦。
英雄王的笑声响彻安静的冬木礼堂,远坂时臣惊恐至极的看着他的从者,他从未弄明白过这个英灵,作为一个并不心甘情愿臣服的臣子,远坂时臣心知肚明他对于英雄王而言不过是一枚随手可弃的棋子。
所幸他不过也是与他虚与委蛇罢了。但很多时候,在英雄王那双宛如毒蛇一般的眼眸注视下,远坂时臣总会产生一股近乎真实的错觉——吉尔伽美什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如何杀掉他。
如今这感觉不知为何几乎到达了顶峰,紧绷的神经在疯狂叫嚣着,即使吉尔伽美什从头到尾并未看过他一眼,但一种极为恐怖尖锐的恐惧感一直如影随形的紧紧压迫在他身上,几乎将他的眼珠都要刺破!
一股轻柔的风突然在远坂时臣鼻尖掠过,这风又轻又软,就像中国出产的最顶尖的丝绸,柔软的从他鼻尖脸颊滑过,他还没感到春风拂面的平静,就被脸侧的一阵刺痛惊醒了神智。
一股鲜血缓缓从他脸侧的皮肤渗出,就像隔着一层薄膜缓慢的从皮肤中挤出来的一样,那是一道不知何时被风丝割破的伤口——远坂时臣猛然抬头望去,两股看不见的庞大气势在对峙的二人之间陡然旋转爆裂!!
互相碰撞的气流在二人中间你来我往的推拒了一会儿,然后仿佛支撑不住一般向上方猛的一齐释放,无与伦比的庞大威压向冬木礼堂的屋顶冲了过去,礼堂坚韧的天花板在这股猛然爆发的气势下就像一块柔软的豆腐一样,毫不费力的被摧毁了。
远坂时臣目瞪口呆的注视着眼前的恐怖场景,冬木礼堂的天花板破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那些碎裂的石块木板都被那股气势冲到了外面,待烟散尘消,一个圆形的豁口赫然出现在冬木礼堂的天花板上。
这二人竟然仅仅凭借着对峙散发的气势便形成了足以轻而易举摧毁天花板的的对立风压!
英雄王满脸都是兴奋至极的笑容,嘴角拉得高高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再次哈哈大笑,但是他没有,他挥手再次召唤出大片大片的金色涟漪,无数宝具尖端从涟漪从冒出头来,森冷的对准了站在对面的涂山长亭!
“本王的宠物不仅有着无与伦比的美貌,还应有着和那美貌相匹配的实力!”英雄王朗声道,高举的右手陡然挥下,“让本王看看,黑色的你到底是不是徒有其表!”
无数宝具疾射而出,锋锐尖利的气流从宝具尖端一路滑至末尾,最后融入无数同样的空气之中,一点冷冽的寒光从刃口迸发,落入长亭血红的双目之中。
冰冷的杀气扑面而来,尖锐得几乎刺破皮肤,长亭却却在这迎面的危机下不退反进!他睁大了双眼,眼角一缕艳红染出繁复的花纹,由深到浅逐渐递减,一时间竟然产生了几许眼角崩裂之感。和上挑的眼角相同,他的嘴角也高高挑起,红润的唇拉出细长的弧度,露出口中的森白獠牙!
这时的涂山长亭看起来竟完全不像个人类模样,反而像一头勉强化出人形的深渊魔物!
迎着铺天盖地的宝具,涂山长亭猛的俯下身躯,白嫩的掌心交叉贴在地面,两条长腿分开弯曲,四肢着地的匍匐在地上,这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头暴露本性的猛兽而非一个足以坐上英灵座的英灵!
他的喉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嘶吼,听起来就像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宝具锋锐的尖端已至面前,它们几乎不分前后的猛然直冲而下,长亭咧开兴奋至极的笑意,眸中几乎燃起地狱深处的业火红莲!
“轰!!”
他宛如一颗炮弹一般冲了出去,在足部用力的第一秒浑身就裹挟起翻卷的劲风,素日里柔软的风丝在他手中身边却比刀片还锐利,就像一台高速移动的绞肉机一般飞速向英雄王冲去!
英雄王的王之财宝里存储收藏的宝具无一不是珍品,英雄王曾经御使它们毫不费力的杀死了一个assassin,也用它们将被天之锁捆缚的长亭逼至几乎无法破解的绝境,但在此时这些锋锐无比的宝具却像纸糊的一样脆弱,让旁边观战的远坂时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些宝具还没触及长亭的身躯,便被狂乱翻卷的风压弹飞出去,插豆腐一般插进了旁边的墙壁地板,抑或是乱弹乱飞,一些直面冲击的宝具甚至直接就被折成几截!若非远坂时臣时刻警惕,他甚至会被数截锋利的尖端直接开膛破肚!
这是何等的战斗力!
长亭极速的逼近了高高在上的英雄王,这枚高速运转的炮弹无比迅猛的砸在了英雄王的身上!动作流畅之迅捷,宛若一条虎鲨高高跃起一口咬住天空中飞翔的海鸥!
在远坂时臣看不见的地方,二人瞬间肢体相交,吉尔伽美什在攻击袭来的瞬间便抬手做出了基本的防御姿势,长亭锋锐的指爪按在吉尔伽美什的手臂上,指甲在金色盔甲上划出数道刺耳的纹路,最后抓住了盔甲的缝隙,深深的陷入了皮肉之中!
吉尔伽美什脸上露出了几分愤怒,斥骂道:“疯狗!”
长亭充耳未闻,按着吉尔伽美什顺着跃起的姿势深深的将他砸了下去!地板寸寸崩裂,烟尘弥漫遮盖了视野,远坂时臣被尘土呛得咳嗽了几声,将手臂用力的挥了两下。
“archer!”
长亭整只猛兽匍匐在吉尔伽美什的身上,指尖陷入的地方已经流出了血色,他的喉咙里发出野兽压抑的嘶吼,整个一副被美食迷了眼的模样,但下一秒他躲避英雄王抬手反击的敏捷动作又让远坂时臣不得不推翻了方才的猜测。
就像一个功力深厚的体操运动员,长亭的动作敏捷又优雅,被黑色布料包裹的躯体在空中倒悬着旋转了数圈,吉尔伽美什因怒极而释放的宝具擦着衣角钉在了背后的墙面上,尾部颤动了几下,落下一缕灰尘。
他长身玉立,抬起手舔了舔指间的鲜血,血液从他的指尖流下,又慢慢的滑进衣袖之中,一些落到了地上,在远坂时臣的眼中刺目至极。
涂山长亭品尝着口中的鲜血,缓缓露出了一个嗜血的微笑。
英雄王翻身而起,鲜血从他的臂甲中缓缓流出,滴落在地面上。
“哈……杂种就是杂种!居然让王受伤!”吉尔伽美什怒道,“不可饶恕!”
他似是怒极,又仿佛并不生气,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语气说着愤怒的话语,神情却是诡异的愉悦。
对于英雄王来说,只要是那个宠物他看中了,那么日日用王的鲜血浇灌喂养又有何妨呢?
可惜涂山长亭注定不会如他所愿去做一头脖子上锁着项圈的宠物,倘若真的不幸战败,那他也绝对会拼着玉石俱焚去咬断英雄王的喉咙!
“看来要给你点厉害尝尝啊……”英雄王淡淡道,语气接近喃喃自语,那轻描淡写的神情就好像他根本不是即将动用最强杀招,而是去挥手轻轻敲一下对方的头。
吉尔伽美什手持模样奇特的金色钥匙,打开了那扇最终的宝具之门,他即将动用他的最强杀招——乖离剑。
魔力被疯狂的抽取,远坂时臣几乎无法负荷的匍匐在地,他的眼前甚至开始模糊起来,魔力的流失让他指尖都开始发冷,但远坂时臣仍旧不肯动用那最后一枚令咒。
他时刻谨记着他最终的目的,这枚令咒肩负着重要的使命——让archer自杀。
乖离剑的尖端逐渐露出了宝具之门,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骤然降临,压得远坂时臣喘不过气。
这场战斗本不应该如此胶着,也不应该如此平淡——没错,在常人眼中看来无比激烈的战斗此时却用平淡二字来形容,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战斗的二人受各种限制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来。
吉尔伽美什不必多说,作为一个受魔力控制的投影他做的不能再有更多,此时祭出乖离剑也算值回一次降临。真正委屈的却是涂山长亭,在这个几乎与他所属的世界与世隔绝的地方,能够发挥动用的力量寥寥无几,甚至连维持英灵状态的魔力都不敢从御主身上汲取,他现在之所以还能够战斗大多数都是靠着那三枚纯粹用来补充魔力的令咒之功。
在这种状态下,长亭饿极了,从血脉灵魂中发出的饥渴感让他喉咙灼烧干燥,急需温热腥甜的血液滋润,方才英雄王的一口鲜血不过饮鸩止渴,除了让他的空虚愈发强烈却不能够带来其他的什么。
虽然饥饿的饕餮状态下长亭的神智不足够冷静清醒,但是基本的理智还是如本能一般的存在着,比如现在,他就感到了一种极为恐怖的压力。
和作为投影的英雄王不同,长亭若是在这里死了,别说回归英灵座本体了,在这个异国他乡估计连一缕魂魄都会被世界意志吞噬殆尽。
一种戳在脊梁骨上的危机感直冲脑门,长亭的笑容渐渐收敛,一双血目幽幽的盯着英雄王的乖离剑。
它是英雄王的最强杀招,花纹遍布红与黑的剑身,这是一柄西洋骑兵枪的造型,却比它粗得多,且带来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涂山长亭紧紧的盯着它,喉中发出感知到危险的低哑嘶吼,一瞬间他对上了英雄王的鲜红立瞳,在一阵剧烈的颤抖之后涂山长亭的身躯猛然一震!
一团漆黑的烟雾从他的脚踝迅速往上延伸蔓延,几乎只是一瞬间便遮盖了他的整具躯体,他的身躯似乎也在这片雾气中融化了一般,就像一块暴露在阳光下的巧克力,粘稠又柔软的拉长扭曲了身形!
几秒钟后,雾气烟消云散,一头巨大的黑色猛兽出现在原地。它足有天花板那么高,浑身漆黑,生着翻卷倒勾的森白獠牙,似龙又似虎,长长的鬃毛均匀的铺盖在它的身躯之上,一双血红双目并不多深邃,却亮得惊人。
如果说九尾白狐是力与美的化身,看到他就能想起秋日里温凉的月光,抑或是清澈透明的湖水,是一切美丽事物的汇集之处,那这头黑色的饕餮巨兽,就是一个几乎和他完全相反的存在。
饕餮是天生的凶兽,骨子里就流淌着贪婪不知满足的鲜血,魂魄里镌刻着摧毁一切吞噬一切的恐怖**,看到他便只能想起黑沉剧毒的沼泽雾气,是纠结缠绕而生的白骨红花,是从地狱深处诞生的深渊魔物。
仿佛洞察一切的英雄王不由自主的露出了赞叹的表情,他是否看穿了什么?他是否在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将两种相反的事物糅合在一起,他们融合得那样完美,这朵从母亲腹中诞生的白骨肉花最终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辉。
饕餮巨兽在乖离剑的压迫下终于现出了它的原型——对于妖兽来说,只有原型才是他们最自如最强大的状态!
虽然因为种种原因这头饕餮巨兽的状态和真正的模样根本没办法相比,但却因为这恐怖可怕的原型的出现,使这场应对英雄王的战斗结果再次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
冬木礼堂里神仙打架,冬木礼堂外也不甘示弱。
如长亭所料,溯行军绝不会放过此世之恶这种仿佛就是为反派准备的东西,而想要让此世之恶化身的安哥拉.纽曼诞生降临则必须需要胜利者的呼唤,倘若是长亭赢了,他绝不会呼唤圣杯,而是会沿着原本的历史轨迹直接毁灭小圣杯,再想办法解决溢出的黑泥,所以让溯行军达成胜利条件的方法只有一个——让这个圣杯战争中突然出现的第八人失败。
就在黑云蔓延整片天空之时,作为英灵的兰斯洛特和征服王就已经敏锐的感到了不对劲,一种直刺眉心的危机感无处不在,仿佛他们已经被成千上万的敌人包围一般。
韦伯和间桐雁夜还没反应过来,兰斯洛特和征服王便想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的一抬头,整片黑云压顶,在层叠的黑云中间宛若打雷闪电一般亮起了一片片明亮的光斑,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道密集至极的闪电,从黑云中突兀的冒出,拉长了身躯再突兀的落下!
它们拉的那样长,几乎触碰到了屋顶地面,留下的却不是雷电造成的焦黑印痕,而是一柄柄插在地面之上的黑色刀剑!
一道道闪电雷雨一般的落下来,不多时便将冬木礼堂附近的整片地面覆盖了,并且还在不断的增加当中。兰斯洛特和征服王警惕的按住了武器,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白露裹着黑雾做成的斗篷,藏在阴暗的缝隙中,像只择人而噬的毒蛇一般窥伺着战局,他注视着越来越多的溯行军本体降临,不带什么感情的抿了抿嘴,露出一个凉薄至极的笑容。
随着右手放在胸前,食指和中指的并拢,一点血红的雾气萦绕而上,黑雾陡然收缩又突然蔓延,一张一缩就像一头怪物的巨口在呼吸。
他低声道:“降临吧……我的同伴——溯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