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妩克制住胸口腾起的冲动,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把几乎要落下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什么世道,又叫他把自己难堪的模样看了去。
想着自己拉扯中散落的头发,颤着手全部别到耳后。
路过时她狠狠地瞪了眼一旁无辜作态的莲心,却发现她的视线根本不在这里,而是越过她,死死黏在了她身后之人的身上。
心里更想哭了。
呜!她要疯了!这里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这明明是她的夫君!
阿竹的目光从她的发丝扫过灰扑扑的衣裳再到磨损的布鞋,最后停留在方才被扯红的手腕上。
他眼底一沉,手中力道一紧,只听“咔嚓”一声,杀猪般的叫声响彻整个厅堂。
断,断了……
蓝桉玉、几个抓捕的衙役以及莲心,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二世祖反折的手臂,都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你干什么!”就在此时,厅外传来一声怒喝,一个发福滚圆的中年人跌撞地扑到在地上打滚尖叫的胖子身上。
“我儿,我儿……”他着急上前,却关心则乱地碰触到他的手,换来了更凄厉的惨叫。
阿竹冷眼俯视着地上的闹剧,手缓缓伸向背后的寒天……
无论此人有多恶贯满盈,他都不会去管,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对他的阿妩生出如此下作的念头!
“咔”,刀刚出鞘,突然被人摁了回去。
他转头,冷冷地看向后面缓步走来的笑面男子。
李元柏没看他,而是先是打量了那个麻布衣衫的娇小女子,随后蓦地一笑,折扇轻敲上前两步,也不知是否有意,恰好挡在了阿竹前面。
他面带笑容,不紧不慢道:“太守大人,咱刚才还没聊完呢,还继不继续呢?我看您家事繁忙,要不改日再聊?”
“他伤了我儿,本官不会就此罢休的!来人!”安廉余怒目而视,刚才轻松谈笑想大捞一笔的心情一扫而空。
他转头,愤怒地指着阿竹所在的方向,“把他给我抓起来!”
“哎哎哎,你这老头怎么这么不讲理,分明是他先调戏我车友,这位公子才上前,上前……”
“搭救。”李元柏以扇掩嘴,轻咳一声。
“对!上前搭救!”蓝桉玉认同地点头,一把将过来的周清妩拉到自己身后。
但是很快,他就觉得浑身一冷。
待他放开车友的胳膊想紧紧衣服的时候,那股冷意又消失了,他心里发毛看着周围和头顶上方,心道奇怪……
“这是怎么了?”迟来的柳莹玉一进厅堂,就望见厅里剑拔弩张的众人,不觉吃惊。
回答她的是一句怒吼。
“还不快上,你们是饭桶吗!”厅里静得只能听到地上之人的痛苦嚎叫,安廉余更加心疼了,他才不管是谁的错,总之欺辱他的儿子就是与他作对!
李元柏望着几个捕快彼此交汇的眼神,眯起眼睛,突然,折扇下唇角上挑,他挪开挡在阿竹身前的步子,人朝门口招呼道,“啊呀,柳小姐,你可算是忙完了……”
前面没了桎梏,阿竹看着一拥而上的几人,放开手脚,众人只觉眼前模糊一闪,周清妩紧张地牵着狗绳,眼睛忍不住瞟向那道颀长的身影。
几道闪影,他甚至连刀都没摸,那几个捕快已然鼻青脸肿地被打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她又偷摸瞄了几眼,确定他没有受伤,也没吃亏,不自觉地松了紧绷的肩膀,又赌气般撇开眼。
这下本来一人嚎叫变成了一片哀嚎,安太守怒火腾起直冲脑门。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这时,一道身影袅袅行来,柳莹玉在他说话前先开了口,“安伯伯,还是医治公子的手臂先为重要,您说呢?”
她盈盈望着安廉余,那安廉余倒奇迹般没有爆发。
“是呀,还是令郎的手臂重要,我听说有些折伤一旦过了医治的时辰,就无力回天了。”李元柏也摇着扇子道。
也不知是否是说道了安太守的心坎儿里,两个和事佬你一言我一句,倒是把人先给稳住了。
“阿圆,还不去连帐将大夫请来?”柳莹玉借机吩咐自己带来的小厮。
蓝桉玉用手肘碰了碰周清妩,被她一把拂开,做他的春秋大美梦,调戏了她还敢让她去医治?
她可保不准人会不会更加严重。
又转眼看向中央的轻纱美人,懂得抓时机,反应也极快,再看看她飘逸靓丽的装扮,心里不禁生出一丝羡慕。
“可以,但你们谁都不准走!在不能确保我儿无恙之前,你们一个也别想离开!”把儿子小心翼翼地扶到太师椅上,他一个个横眼扫去。
“这是自然,舍弟不懂规矩,还望大人高抬贵手。”李元柏笑着拱手道。
只是他仪态翩翩,虽话里低了头,可是他的声音与话语自带一股子雍容华贵与漫不经心,让人分毫感受不到他才是低头的那一方。
阿竹听到他的称谓,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安太守冷哼一声,于是众人姿态各异,或躺或坐或站,都聚在太守府的大厅里。
在间或的呻|吟声中,柳莹玉在一旁嘘寒问暖,旁边那人拿着扇子笑容不变,周清妩牵着狗绳望天,用脚压挤着一直想窜出来的狗子,而阿竹则眼神热切直勾勾地盯着他对面娇小的人。
蓝桉玉挠着痒瞟向中间背着巨刀的黑衣男子,总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在哪里呢……
在所有人都几近静默的时候,一旁从开始就存在感极弱的莲心动了。
她眼睛放光地一步步挪到阿竹的右边,娇羞又仰慕地看着他,“程,程公子,你还记得我吗?我们昨日在连帐见过的,我是那个救治病人的大夫。”
耳边响起了异于嚎叫的声音,阿竹被打断,这才把头转过来。
“是,是我,我叫莲心。”视线对上的那一刹那,她激动得都快晕厥过去了。
俊美的脸庞,高超的身手,乐于助人的侠义心肠,这,这不就是她命定的夫君吗!
周清妩挤着大黄的脚一顿,眼神凉凉地看了过去,却发现两人居然“深情”对视着。
她抑制不住用力捏紧狗绳,力道一个没控制好,大黄“呜”了一声被提了上来。
因为阿竹知道这人是和他的阿妩一块儿来的,所以努力在脑中过了一遍,但除了扁平的人脸就是扁平的人脸,数不清的人影中,所有人都没有五官。
只有一点亮光。
“抱歉,这位姑娘,我好像并没有任何印象。”
说完,他又把视线投向对面的支起耳朵偷听小女人。
道歉道歉,道、道你妈的歉!
周清妩愤恨,牙都快咬碎了。
同时,她也发现大黄被无辜连累,赶忙松开手绳,但就是这一松开,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只见它就像匹脱缰的野马奔到对面,摇着尾巴又是扑又是叫,热切得不像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周清妩气得不要不要的,追着狗绳呵斥道:“大黄,松开!也不怕别人嫌弃你嘴巴脏!”
这句话让伸出手想抚摸黄狗脑袋的人动作一顿。
她一把捞起拖在地上的绳子,想把它拉回来,却没想到它根本不愿回来,拼着狗的蛮力反倒将她扯了过来。
双腿一拐,她连骂人的想法都没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
就在她闭上眼睛认命地接受一个狗吃屎,还是情敌面前的狗吃屎姿势时,突然,腰间穿过一只大手,大力地将她搂到了宽实的胸膛里。
熟悉又温热的体温让两人都有一种空缺的一块终于又填了回来的错觉。
阿竹闭上眼睛,更大力地搂紧她。
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阿妩……
周清妩心尖颤动,她闭上眼睛,两个瞬息后,冷静下来,用力推开他,“谢公子第二次搭救之恩。”
作者有话要说: 阿妩:哼,臭鸡蛋!哪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