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壁上长满了从顶上垂下来的藤蔓,足有婴儿手腕般粗,叶子翠绿,少数呈蛇状蜿蜒,上面攀附着几株木香和金瓜藤。
周清妩惊喜地瞧着这簇簇怒放的金瓜花,天无绝人之路,这洞里除了苔藓,其余什么也没有,这金瓜花和植物的茎叶却可以充饥。
他们所在的山洞很深,根据洞里岩壁上生长得旺盛的苔藓可以判断,里面确实存在水源,然而他们没有照明工具,无法深入探寻,是以只能摘扯大量苔藓,从苔藓中挤出水分。
只是从苔藓里获取的水尝着总有一股子霉味,但条件有限,这是他们能获得的最干净的水源了,无法,为了防止腹泻,她会在喝完水后再嚼几朵木香花。
木香花除了具有止血止痛的功效,在肠炎方面也有极具效用,比如医治痢疾和腹泻,平日里虽常见,但在这种情况下也算捡到宝了。
阿竹还是很虚弱,她跪坐在他身边,替他抹去唇边渡水后的水渍,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她不好意思地用手捂着脸,别过头犹豫道:“我这样,是不是很丑呀?”
阿竹动作缓慢地将手边的木香花插在她的发间,腼腆一笑,“好看。”
周清妩用手去摸着它的花型,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她撑着手臂向后一动,同阿竹一样靠坐在巨石上,然后悄悄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声道:“我也喜欢。”
……
他们在山洞里待了三天,白日里以植物的茎叶果腹,挤苔藓内的清水止渴,夜晚在巨石后挡御寒风,互相依偎取暖。但是这终究不是正常的生活,第三天时,她已饿得快要眼冒金星了。
阿竹在运功养伤之时,她时常会缩在一旁紧紧盯着周围的岩壁,幻想着这时候能出现几只壁虎该有多好……
不,不需要几只,她吞咽着口水,也许一只、一只就好。
身体愈发没有力气,她知道这样下去,两个人或许连走路都没力气了。
和阿竹商量以后,他们决定在明早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去尝试借助藤蔓攀爬上去。
如果行得通,他们或许能避开林子里的野兽,在太阳下山前回到院子,也不知大黄怎么样了。
还有小花和兔子们……
她揪着阿竹破破烂烂的衣裳,脑子模模糊糊地想着,没一会儿,就窝在他怀里睡去了……
阿竹已经习惯她枕着自己的残臂进入梦乡,他伸手,轻轻将她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而后望着如墨黑夜,睁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天还未亮,周清妩就醒了,她眯着眼睛翻了个身,手一摸,发现身旁早已无人。
脑子清醒了一半,她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阿竹?”
出来一看,发现他在洞外编织藤蔓,一个多股藤蔓编织成的圈。
因考虑到承重问题和他身体的缘故,他们打算分开攀爬。周清妩时常在山间采药,有时因为一些长在崖壁上的稀有草药,她也会借助藤蔓和其他工具爬下去采摘,是以她也有攀爬经验。
如今发愁的只剩下|体力问题了,他们离崖顶有很长一段距离,何况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就怕中途晕倒摔下去。
阿竹担忧她,给她做了几层加固捆在她腰间,周清妩摸着自己粗壮得可以和水桶媲美的腰,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这几日,洞口的植物都快被他们薅秃了。两人吃了最后一点东西后便出发了,阿竹不放心地托着她,确定她已牢牢踩在了岩壁支点后,才提身运功攀附而上。
没有其他工具,最初周清妩还有些不习惯,但是攀爬了一段距离后,她就渐渐掌握了技巧。
开始时一切都很顺利,然而随着太阳的逐渐升高,她越来越感到体力不支,太阳直射在头顶,体内的水分慢慢丢失,她渐渐感到口渴和胸闷。
中暑的征兆。
阿竹率先爬了上去,在她失去意识松开手之前,快速将她拉了上来。
晕晕乎乎地休息了片刻,嚼了一些草药,她才缓慢地恢复过来,两人互相搀扶着,还没走多久,就看见一个黄色的身影朝他们冲了过来。
大黄!
周清妩一把抱住像弹簧一样弹过来的狗子,眼眶发红,瞧瞧这手感,瘦了一大圈。
它定是天天来这里守着。
她抱了好一会儿才撒手,然后和阿竹咕哝道,回去也要好好给大黄好好检查,它身上的小伤口实在太多了。
在大黄的带领下,他们很快绕出了这片林子,再次看到阔别已久的小院,她心中感慨万千。
回来了,经历了一遍生死,又回来了。
而离她与阿竹发生争执的那日,仿佛也已过去数月之久。
……
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帮阿竹处理伤口,她仔仔细细将野狼撕裂的大口子都重新缝合,其余的也都一一包扎好。
他的手不便,她就帮着他用麻布简单地擦洗了一下,阿竹光着膀子,脸颊顶着酡红,“就是可惜了这衣裳。”
被狼撕咬,又经过碎石的擦划,早已破烂不堪,如今说是块布片也不为过。
“衣裳再做了就是,只要你没事就好。”知他平日极为爱惜,洗得很勤快,她将头发拨到他胸前擦他的后颈,“下次给你再做一身更结实的,保证你穿几年都不坏!”
阿竹点点头,只要是她做的,他都喜欢。
处理完两个人的外伤,她担心他的病,又替他号了一次脉,约摸片刻,她沉思道:“瞧着尚可,药浴已经停了,但是药还是要吃的,耽误了几天,还需给你加大剂量。”
又想着她之前做的药丸,“那个会不会很苦呀,我下次给你加点土蜂蜜,甜滋滋的,你一定喜欢。”
虽然阿竹再三表示不是很苦,但周清妩执意要找个时间去掏蜂蜜,态度十分坚决。
看着她吞咽的动作,他忽而恍然,也许,她只是馋了?
还不知道阿竹已洞悉一切,周清妩依然在不断地和他讲着土蜂蜜是如何如何调剂苦味,是如何让厌药小孩主动吃药,绘声绘色讲着的同时嘴里还在不停分泌唾液。
阿竹默然,只能以点头来回应她。
大黄身上被荆棘刺伤的小口子不需要包扎,抹点药就可以了,再吃几顿好的,营养跟上去了,又是活蹦乱跳一条好狗。
至于在阿竹脚边撒娇讨食的小花,这些日子饿了就捉山鼠吃,也没离开,院子的菜地里还堆着一些骨头和山鼠尸体。
这里头估计大黄也有份。
但是它们始终都没去碰后院的那几窝兔子。
周清妩怜惜地摸着它们,小花依旧不给她面子,一个爪子下去跑到阿竹脚下继续撒娇去了,大黄恶狠狠朝小花叫了一声,转头摇着尾巴在她掌下蹭了蹭。
*
他们在这一边收拾着这几日的残局,而另一头,也似乎正在酝酿着风暴。
程如海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信纸,面沉如水,“去把程星叫来。”
声音辨不出喜怒,却叫人莫名后脊生寒。
不一会,门被外面的人打开,一个少年迎着光走进来,门再次合闭,整个过程悄无声息,没有一丝声响。
“楼主。”少年跪地。
他已通过前楼的考核,正式成为一名“收割者”,而经历惨无人道的闭锁厮杀后,他的气息愈发内敛沉寂。
可是无论怎么变,埋藏在骨子里的变态不会改变,待他听完程如海的交代,体内的血液已经按耐不住兴奋起来。
他仿佛已经尝到了鲜血的滋味。
“至于虞山县的那名妇人,你自行处理罢。”对于蝼蚁,程如海向来不会太在意。
“是!”程星激动道。
自行处理,多么美妙的词,不用受拘束,不用被制约,为所欲为,自由的味道!
被规矩制约的厮杀,才不能令他享受到真正的快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