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任其实完全可以直接否认司清的说法,毕竟他说的本来也就不准确。
陆任一开始知道他不是妖怪,而是以嫉恶如仇、除妖卫道名扬两界的司清道长本人。且在遗留的记忆中,虽然原身没有直接参与,却也找到了有道士潜入妖界被抓、又被人界司清救走的只言片语。
因此在听到人被救走的消息时,他第一时间就能确定,那道士是被司清放走的。
所以确切来说,根本不止是怀疑而已。
之后虽然迅速赶到地牢,直接以喝醉了酒为理由,自己顶下把人放跑的罪,却不等于陆任完全不计较司清在他面前暗度陈仓的事。
如果司清是在昨日还没陆任还没准备相信他的时候动手,应该会比现在要好很多。选在陆任对他全然信任,又同意放他自己在房间里修炼研究的时候救人,对陆任来说几乎就是怼到脸上来的明晃晃的背叛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像个色令智昏的草包。且突然意识到没有跟了那么多世界的杀意在心底压着,他竟然是那么容易对主角付诸信任,在明知道他现在可能有问题的时候,都不太舍得其他人甚至自己伤到他。
不过关于他为什么知道是司清放的人,倒也不能拿知道他是司清来做解释,因为在此之前,陆任还依旧扮演着不知道司清身份的普通妖怪。
陆任居住的宅院就在军营旁边,有特殊结界可以隔绝外界所有窥视。
他们一进入结界范围,司清便停住脚步,声音不响却一字一顿的道:“不是我。”
陆任转身,便落入他一双压了不少情绪的漂亮黑眸中。
和司清出色的皮囊一样,他的这双眼睛也太具欺骗性,盯着看上几秒,总会让人不自觉想相信他说的话。
不过陆任也很清楚,司清虽然出自道门,却真不是个固守成规的道士。
在需要随机应变的时候,比如之前灵力全无,知道无法顺利从妖界逃脱,甚至能认下他绝对看不上的妖怪身份。
这一点现在也是一样。
他说不是,事实究竟如何,陆任也不确定。
只能夸一句司清这几天被他带着逛了几次烨城,如今在妖怪面前说谎,倒也比先前更自然更能取信于妖了。
陆任只笑未答,司清就好似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你不信?”他眉梢微皱,便自带一股冷漠淡然,“为何。”
“我信你。”三个字仿佛是伴着叹息出来的。陆任其实有些摸不准司清的想法。道士已经放走,他直接担了责任还把其他姓陆的妖怪糊弄过去,就算司清想取信于他,问一遍也就是了,完全没必要反复提起。
除非他还有其他事要完成,或者、真的不是他做的。
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小,但是如果司清还想在他眼底下、甚至利用他做其他事情,就过分了。
原身对人类刻在骨子里的抵触,第一次带到了司清身上。
陆任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及时收住乱七八糟的想法:“别想太多,抓人已经是陆思的事了,就让他们自己去忙。”
这句话出来,他之前的三个字可信度更低了。
司清周身的气场逐渐恢复平静,稍稍抬起右手:“妖丹,收回去吧。”
他的情绪远比他展现出来的波动大,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连绷带上都已经被渗出的妖气凝了厚厚一层。
“若不解契就归还妖丹,我们都会受到反噬。”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他一边愿意顺着司清的想法来,一边却又极不喜欢对象真的做出背叛行为。自己意识到有点问题的时候,刚好发现司清的态度跟最开始也完全不同了,干脆顺水推舟。
陆任存了试探的心,于是嘴角挑起的笑染了几分火气:“怎么,你已经连契约这点时间也等不住了?”
司清缄默片刻,才道:“你与陆思说,会与我解契。”
“这是我最开始就答应你的。”陆任边说边往里面走,“别站门口胡思乱想了,进去说。”
当初邀请司清跟他结契时,他们就约定过。以结契的三十日不可逆规则为限,只要司清不同意继续,他绝不强求,立刻去契妖处解契。不过那个时候陆任刚到小世界,想的是让司清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如今却是愿意随他的意思解了。
不过无论如何还是要在结契的三十天后,以现在的情况,他和司清都不适合元气大伤,何况司清身体本来也还没恢复。
他往内院走,司清并没有第一时间跟上。
陆任原先并不准备再管他,然而走了没几步,身后司清的位置突然有妖气迸发。
陆任回头,便见白色绷带四分五裂,被几条绿色藤蔓撕扯开来。
司清原本正用灵力控制着局面想把藤条斩断,然而被陆任回头这么一看,立刻停止且直接将灵力收回。
从妖丹里自发长出的藤条与陆任先前试探着催发出来的那种比起来,无论是大小还是妖气含量都完全不同。不管是要压制还是斩断,都要用不少灵力,如果真在陆任面前使用那种程度的灵力,就算妖族对灵力的感知确实不强,也绝对瞒不过大妖级的陆任。
司清束手束脚的犹豫了一瞬,藤条便已经疯长开来,眼看着就要再缠到他身上去。
和几天前远远看过的画面相同,陆任这回倒是近距离看清楚了。
他也能感觉到司清在自己回头后收住了周边的灵力,即使没有灵力压制藤条马上又要乱跑,他也只是将手伸远了一些,而后仿佛忌惮的看了陆任一眼。
“看来司清的实力还没恢复到巅峰,没把握从妖界逃出去。”光看他的表现,陆任得出一个不太靠谱的结论。然后脚尖点地,快速往司清的位置移动。
那些藤条怕是第一天晚上被原身走火入魔时的行为带坏了,一出来就自带歪心思。虽然这回司清体内的灵力让它们犹豫了几秒,但最后依旧缠了过去。
司清已经领教过一回,当然知道这些藤条会做什么。但不知是因为陆任在旁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也没有行动。
不过就算如此,他想象中的一切事情也没有发生。
或者说还没来得及发生就被陆任中途截住了。
之前还乐得看司清被藤条缠住时模样的陆任已经到了他身边,一把抓住所有藤条的连接着妖丹根部。
“对它们不用留情。”
他这么说着,也不像上一次一样有闲情逸致把藤条一根根塞回去了,手心直接燃起妖力,一把将藤条全部扯断。
这半颗妖丹虽说如果在司清手上,但毕竟还是陆任的,妖力长出的藤条也连着他的妖丹,如今齐根而断,对他也不是没有影响。
司清看他这样,心里忽然就空了一块,只觉得陆任扯断的不止是藤条。
还有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