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这个大骗子!
佩玉抿紧唇,眼眶有些湿润。
这样、这样戏弄她,明明说好不收徒弟的。她站在怀柏的角度,能把事情猜到七七八八,但心中依旧无法释怀。
余尺素伸手想安抚她,刚靠近一点就被灵气冲击出数丈。
她心中大惊,这人到底修为深至何种地步?
“哎呀,你们怎么把树弄断啦?”怀柏慢悠悠地走过来,看见这副奇景,不由啧啧感叹。
余尺素就像看见救星,忙道:“秦姐,大姐大她失控啦!”
怀柏抬眼看去,少女微低着头,看不清神情,“怎么回事?”
余尺素道:“听说怀柏仙长收了几百个徒弟,然后她就……”
怀柏嘴角抽了抽,“啊哈哈消息传这么快啊?”
余尺素:“哎?你也知道吗?”
怀柏走近佩玉,一手拍在她肩上,“乖。”
翻滚的灵气在刹那间平息,巨大的动静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地上断树乱石可以窥见当时的混乱。
佩玉低着头,眼睛有点红。
不知为什么,听见怀柏声音的时候,突然觉得好委屈。
这个人怎么能这样骗她?一次又一次,她将师尊的话奉为圭臬,可她却这样言而无信,骗子!
怀柏本想嬉笑几声敷衍过去,开口刚喊了声“佩玉”,见看见这一向冷淡矜持、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女肩膀轻轻颤动一下,脸往侧边偏,眼角落下了一滴晶莹的泪水。
她怔在原地。
一直觉得这个小徒弟口嫌体直、傲娇得很,竭力想维持一副冷漠的模样,但内核又柔软又可爱。她也总想着撬开徒弟冷硬的外壳,看看里面血肉充盈的模样。
但这滴泪,如同含着千钧之力,凶狠地、势不可挡地砸下,倒把她自己的心中砸出一片坑坑洼洼。
以前她看过一部电影。
至尊宝说:“原来那个女孩在我心里留下一滴眼泪。我完全能感受到她当时是多么伤心。”
怀柏当时不明白,现在却有几分了然,少女这滴眼泪直直掉在她心底,也让她感同身受地难过起来。
“对不起,”怀柏环住她的肩,将她抱在怀里,“我不该失信。”
佩玉眼里水汽蒙蒙,攥着她的衣角,肩头不住发颤,嘴里却开始为她找起借口,“是不是、是不是道尊逼你?”
“不管怎样,都是我对你失信,我要郑重地向你道歉。”
佩玉颤声道:“没关系,我没有那般小气,如果、如果你是不得已,我能理解的。”
她的脸埋在怀柏肩头,一线水光悄然滑落,在青衣上晕开湿痕。头不停地蹭着那人的青衣,眼前一片模糊,只知道颠来倒去、反反复复地说:“我不在意、我没有这般小气,你不必致歉。”
怀柏心弦一颤,好像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一下似的,反手将她紧紧抱住,叹道:“你怎么让我这么心疼啊。”
明明嫉妒得要发狂,却还是小心翼翼,不敢给她的师尊添一点麻烦,把所有的一切憋在心底,一个人默默生气……这孩子啊。怀柏笑着摇了摇头,“你生气,为什么不和我说?不开心,为什么不直接表达?”
佩玉紧攥衣角,心中苦闷难言。
她哪里敢说?都已经有这么多同门了,每一个都会与她争夺师尊宠爱,师尊后宫佳丽三千,若她不表现得通情达理些,还不会被这人打入冷宫吗?
怀柏早早设好结界,外面的人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
盛济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向面无表情的少女伏在怀柏怀里,肩膀一抽一抽,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觉得姑奶奶实在厉害,一出手就马到成功。
余尺素倒是察觉些不对味,早早拉着盛济走远,只怕大姐大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哭相被人看见,会恼羞成怒将他二人灭口。大姐大肯定是干得出这样的事的!
怀柏笑道:“崽崽,你这副模样真像小媳妇,吃味的厉害,还要维持贤妻的大度形象。”
佩玉恨恨瞋了她一眼,又羞又恼,面上悄悄飞上红霞,颤声道:“你这么不正经……”
一说话,发现自己声音略带嘶哑,想起方才难以抑制的啜泣,又觉得十分丢人。
可有什么办法?
她可以承受这世上所有的伤害,欺凌谩骂、万魔噬心、孤苦无依、踽踽独行,她尝过无数苦难,翻手逆转黄泉,从一无所有,到敢与天道抗衡,早已被命运锻打的无坚不摧。
心底方寸之地,只有一处柔软的地方,只栖息着一个人。
那人若是说话重了点,她就会心疼,若是轻待半分,她又会气闷。患得患失、若喜若忧,一点都不像那个睚眦必报,凶狠毒辣的魔头。
她把这人供奉上一寸丹心之上,对着这些委屈,又能有什么办法?
怀柏仔细为她揩去眼角的泪,柔声道:“小哭包,后宫佳丽三千,师尊只宠你一个好不好?”
佩玉闷声道:“嗯。”她吸吸鼻子,又说:“已经七百六十三人了,你还要收二千二百三十七人吗?”
怀柏掩唇咳嗦,“咳咳,你,那个,术数学得不错。”
佩玉施展术法,面上泪痕消失,衣襟皱褶无踪,恢复原来淡定从容的模样。
“我方才,”她偏过头,嘴角微抿,“是不是很丢人?”
怀柏忙说:“哪有哪有?再可爱不过了。”
佩玉若有所思地望着教室方向,眸光暗沉,“那两人看见了吗?”
怀柏忙道:“当然没有,我早设了结界,他们看不见,早就走啦。”心中却在想,大选后要多讹那两人几顿饭,让他们好好报答下今日救命之恩。
佩玉这才放下一颗心来,迟疑着问:“剑尊?”
怀柏拍拍她的肩,将戒律所之事全讲予她听。
佩玉早已猜到七七八八,倒也不惊讶,只思忖着说道:“如果洞天秘境之事不是偶然,能无声无息做到这点多半在五位峰主之间。”她想起师尊与那几位情同手足,打量着她的脸色,见她并没露出不愉快,这才继续说:“剑尊若不是那人,此次不就趁了幕后之人的心,将孤山分而化之?”
怀柏笑起来,“你说得也有理,不过别怕啦,你就安安心心备考,其他的事交给我们大人。”
佩玉点点头,心中仍有一些担忧。
宗门大选很快就要开始,接手百代峰的事宜后,怀柏每日日以继夜处理事务,累得两眼昏花,好不容易建立一套完整的分工职权系统,没来得及偷闲片刻,又被宁霄叫出安排大选之事。
丁风华不会想到,他以这种方式,成功地完成自己夙愿——将怀柏打败。
好不容易等到大选开始,怀柏辞掉繁忙事物,特意飞到舞剑坪看看自己的小徒弟。
舞剑坪上人山人海。
余尺素问:“玉姐,秦姐怎么还不来?她该不会连比试都翘了吧?”她一拍手,“不对,她肯定是忘了,这怎么办?你能找到她吗?”
佩玉面如寒冰,望着冉冉升起的青烟,沉默不语。
直到看见那缕湛湛青色,她才如春风拂面,唇角微翘,眼中带上柔软笑意,快步迎了上去。
怀柏先是抱了抱她,而后问:“崽崽,等会和谁比?”
佩玉报了个名字,怀柏觉得耳生,想来是无关紧要的人选。不想也知道自家徒弟一定会赢。
余尺素兴奋地跑过来表达崇拜之情,被佩玉冷眼一瞟,迅速乖巧低下头,瑟瑟发抖。
怀柏朝她笑了笑。
她又捧心痴痴地道:“啊,仙长朝我笑啦!”
眼中的狂热让怀柏毫不怀疑若放在现世,这肯定是个忠实的追星女孩。
怀柏仔细看了下对战表,大比一共分三天,前两天余尺素和佩玉都不会遇到什么厉害角色,盛济倒霉一点,开场就对上一位实力强劲的对手,黄钟峰的女弟子。音修克剑修,这是仙门公认,而盛济是百代峰的独苗苗,这场比试十分重要。
作为暂代剑尊和百代峰峰主,她应该去看一看。
佩玉攥着怀柏的衣角。
怀柏摸摸她的头,柔声道:“崽崽,我先去其他场地看看盛济的比试,马上要开始了。”
佩玉抿紧唇,眼睛瞟着地上,不肯松手。
“崽崽?”怀柏有些吃惊,小徒弟一直是很识大局,这段时间也没出过那日的岔子,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将孩子的小情绪安抚好。
佩玉咬了咬唇,极小声地说了句话。
比试人声鼎沸,实在吵闹,怀柏一时没听见,将耳朵凑过去,“你说什么?”
佩玉踮起脚尖,嘴靠近她的耳畔,压低了声音,说:“你不是说只宠我一人吗?”
艳阳高照,舞剑坪上人来人往,少女双手攥住女子青色衣摆不肯放,引得许多人不住观望。
佩玉羞得簌簌颤抖,手心布满汗水,委委屈屈地说:“你说只宠我,为什么要看他的比试?你又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 很想写修罗场,但以佩玉对怀柏的感情,只能这么受了,她们还没明白自己的感情,只是懵懵懂懂互生好感,话说我是不是写的有些慢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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