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梅为诗,几乎每个冬天都有这么一个命题诗。
但就是因为太泛滥了才不好写,因为能写的几乎都被写了,出彩的历年也没一两首。
绿衣女子姓苏,是下镇副将苏家之女苏怀柔。
苏怀柔有些心急,“你看其他人都写好了,我们怎么办?”
旁边还有几个女子,估计是一起的,也是焦急,他们父亲不知从哪得了消息,今天有贵人在,一定要好好表现。
现在别说好好表现了,说不定要出丑。
可越急越没有用。
这时长安县主道,“急什么?不是有我们的平民才女在吗?人家可是大儒徐家的嫡长女。”
说完嗤笑地看向徐长樱。
徐长樱也是无语,早知道就不来了,现在好了,非得来受气。
别人是县主,她还不敢怼。
所谓的平民才女,不就是说她娘家无权无势吗?
徐长樱想了想,梅的确不怎么好写,要是平时写一首交差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这个长安县主在一旁,她静不下心。
“该不会平民才女连才女二字也拿不出手了吧?”
徐长生本来正伸着小手去拿桌子上的糕点,结果这个长安县主一直嘤嘤嘤地说过没完,像只苍蝇,他突然觉得糕点上都有苍蝇了一样。
苏怀柔在一旁急道,“怎么办?誊写诗的女使要过来了,我们这一首都没有,非得被人笑话。”
徐长樱也没有办法,她来得晚,这么一点时间,她哪做得出来。
长安县主也有点慌,她爹可是千叮万嘱,她一定要好好表现。
“末央诗社,诗一首,抄录完毕。”誊诗的女使报道,然后向她们走来。
长安县主一惊,刚才自顾着斗气,现在去找人帮忙都来不及了,忍不住瞪向徐长樱,“你到底行不行?你们徐家不是铮铮铁骨,自称弘学大儒吗?怎么到关键时刻就不行了。”
徐长樱脸都黑了,她们丢脸就丢脸,凭什么还带上她祖父。
这时,誊诗女使已经走了过来。
众人都不说话了。
“请问花语诗社写出了几首诗?”女使问道。
众人脸都红了,因为一首都没有,但女使还是会报诗的数量的。
诗会的乐趣可多了,一是遇到一首好诗,二就是听女使报诗,特别是那些一首都没写出来的,报诗的女使会大声报出零首,博人一笑。
至于被报的诗社是什么感受?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女使一笑,大概看出了情况,说实话,刚才上交的诗也不怎么样,但终归能写出来一个凑数。
正要大声报诗,这时一个奶声奶气地声音说道,“长樱姐姐,你刚才出门的时候不是说梦到一个叫王安石的大诗人,在梦中写了一首关于梅的诗吗?为什么不用啊?”
古人有时候得了好诗,都会说是梦中所得,是一种谦虚的说话。
齐刷刷的目光看向徐长樱,全是求救威胁的眼神,一副你敢藏私绝不放过的气势。
徐长樱愣住了,她出门的时候什么时候梦到什么王安石写诗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这时,奶声奶气地声音又道,“姐姐明明有王安石的好诗,却不肯拿出来,说怕将人比了下去不好。”
女使都愣住了,好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她就这么肯定能将别人比下去?这诗会,这边虽然只有女子,但对面那些文相公也是参与的,有好诗也会互相传阅。
众人看向徐长樱的目光都能吃人,什么拿出来将人比下去了不好,她们都快丢人了还不拿出来?
“徐家妹妹,求你了,不然传到我爹爹那边,回去之后肯定没有什么好脸色。”苏怀柔泪眼汪汪地说道。
其他人也眨巴着眼睛,要丢人可是他们花语诗社全部都丢人。
长安县主眼睛更是要吃人一样,要是不拿出来,她非得不死不休。
徐长樱哪有什么诗啊,疑惑地看向徐长生。
只见徐长生调皮地眨着眼睛道,“长樱姐姐,我都还记得那诗,听着可好听了,要不女使姐姐你过来,我说给你听,你写。”
女使也满脸好奇,将耳朵凑了过来。
徐长生呆头呆脑的耳语了几句。
女使突然整个人都怔住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徐长樱。
徐长樱一脸莫名其妙,这又是怎么了?
女使拿起笔快速写了起来,然后拿着那张纸头也不回的向上面跑去,今次诗会魁首恐怕要落在女子一方,让那些文相公丢一次颜面。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女使表现得太异常了,是什么样的诗才让她险些失态。
苏怀柔问道,“徐家妹妹,你梦中那人写的到底是首什么诗?我看那女使脸色都不对了。”
要是平时,长安县主估计马上要怼一句,但刚才那女使表现得实在有些异常。
高台上方,女使将誊写好的诗递给为首的一个十多岁的少女。
那少女突然一愣,有些诧异地看向女使,女使耳语了几句,这才点点头,“原来是徐家,的确能写出这样的意境……”
说完又道,“抄录一份,送去对面的文相公。”
下面的一群女子也看到了少女的表情,忍不住问道,“公主殿下,可是有人做出了什么好诗?”
这少女正是大唐嫡长公主,长乐公主。
因为国舅爷是他舅舅,她也应约而来,坐在女方首位。
长乐公主说道,“岂止是好诗,你们传阅一看遍知。”
众人来了兴趣,纷纷传阅,这一传阅就引来了惊呼。
下面的徐长樱她们,听到上面的惊呼有点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
徐长樱刚才还有点担心,但一想,长生才四五岁,能做出什么诗?如果能搪塞过去最好,如果不能,她也只能去道歉了,一个四五岁小孩子的恶作剧,应该也不会重罚吧?
想到这忍不住看向正偷偷摸摸拿糕点的徐长生,还真是调皮。
这时,高台上有女使大声道,“诗会第一题梅,获胜者,花语诗社徐长樱。”
刷刷的目光看了过来。
徐长樱都懵了。
知道这个获胜者指的可不仅仅女方,还包括了那群文相公。
也是说长生给出的那首诗技压群雄。
长安县主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徐长樱,这个徐长樱的确有些才名,但怎么可能超过那些文相公?等等,她刚才说她不想拿出那诗来压别人,她以前该不会也是在藏拙吧?
苏怀柔也一脸幽怨,“徐家妹妹,你骗得我们好惨,今天如果不是你弟弟,你还要骗我们到什么时候?”
最懵逼的莫过于徐长樱,她怎么发现她脑子不够用了?
这时,女使又大声道,“长乐公主有请这次梅命题诗魁首上来答话。”
徐长樱迷迷糊糊地走了上去,好懵。
当然,在男方一边,有个正七品的官员王节义也有点懵,这首《梅花》是徐长樱梦中听人所做?
长安官眷中,除了他正妻徐氏还有同名同姓的吗?没有听说过啊!
而且这诗写的就是她祖父徐文远啊,这肯定错不了。
不由得低声将诗吟了出来,
“墙角数枝梅,
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
为有暗香来。
”(备注:出自王安石的《梅花》)
这首诗的意境太高远了,写出了梅的习性,在严寒中独自开放,不与万花争艳,却品质高洁。
它在写梅,也在写人,写的就是大儒徐文远,大家竞相奉承的时候,他却要作那不畏严寒的梅花,傲骨凛然,忍受孤寂和艰难的环境。
最后一句更是点睛之笔,用“暗香”来忖托比雪还要洁白的品质和伟大的人格魅力。
如果是出自徐文远后人之手就更不得了,这是在为长辈正名啊。
徐文远被贬已经多少年了?官家估计都已经忘记他了,但他仍然在艰苦的环境中独自开放,散发暗香。
这首小诗语句又十分朴素自然,没有丝毫雕琢的痕迹。
恐怕会广为流传,成为经典。
这是一首能传世的诗。
“王兄,你在家中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吧?”这时候旁边的同期突然说道。
王节义一愣,都没有反应过来。
“有这样的才女为妻,岂不是觉得压力很大?”平时不理不睬的上官居然也搭了一句话。
王节义反应过来,赶紧道,“书香门第,清流世家出来的女子的确比一般人家高义……,拙荆平时就喜欢写写这些诗句自娱,每有所得,总能让我汗颜,我等男儿十年寒窗,有时候还不如一闺阁女子,只能伤叹天赋如此。”
“王兄,看把你得瑟得,她可是大儒徐文远的嫡出孙女,徐老如果不是因为太过激进,说不得现在都称相了。”
“这……”
王节义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忙碌的应酬过,连高好几个品级,平时面都见不上的郡公都过来说了一两句。
而此时,徐长生嘴巴翘得老高,因为徐长樱被高台上的那些女子围住下不来了,他现在就一个人。
干脆溜下凳子,在院子内逛逛,这可是国舅府,又大又有特色,这应该是大唐象征性的建筑了吧。
国舅府的确很大,打理得也好。
徐长生小腿一蹦一蹦的。
他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也没人拦他。
没多久,就来到一座清幽的小院子,特别的别致,院中居然也有一树梅花。
令徐长生意外的是,院中单独摆了小桌子,桌边坐了一个锦衣玉服的小哥哥,长得特别好看。
外面的诗会那么热闹,他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不过马上,徐长生就被桌子上的糕点吸引住了,屁颠屁颠的跑过去。
锦衣玉服的少年一愣,看着眼前含着手指抬头看着他的小孩子,这是谁家的小郎君?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徐长生眼睛一直眨巴地看着眼前的人,然后手指指向桌子上的糕点,自己这么萌,不信他不给自己糕点吃。
但他眼睛中的眼泪都快眨出来了,对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坏人!
徐长生给他贴了一个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