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的第三天,江蓁又是一觉睡到下午。
醒来刷了会儿朋友圈,别人的假期生活精彩纷呈,看得她心里痒痒的,也想出去放个风,在家呆着实在要憋坏了。
今天天晴,气温在三十度以上,起床洗漱后江蓁麻利地化好妆,换了一件白色短t,下面配一条棕色麂皮半身裙,再穿上马丁靴,休闲而干练的一身打扮,露出的两条腿又细又直,白花花的很惹眼。
附近有个艺术展,江蓁前两天收到了推送,还挺感兴趣的,打算趁今天去逛逛。
来申城之后就是公司和家两点一线,江蓁没有什么特别热衷的爱好,但要是附近的艺术馆办了什么创意展,江蓁都会去看看。
做他们这一行的,很需要眼界和知识面,吸收的东西越多越好,到了输出想点子的时候大脑才不至于太干涩。
像这样的艺术展就是一个很好的输入机会,艺术家们的创意层出不穷,江蓁对色彩和设计的理解有限,但能从各式各样的展品中捕捉到一个灵感,就算是有所收获不虚此行。
这一次她要去的艺术展主题叫“chillsandfever”,和地球环保相关,参与者都是九零后的年轻艺术家,也涉及到了一些公益组织。
江蓁在门口检好票,根据工作人员的指引进入展厅。
游人寥寥,大家都保持安静,放慢步伐走过一件又一件展品,偶尔停下驻足欣赏或拍摄。
这样的气氛让人心情平和,沉浸式地享受来自艺术家们的思维碰撞。
江蓁不疾不徐地走过半个展厅,有风格各异的画作、二次利用废弃物制成的手工品、更特别地还有占据一整个走廊的绘本故事。
大多数作品江蓁都是一览而过,越往里走,展厅越空旷,纯白色的场景布置像把人拉进另一个空间。
走到摄影区的时候,江蓁停下了脚步。
白墙上陈列着上下三幅相框,分别取景于天空、陆地、大海,最上面是如火焰一般的红橘渐变,最底下是沉寂的深蓝,而中间那副灰黑色的场景,像灰烬像深渊。
燃烧的落日交融汹涌海水,chillsandfever,寒与热,冰与火,两方极端争斗,撕扯出一片浓重的黑色地带。
照片无声,却具有穿透一切的力量。
当视线停留在这组图上时,江蓁的某根神经被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心灵上的冲击和震荡。
这是观赏者与摄影师的短暂共情,眼前的图片是实体,却能将精神世界连接。
江蓁站在照片前,某一瞬间又似乎被拉进照片里,借着作者的眼睛感受到落日与海水的痛苦、挣扎、呼喊。
驻足了整整两分钟,江蓁才恍恍将思维从照片中抽离。她偏移目光,落在一旁的作者简介上。
摄影师的名字叫溪尘,听着挺文艺的。江蓁拿出手机在搜索引擎上输入这个名字,竟然都没有对应的词条,所获信息也寥寥无几。
也许是个新人?又或者是个隐世的大神。
江蓁默读了一遍这个名字,把它记在心里。
最后又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图片,江蓁将手机放进口袋里打算起步离开。
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男人,她这一转身差点撞上人家。微微低了下头说了声抱歉,江蓁往旁边让了一步继续向前走。
出了展厅是一片休息区,售卖咖啡和甜点。
江蓁找了个空位坐下,点了一杯冰美式。
这时候也才下午四点,和煦的日光投映在木桌上落下斑驳光影。
窗外是艺术区的一个小花园,树上的叶子一半早早入秋泛黄,一半依旧是鲜活的绿色。
江蓁翻着手机里刚刚拍摄的照片,时不时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一口咖啡。
“你好,请问这儿有人吗?”
听到声音江蓁抬头望去,是个高个清瘦的年轻男人,年龄与她相仿。
她摇摇头,把自己的包往身前挪了一点,给他腾出位子。
男人礼貌道谢,拉开椅子坐下。
刚刚背着光匆匆一瞥,江蓁没来得及看清男人的长相,总觉得有些眼熟,尤其是声音,她肯定在哪里听过。
她忍不住偷偷偏过头去想再看一眼,却没想到男人也正在看她。
视线相撞在一起,是对方先开口:“想起我来了?”
在江蓁微张着嘴表示茫然的时候,他又带着笑意说:“江蓁。”
“你是......”江蓁蹙着眉,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匹配对应的名字。
没等她想起来,男人已经主动表明身份:“2010级广告1班,樊逸。”
记忆中那个帅气清朗的男孩和眼前的男人渐渐重合,江蓁瞪大眼睛,惊喜道:“学长!”
江蓁和樊逸在江城大学的交集其实不算多,几次活动组织上樊逸是主要负责人,指导过她而已。
当时樊逸是学院的学生会会长,成绩好,长得也不赖,妥妥的校园男神。如今的他更加成熟稳重,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西裤,气质还是一如从前的温和谦逊。
他和江蓁说:“刚在里面就认出你了,不方便打招呼。”
江蓁想起那时导师不厌其烦地和他们提起樊逸的光辉事迹,不禁莞尔一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樊逸挑了下眉,佯装失望的口吻:“我也没想到你把我忘了。”
江蓁赶紧摆摆手:“我不是故意的,您往我眼前一站,我被帅晕了,脑子就不运转了。”
这种不走心的恭维话,樊逸听了还挺高兴的,他抿着唇,微微掀起嘴角。
樊逸问江蓁:“来申城玩儿的?”
“没,我来这儿工作了。”
樊逸眼神里露出惊喜,继续问:“现在在哪儿工作?”
“茜雀,做市场策划。”
“挺好。”樊逸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很自然地将其递给江蓁。
江蓁接过,打开微信扫码添加对方为好友:“我听说,学长你后来自己开了工作室?”
樊逸纠正道:“合伙人之一,也不算我开的。”
他又问:“今天一个人来看展?”
江蓁点点头:“假期闲着没事,出来逛逛。”
樊逸的视线落在手机上,似是不经意的一问:“男朋友呢?”
这有些陌生的三个字让江蓁愣了一下,她用手指擦去沿着杯壁滑落的水滴,耸耸肩语气轻松地回答:“分啦。”
樊逸抬起头看向她,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我记得你们在一起挺久的。”
江蓁将一缕头发捋到耳后:“就前两个月,大三到今年,五六年吧,也不算久。”
这个话题起的不好,气氛陡然变得微妙,樊逸自己也有些后悔。
大概沉默了半分钟,江蓁率先打破尴尬,她问樊逸:“学长,你也喜欢看展吗?”
樊逸指了指展厅门口的广告牌,说:“我们工作室参与了策划设计,我今天来巡查一圈。”
江蓁做了个wow的口型,发自内心的佩服。
这次的艺术展是公益性质的,所获收益将全部捐赠出去,樊逸的工作室负责策划自然也不会从中收取费用。
江蓁暗自叹了声气,她还是个卑微社畜,每天为生计奔波,人家却已经为社会作出更高价值层面的贡献了。
灵光一闪,江蓁挺了挺身子,问:“学长,那你应该认识展会上那些作者吧。”
樊逸点头承认:“是,工作上会有一些交集。”
江蓁的嘴角泛起不怀好意的笑:“那你可不可以,把溪尘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啊?就是那个摄影师。”
江蓁的眼眸圆而乌黑,明亮有神,像是盛着碎星的夜幕。被这样的目光看着,人很难拒绝她提出的任何请求。
“我看看啊。”,樊逸不着痕迹地滚了下喉结,在大脑进行思考之前,身体已经很老实地打开微信找到溪尘的名片推荐给了江蓁。
收到新消息提示,江蓁满足地露出一个明媚笑脸:“谢谢学长!”
已经滥用公职了,樊逸这才想起来问她:“怎么?你喜欢他啊?”
江蓁笑着摇摇头:“说不上,但想找他合作。”
樊逸抿了口咖啡,友情提示:“他脾气有点怪,也不太喜欢商业性质的工作。如果要合作的话,沟通的时候你千万要注意措辞。”
江蓁十分认真地点了个头,表示记住了。
樊逸是个温文随和的人,你给的话他会接,气氛冷下来他也会挑起另一个话题,和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很舒服,江蓁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没了刚开始的拘谨。
两人并肩坐在窗边,边喝咖啡边随意捡些话题聊。看着天快黑了,江蓁起身打算离开。樊逸提出送她,被她委婉拒绝。
比起搭个便车,江蓁还是更喜欢自己在地铁或公交上慢悠悠地消磨时间。
离开展馆,走到附近的公交站台,江蓁拿出耳机,用音乐声给自己与外界筑起一道墙。
恰逢晚高峰又是节假日,今天的交通格外拥堵,往常四十分钟的车程,江蓁到站下车的时候都快晚上七点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江蓁再进atwill就自然很多。本来嘛,只要她自己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惯常见到的那个小服务生似乎是休假了,接待她的是另一个年轻小伙子。
上次江蓁是直接点的菜,没翻菜单,她这才知道菜单最近被更新过了,——当然只是前两页的酒水,食物那页依旧是那简简单单两行字。
江蓁一一浏览过去,拇指指腹在“美女酒鬼”四个字上点了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服务生微笑着为她解释:“这是我们调酒师的新品,用红石榴果浆混了其他调和酒,很好喝,您要尝尝吗?”
听成分,江蓁隐隐觉得熟悉,她用指节蹭了蹭下巴,问:“那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
服务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抿唇笑起来:“就是有一次,一个漂亮姐姐在我们店里喝了这杯酒,没想到后劲这么足,醉得整个人神智不清,您猜她后来干嘛了?”
江蓁呵呵笑了两声:“不会是把辣酱当饭灌了吧?”
服务生瞪大眼睛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江蓁扶额闭上眼,因为她就是那个傻逼啊!
“我,我听别人说的。”
“哦~”服务生点点头,又说道,“姐,要来一杯不?后来调酒师被我们老板骂了一顿,现在的是改良过的,没那么烈了,您放心喝!”
江蓁抬头,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诡异表情,咬着后槽牙说:“那真是谢谢你们老板了。”
没眼力见的服务生以为她起了兴趣,还傻呵呵地说:“那我给您来一杯?”
江蓁嘴角瞬间放平,伸出手掌做了个拒绝的姿势,肃着脸一身正气道:“不用!我滴酒不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