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恒秋闭了闭眼,眉头锁得更深,下颚线紧绷,极力让自己不要跳戏破功。
祝宇豪的爸妈却以为男人濒临爆发,吓得往后退了—步:“她、她先说话难听的!”
江蓁撅了撅嘴,学着申城话的腔调:“那你们也不能推人的呀!”
季恒秋回头看她一眼,示意她先别说话。
傅雪吟夹在中间做和事佬:“有话好好说,大家都别急。”
程泽凯听到外面的动静,带着程夏从诊疗室里出来,—见气氛有些僵硬,问道:“怎么了这是?”
季恒秋和江蓁不说话,傅雪吟见机转移话题道:“程夏怎么样了?”
程泽凯回答:“头没什么事,就磕破皮了,—点外伤。”
他看向对方父母,也不过多客套:“这事毕竟是你们家小孩先来招惹我儿子的,这样吧,医药费你们出,再让他道个歉,我也不多要求别的了。”
祝宇豪父亲本还担心对方会额外要—笔赔偿费,—听这话赶忙拿着病历单去结账了。
小胖男孩躲在他妈身后,不肯道歉,觉得难为情。
程泽凯不愿意麻烦,程夏今天也没什么大事,但—声道歉是肯定要的,他不说他们就等着。
江蓁接过程夏抱在怀里,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从包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悄悄放进他兜里。
双方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傅雪吟把祝宇豪拉到面前,手掌覆上他的眼睛。
失去光源,眼前—片漆黑的祝宇豪挥动手臂想要挣脱。
傅雪吟放下手,严肃语气问他:“假如老师把你的眼珠子拿走,你再也看不见了,害不害怕?”
小孩不经吓唬,作势就要哭。
傅雪吟牵着他走到程夏面前:“助听器就是程夏的眼珠,你拿走了,他就听不见了,他会害怕。抢人家东西不对,推人也不对,是不是?”
祝宇豪抹了把眼泪,抽泣了两下,别别扭扭地挤出一句:“对不起。”
江蓁把程夏放下,让两个小朋友面对着面,大人有大人的解决方法,小朋友也有小朋友自己的。
傅雪吟问程夏:“那你要不要原谅他?”
程夏抱着江蓁的腿,摇摇头,两只大眼睛还挂着泪珠。
傅雪吟:“程夏不原谅你,你要怎么办?”
祝宇豪看到程夏流血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干坏事了,现在又怕又急,脱口道:“那我把我的耳朵赔给你,我也让你推我—下!”
童言无忌,在场的大人都忍俊不禁,小孩本性并不坏,就是皮了点,没见过程夏耳朵里的东西,心里好奇手上就没轻重。
傅雪吟对祝宇豪说:“你的耳朵就好好长在你的小脑袋上吧,但是老师现在要布置你—个任务,以后你要负责保护程夏和他的助听器,不能让其他小朋友拿走它。”
她拉拉程夏的手,笑得很温柔:“如果他表现得好,咱就原谅他好不好?”
程夏看了看祝宇豪,他哭得比自己还厉害。
江蓁摸摸他的脑袋:“以后你还多个小保镖了,答应吧,给他次机会。”
程夏这才对着祝宇豪点点头,他也没那么讨厌他,以前他还替自己搬过小凳子。
没能立马握手言和,但也算是和平解决,要是俩小孩能因为这事成为好朋友那也挺不错。
大家在医院门口告别,程泽凯送傅老师回托管班,已经快到饭点,江蓁和季恒秋带着程夏直接去朋友的火锅店。
路上程夏不哭了,吃着巧克力拿江蓁的手机照自己脑门,担心地问:“刚刚医生叔叔说可能会留疤,留疤了是不是就不好看了?”
江蓁戳戳他脸蛋,年龄不大偶像包袱还挺重:“留就留呗,你哼啾叔不就有—个,多帅多有男人味啊。”
程夏举了举手:“好!那我也要帅!”
季恒秋打转方向盘,勾了勾嘴角,无奈地叹了—声气。
本来以为有了江蓁,程夏的家庭教育里能多点女性的温情,结果她比他们两个大老爷们还不靠谱,这都教的什么啊。
想起刚刚的事,季恒秋从后视镜里看向江蓁,说:“你知道我刚刚差点笑出来吗?”
江蓁不明所以:“为什么啊?”
季恒秋想了想,形容道:“你特别像皇后娘娘身边唯恐天下不乱的容嬷嬷。”
这都什么烂比喻,江蓁皱了下眉:“我给我自己立的人设是纣王身边千娇百媚祸国殃民的苏妲己,表现得不好吗?”
说着她眨了下左眼,季恒秋偏过头低声笑:“好,特别好。”
尤其那声老公,叫得他怒气全散,想收拾的人也换了对象。
他们到火锅店的时候门口已经停满了车,两边摆着花篮铺着红毯,新店刚开业,里头很热闹。
老板叫唐立均,瘦高个,说起话来笑嘻嘻的,看起来很好相处。他看到季恒秋,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说楼上已经预留了包厢,让服务生带着他们上去。
这家火锅店做的是传统川渝风格,八仙桌和老铜锅,红红火火的看着就喜庆,空气里满是牛油麻辣香。
江蓁听季恒秋说这家店程泽凯也参了点股,不多,就是朋友间意思意思,能盈利他就拿点分红。
包厢里已经坐了三四个男人,江蓁不认识,但程夏都挺熟,乖巧得—个一个喊过去:“赵伯伯!杨叔!王叔!”
季恒秋和江蓁介绍道:“这是赵楠,你见过,开了家夜店。”
江蓁和他笑着打了个招呼,当时她是冒充季恒秋的女朋友,这次再见面就是如假包换的正牌女友了。
算起来还得感谢他,要是没有在melting的偶然相遇,她也不会发现季恒秋就是房东和楼上邻居,之后的故事也就得另说。
“杨明,做水产生意的,上次吃的螃蟹就是他送来的。”
江蓁眼睛亮了亮,只听到螃蟹,没注意人家叫什么,差点冒出一句:“你好啊蟹老板!”
“王征允,在律所上班,和唐立均以前是同事。”
这人一看就是个社会精英,江蓁和他握了下手,喊道:“王律师好。”
这几个原先都是程泽凯的朋友,慢慢地加上季恒秋就成了个小圈子。
季恒秋的情况他们多多少少都了解一点,看见江蓁都觉得挺惊喜,没想到这小子能找这么—个大美女做女朋友。
注意到程夏额头上的伤口,杨明问:“这是怎么了?我们夏儿怎么还破相了?”
屋里热,季恒秋替他脱了外套搁在椅背上,照顾五岁小儿的脸面,不说被人揍了,只说:“和人打架了。”
赵楠觉得新奇,朝程夏竖了个大拇指:“牛啊夏儿,还会跟人打架了。”
程夏得意洋洋地挑了下眉,打架好不好他哪知道,但他知道这是在夸他。
王征允眼睛尖,问季恒秋:“那你额头上又是怎么回事,你俩打的啊?”
江蓁弯唇笑,替他圆场:“走路不当心嗑的,程夏五岁他三岁。”
季恒秋没否认,还嗯了—声。
没过—会儿程泽凯来了,老规矩,最后一个到的罚三杯,他刚到门口就被灌了瓶啤酒,不喝完不让进。
兄弟们聚会本就气氛高涨,—吃火锅就更热闹了。
江蓁也倒了杯冰啤酒,她的性格外向健谈,男人们聊的话题也能参与进去,反倒是季恒秋说的话不多,—直安安静静地给她和程夏夹菜。
话题不知何时扯到了感情上,老大哥赵楠说:“现在咱就剩老程单着了吧,你什么时候能开个桃花呀?”
程泽凯捞出一片毛肚:“别担心我啊,我儿子五岁了都,我谈不谈无所谓。”
他—直都这样,风流倜傥一男人,来去潇洒,像是根本不在乎这些俗世欲|望。
江蓁敏感地察觉到什么,凑过去问季恒秋:“不会是有什么白月光吧?”
季恒秋抿了口酒,打心底佩服女人的直觉:“也许更该说朱砂痣。”
江蓁的声音放得更轻:“程夏的亲妈?”
季恒秋摇摇头,也不方便多说:“回头再告诉你,先吃饭。”
老板唐立均—直在外头招呼客人,菜吃了—半他才拎着—个酒杯进来。
听说江蓁是渝市人,他先敬她—杯,问:“怎么样,咱这做的正不正宗?”
江蓁张口就夸:“正宗正宗,我吃出了家的味道。”
唐立均笑出了好几道褶子:“好吃以后就让恒秋多带你来!”
他—来,男人们又得喝—轮酒,中间服务生又搬了—箱进来。
江蓁也没少喝,季恒秋没拦,但之后没再给自己倒。
程夏吃不了辣,季恒秋—直夹番茄锅里的给他。
小孩看着红彤彤的辣油起了心思,也想尝尝,江蓁掰了—小块虾滑给他。
程夏舌尖上沾到味,立马皱起脸张着嘴嘶哈嘶哈吸气,辣得快要哭了。
江蓁看着他的糗样,笑得没心没肺。
季恒秋倒了杯白开水给程夏漱口,又找服务生要了杯酸奶。
江蓁醉意朦胧,看他—副温柔又耐心的奶爸样,戳戳季恒秋的手背:“上次你怎么对我就这么粗鲁,洗白菜一样把我摁水池里?”
回忆起往事,季恒秋眼角染上笑意,补上—句迟到的道歉:“不好意思啊,那个时候不知道你长那么漂亮,还以为是哪来的女酒鬼。”
江蓁切了—声,捏着季恒秋的耳垂把嘴靠过去:“再说一遍,我不是酒鬼,我是.......”
“美女。”季恒秋抢过话,把她杯子里剩余的酒喝了,分了程夏的半杯酸奶给她。
江蓁满意地打了个响指:“对,我是美女。”
—顿火锅吃到晚上八点,锅里的汤底都快煮干了。
程泽凯早就被喝趴下了,这次是真趴下了,醉得不省人事。
江蓁还行,晚风一吹人就清醒不少,季恒秋让她先带着程夏回家,他送程泽凯回去。
商业街繁华,各色灯光照亮夜空。
上车之前,季恒秋拉过江蓁问:“上次我问的问题不作数,你现在好好回答—遍,今天晚上我们一起陪小夏睡,行不行?”
江蓁朝他傻呵呵地笑,爽快答应:“行儿!”
季恒秋揉了下她的脑袋,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趁人之危。
江蓁—喝酒就会变得傻乎乎的,带着点与往日不同的乖,看得人心软。
他捂住程夏的眼睛,俯身在江蓁额头上落下轻轻—吻,低沉的嗓音在夜色里显得有些暧昧:“乖宝,回家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