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美梦(1 / 1)

怀柏回到丹霞宫,说明万魔窟一事。

宁宵知道她以身犯险,勃然大怒,气得抄起桌上供奉的三清像,作势要打。

景仪双手张开,如母鸡护崽一般拦住他。

宁宵打人的手,微微颤抖,“你让开!”

景仪道:“大师兄,你冷静一点!”

宁宵眼微发红,怒道:“那两个魔杀名赫赫的时候,你连生都没生出来,长出息了,敢和她们对打?”

景仪劝道:“师兄,小孩子不懂事,别和她计较,你身上还有伤,别动气。”

怀柏欲哭无泪,说:“重点是万魔窟,不是这个呀!”

宁宵本来缓和一些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化神的魔,你也敢……景仪,让开!”

景仪继续哀求,“师兄,别这样。”

一直看戏的丁风华冲出来,也说:“师兄,别这样。”

怀柏心中感动,想不到丁风华会在此时为她出头,心道果然患难见真情,丁师兄面冷心热,人却不错。

丁风华解下裂缺剑,递给宁宵,“别用祖宗像打,打坏了怎么办?用我的剑,结实!”他瞥一眼怀柏,幸灾乐祸地说:“往死里打!”

怀柏瞪圆眼睛,突然身形一闪,一溜烟地跑没影,跑得比沧海还快。

丁风华啧啧叹道:“你看,别担心了,她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逃跑是一流的。”

宁宵紧皱着眉,重新把太上老君像供回桌上,负手道:“来说说万魔窟的事吧。”

丁风华点头,“小柏也说过,这段时间修士的修炼速度比以往都要快,这意味着什么?”

景仪说:“天道在逼着我们向前,按小柏刚刚所说,万魔窟中化神玄魔不止一头,但我们仙门仍无一人化神,如果万魔出世,我们没有丝毫胜算。”

天道仿佛知道此事,冥冥之中想平衡仙魔的战力。

宁宵垂眸,摩挲着茶盏,“我已无缘化神。”

景仪连忙说:“师兄,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宁宵笑了笑,“无妨,”他面色白了白,手抚上胸口。

景仪忙替他把脉,“师兄,你怎么了?等一会,我给你拿药来。”说着急急忙忙提裙跑出去。

见她出门,宁宵放下茶盏,望向丁风华,“风华,我有话想单独说给你听。”

丁风华挑眉,“什么事还要特意支开她们?”

宁宵问:“我们身为师兄,是不是要保护师妹?”

丁风华身子笔直,神情渐渐严肃,“是。”

宁宵犹豫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方玉简,“这上面刻有剑招,若万不得已之时,可以一用。”

丁风华想去接,宁宵却突然道:“你……恨我吗?”

“什么?”

宁宵攥紧玉简,指节发白,“我一直偏心……这次……”

丁风华一把夺过玉简,揣在怀里,“说什么呢?谁在乎你偏不偏心,呵,你别整天以大师兄自居,你是她们的师兄,难道我不是吗?”

宁宵低笑,眼眶微红,“风华啊。”

景仪捧着药跑回来,“大师兄,快喝药,哎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丁风华抱剑转身,“男人之间的约定。”

景仪朝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秋风送爽,蓝天白云。

怀柏御剑俯瞰孤山,一只鸟飞到她肩上,啾啾叫唤,声音清脆柔软。

她笑道:“我可不是老头子,别把我当树。”

小鸟偏头看了看她,展翅飞走。

山峰秀丽,草木葱葱,怀柏只觉心旷神怡,神清气爽,对云中道:“去找佩玉。”

云中在空中转了个圈,直奔舞剑坪。

佩玉靠坐老树下,无心练刀,神情冷凝。

余尺素坐在她身边,试图安慰她。

余尺素完全能理解她的心情——头一次梳妆打扮,想向心上人表白,结果说了半天,心上人是别人假扮的,这谁能受得了啊!

艳阳高照,灿烂的阳光透过树隙洒下,光影斑驳。

余尺素忽然道:“玉姐,你还记得在六道院的时候吗?”

佩玉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余尺素笑着说:“我们爱靠在那棵树下,一起说未来的事,最后一天的时候,我整天想着成为怀柏仙长的弟子,特别羡慕你,。”她枕着双手,口里叼着一根嫩草,“我还担心黄钟峰主性格冷淡,不好相处,可后来才发现她比谁都要单纯,唉,我宁愿她冷心冷情,也不想她像现在这样。”

佩玉笨拙地安慰:“会回来的。”

余尺素笑道:“哎我心态好嘛,等会去下馆子吗?我请客!”

怀柏笑吟吟地回答:“好啊。”

佩玉猛地抬起头。

怀柏一身青衣,立在阳光下,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她偏头,脸有些发热,想到光阴湖之事,又觉丢脸,心里别别扭扭。

怀柏弯下腰,打量小徒弟的脸色,“这是怎么啦?”

余尺素本想说清来龙去脉,被佩玉冷冷一眼,把所有的话都憋在肚里。

怀柏心道,就算知道简一假扮我之事,也没什么好值得生气的吧,难道小徒弟觉得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端倪,默默置气?

“徒弟?”

佩玉依旧垂着头,抿紧了唇。

怀柏眼珠子一转,忽然叹口气,道:“我前几日做了一个梦,你猜是什么?”

余尺素很配合:“是什么?!”

怀柏垂眸,见佩玉耳朵动了动,面上笑意更深,“我梦见一个没有仙妖的世界,你我只是凡人,却能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

余尺素诧异道:“那是个什么世界?”

怀柏一挥袖,施展结界,把她隔绝在外,望着佩玉,“我遇见了你。我们一起旅行,看遍天下风光,后来住在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有一个小院,院子里栽满了花。那个世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没有俗事,没有纷扰。最后我们老了,头发花白,一起坐在摇椅上看夕阳。你拉住我的手,正朝我笑。”

佩玉呆呆地看着她,眸光湿润。

怀柏轻抚她的脸,问:“你说这个梦好不好?”

佩玉拼命点头。

怀柏笑容温柔,动作轻柔,“人间有一句话,叫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寿数悠长,但并非无尽。我垂垂老矣之时,陪在身边的那个人,会是你吗?你愿意与我一起白头吗?”

“我愿意!”

怀柏握住她的手,低头在白玉般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神情虔诚,如同骑士遇到她宿命中的公主。

生来平凡,便携手白头。

御剑齐天,就一起破碎虚空。

她想与这个人在一起,在未来所有的光阴里,在连绵的岁月中。从今往后,怀柏的眼中,都会有佩玉的身影。

佩玉面色绯红,如染红霞,眼里闪着水光。

怀柏看得心动,凑过去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柔声道:“秀色可餐,莫怪我唐突。”

佩玉忽然揽住她的脖子,把头埋在她的脖间,心跳动很快,快到几乎要跳出来。

她为何没有认出师尊呢?

明明师尊与大师兄,相差这么多、这么多。

余尺素虽听不见她们说话,但隐约能看清结界里发生什么。她捂着通红的脸,心想,难怪怀柏仙长是孤山唯一结契之人,果然厉害,对比惨烈,太惨烈了。

怀柏给徒弟顺好毛,撤下结界,笑眯眯地说:“那下山去吃饭吧,尺素请客呢。”

余尺素举手,“我先喊上盛济!”

过了一刻,盛济御剑赶到山脚菜馆。

薛记饭馆的老板娘身怀六甲,挺着个大肚子坐在门口收账。

她们备好礼物送去,把老板二人感动得热泪盈眶。仙人自高凡人一等,平日不仗着身份术法白吃白喝就是极好,哪有人像她们一般?

老板揽起袖子,亲自下厨,送上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好菜。

四人大快朵颐,谈笑风生。

晃眼十年过去,老板已由瘦削文弱的青年变成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店外的琵琶树从小树苗变得郁郁葱葱,开花结果。

一切似乎已经变了,但一切又仿佛没有变。

年少的情谊永不会变。

余尺素说:“盛济,我记得十年前来的时候,你脑袋光溜溜的,”她夹起一个鹌鹑蛋,“像这个!”

盛济脸一红,“你记性真好。”

余尺素大笑,“那时江渚还送你一盒药呢,好不好用?”

盛济瞥了眼怀柏,叹口气,又点点头,“自然是好用的。”

怀柏问:“你为何叹气?”

盛济苦着脸,把父亲诓骗他秦江渚是姑奶奶之事和盘托出,余尺素笑弯了腰。

怀柏忍俊不禁,抱住佩玉,肩膀微颤。

就连佩玉,嘴角也勾了勾。

盛济又叹一口气。

怀柏好不容易止住笑,“那时你对我毕恭毕敬,我还以为你们太初天家教如此。”

盛济低头戳着碗里的饭,闷声闷气地说:“我一见你,又敬又怕,你和佩玉暧昧之时,我还想以后要不要叫佩玉姑爷爷。”

余尺素笑得捶桌,丝毫不顾形象,“姑爷爷哈哈哈哈……盛济,我真是服了你。”

笑过之后,他们又说起天海秘境之事。

余尺素与盛济不知其中危险,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

怀柏想敲打几句,便道:“秘境中十分凶险,不是玩闹。”

余尺素拔出腰间玉箫,骄傲地说:“那有什么?我千寒宫少宫主,音修小辈里第一人的名号难道是吹出来的吗?”

佩玉:“难道不是吗?”

余尺素看着手中玉箫,沉默了。

好像真的是吹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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