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这样的自白,我可不知道你和那些受我体质影响的家伙有什么不同。”叶千锦仿佛感觉不到景同的真诚那般,双手捧着他的头,仿佛在模仿景同对自己的动作,“你看,你不也是想把我这么困着?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想放手。”景同沉声道,“我不知道这一放手,你会不会就这么离开。”
“这个嘛……”叶千锦正准备岔开话题,便看到景同双眼几乎要滴出血来。
这时叶千锦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本来就落跑过一次。虽然是被金光强行带走的。那么他现在会这么紧张,是担心有第二次?
了解了症结之后,叶千锦叹口气,道,“既然你都保证这里是安全的地方了,那为什么还要限制我的动作?”
“我知道你无法理解,我也不奢求你能理解。就当成是我的阴暗面作祟,导致的失控吧!”景同道,“此处水中境除你我之外再无其他的生物,你不会遇到想要杀你的生物,那奇怪的……似乎是南宫氏族的后代,也找不到这里。”
“我缺失与她对峙的记忆,但是感觉得出来我与她之间必有冲突。所以我现在只想好好地保护你。”
“将所有的恶意隔开,将所有的对手驱逐,将我能给你的所有都献出来……”景同说着说着,闭上了眼,“做到这些,你是否就能留下来。”
叶千锦看着景同,眼神略有闪躲,但是目光之中已经充满水意。他瑟缩了两下,就像是因为景同的深情而显得有些不自在。面对景同的要求,他显然也是被触动,微微张口:
“当然不能,你是傻子吗?”
叶千锦没好气地怼了景同一脸,“你就是老是抱着这种极端的想法,才会导致心魔缠身。我不是都说过了吗,世界不是二元论,不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人都是复杂的,何况活到你这境界的基本都是几百岁老妖怪。”
“世界不是二元论……”景同迷茫了一瞬,“你说过吗?”
“咳,别打岔,就当我说过了。”叶千锦轻咳一声,“总之,就是不要太极端的好,所以你能放开我了吗?”
“不想放。”
“放开。”
“你无法保证不会离开。”景同叹气,“那么我只能用这样的手段留下你。”
“放开好不好?”
景同摇头。
“你不放开我就在你怀里自杀。”叶千锦一脸认真地道,“我告诉你我做得到。”
“……”
景同最终还是敌不过叶千锦的软磨硬泡,放他自由。叶千锦一挣脱怀抱,便立刻舒展筋骨,显然刚刚的状态不是很对味。
把身体状态调整好之后,他再看向景同,“你是说,这里是你喜欢的地方?”
“大半练功的时间,都是在这里。”景同道,“灵气充沛,也无其他的干扰,可以专心锤提升修为。”
“是吗?让我参观参观。”
叶千锦说完,便干脆在这水中境游览起来,景同跟在他的身边,双眼紧跟着他的去向,就好像是将叶千锦本人当做景色那般。
可以说,在叶千锦出现之前,他极少表露这么露骨的情绪。然而在遇见叶千锦……准确来说是失控的自己带走了叶千锦之后,似乎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同了。
自己内心沉眠的部分,被叶千锦逐渐唤醒,在他不断增长的私心之中不断壮大,最终即将支配他整个的精神。但是奇怪的是,他本人并不抗拒这个变化。
他说得没错,自己不是什么圣人,却想成为那样的存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的错位,让他异常痛苦,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要失去这个人,不要让他离开,否则后悔莫及。
景同也承认,早在和叶千锦初遇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七羽雕有些奇妙,忍不住上心去关注。而后在与其谈天之时,渐渐开始剖析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认知。
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是什么,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明明应该遇到没多久才对,叶千锦却让他有种久别重逢的怀念感,这是为什么?
种种复杂的情绪聚集在一起,最终发酵成了现在过了头的独占欲和保护欲。他想保护叶千锦,也不想让其他的人见识到叶千锦的风采。但是他也清楚,凭借强制手段去拘禁叶千锦,只会得来对方的反感。
就像刚刚一样。
事实上刚刚景同已经做好了和叶千锦翻脸的准备了,即便翻脸也要留下他。没想到叶千锦三言两语就将这种几乎不可调和的矛盾解决。
真的,他的精神太过强大,让自己已经找不出形容词,只知道被其深深吸引了。
明明应该是因为想法和理念不合,导致有些不和的场面,在叶千锦的主导下,成了一次短暂的赏景散步。
在参观完这里的环境之后,叶千锦感叹了一下没有动物就没法体会一下打猎的感觉,便直接坐在了地上。
景同看到叶千锦的动作,也缓缓跟着他坐下。
“这里就是你最喜欢的地方吗?”叶千锦总结道,“挺好的,就是太假了,我不喜欢。”
“太假了?”
“对,太假了。”叶千锦道。“这里的场景美则美矣,但是太静太纯粹了。”他指着一旁的竹林,“比如它们,没什么生机感。单论品相来说,肯定是上等的,但是还是无法填补这里缺失的氛围。”
“这个水中境,是类似画一样的世界吧。”叶千锦道,“该出现的都有,不该出现的一样都没有,整个就像是空中楼阁,没有脚踏实地的烟火气。”
景同点头,“水中境进入方法比较特殊,也确实如你所说,此处是不会‘成长’和改变的世界。”
“那你在这里练功,可不就出问题了!”叶千锦点了点脑袋,“世间万物可是千变万化的,有些事情以前是对的,后来就错了。有些人以前背负骂名后来获得赞誉。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好事坏事一起来,才称得上是正常的‘生活’”
“所以,难怪你也很假。”
“假……?”
景同万万没想到叶千锦会用这个词来评价他,不由得有些失神,而后他很快看向叶千锦,对方手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小玩意。
那是一只由草折成的蛐蛐,似乎是叶千锦刚刚随手拔的,一番鼓捣之后,蛐蛐也算是成型了。
他揪着草叶,将蛐蛐放到了地上,满意地点点头,再看向景同,“怎么样?”
“这是……”
“蛐蛐,还蛮考验手的灵活性的。”叶千锦道,“有那么点意思吧?”
“嗯。”
“就和你一样,看起来是那个样,其实本质是别的什么东西。”
听到这句话,景同有些惊讶地看向叶千锦,对方正摆弄着手上三四只草蛐蛐,就像是在逗弄他一样。
“你的意思是……?”
景同莫名有些恐慌,叶千锦有时候看起来像是认真的,有时候又根本没有认真的感觉。他就像是天边的云,看得见,摸不着。你明明知道他就在对面坐着,却总有种触摸不到的恐慌感。
他刚刚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景同还没紧张太久,叶千锦便注意到了他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便略微咋舌,道,“就算是被人看穿也别露出这么难看的表情啊,好歹我也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站在……我这一边?”
“你和那个金光……就是现在的南宫铃,你俩有斗争对吧,目前为止我是站你这边的,要我给你帮忙也不是不行。不过事先说好,我可不保证我不会投敌。”
叶千锦将手里的草蛐蛐都放在了地上,“虽然是别的东西假装的,但是放在这里也挺对味的。”
“我之前和你见过……别惊讶,我是说不久前。上次见面的时候,你可没有现在这么……虚伪。”叶千锦道,“虽然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但是演技不好就别勉强了。我之前所接触的你,虽然神秘兮兮一看就要搞大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憋到差点坏了。”
不等景同理解这巨大的信息量,叶千锦便道,“我还有上个世界的记忆,金光也有上个世界的记忆,但是你却无法以常态出现,并且以失控状态自居,我之前就觉得这样子有点奇怪。然后总算让我找到了线索。”
“你在装,还是演技不怎么好的那种。”说到这里,叶千锦还叹了口气,“你努力想要装成无欲无求的圣人,为此甚至主动隔绝自己的回忆,完美融入了‘景同’这个角色,然后与我相遇。”
“你现在的性格是真的,烦恼也是真的,心魔更是真的。但也全都是假的。因为你正是心魔本身。”叶千锦站起身,面上带着宛如看穿一切的笑容,“不知道你做到这一步是为了什么,总不至于是为了我吧?”
与其说景同是一个虚假的形象,不如说景同是杨守一期待在自己面前展露的形象。
随着叶千锦话语中对景同的解析越来越多,景同的身上开始冒出黑烟,他面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沉重。
“然后你所谓的失控,其实才是你的本体,然后现身原因大概是憋不住了,以及我告诉你可以放纵。”叶千锦毫不惊讶景同的异状。
“所以你也不用问我你到底有没有存在的意义,这种事情我没有决定权,你要自己决定才好——”
“——亲爱的杨守一同学。”
作者有话要说: 叶千锦:认清本性吧!
杨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