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到晚上八点,大家吃饱喝足,程夏惦记着要看烟花。
城里是禁止燃放的,季恒秋买了点小的仙女棒,就当过个气氛,热闹热闹。
陈卓和储昊宇十分有仪式感地用烟花在地上摆了个爱心,小春和裴潇潇挤眉弄眼在自拍。
程夏牵着傅雪吟蹦蹦跳跳的,一只手拿着季恒秋做的冰糖草莓,舔得嘴边都是。
他们小年轻出去玩,季恒秋和程泽凯留下收拾桌子。
江蓁把碗筷放到水池里,站在后院门口看了会儿。
仙女棒喷射出的星火虽然渺小,但也足够照亮这一小片天地。
“他今天真是高兴疯了,估计今晚得尿床。”程泽凯说程夏。
江蓁眉眼弯弯,靠在门框上,偏过头说:“他很喜欢傅老师。”
程泽凯回:“小孩都喜欢这样的。”
江蓁换了个姿势,面向程泽凯:“你还记得我刚和季恒秋在一起的时候,你和我说,让我别怕麻烦,多了解他一点,多点耐心。”
后院里笑闹声和烟花绽放的声音混作一片,闪烁的光映在脸上,程泽凯看向某处,嗯了一声。
“我那个时候觉得你就是杞人忧天,觉得我和季恒秋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可能连架都吵不起来。”江蓁摊了摊手,“热恋期的人就是这样吧,不知道哪来的自信。一直没机会和你说,谢谢你啊程大哥,谢谢你和我说的那些话,季恒秋能遇到你真好。”
程泽凯和她碰了个拳:“别谢我啊,谢你自己,还好你没怕麻烦,你很坚定。”
季恒秋一进后厨看见两人在偷懒,抱怨道:“快来帮我啊,怎么就我一个人了?”
江蓁赶忙应:“马上来。”
她顺着程泽凯的视线方向看去,傅雪吟正拿着手机给程夏录像,两个人都笑着,画面温馨而和谐。
江蓁意有所指地说:“这么温柔漂亮一姑娘,不知道以后谁有福。”
程泽凯笑了笑,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真不心动?”江蓁问。
程泽凯愣了一秒,把手机放回去,摇摇头,还是那句:“太小了。”
傅雪吟突然转身看向门口,程泽凯像是被人抓包,闪躲着回避视线。
江蓁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时过境迁,现在轮到她是做心理工作的那个。
也没多说别的,就一句“爱情里最困难的问题是相爱,其余的根本就不叫事儿”,说完就出去帮季恒秋了,让程泽凯自己再好好想想。
季恒秋买了一大箱的仙女棒,都给他们放完了。
外头大冷天,回来的时候一伙人都冒了汗,玩嗨了。
程泽凯给程夏解开外套拉链,摸摸他红扑扑的脸蛋,问:“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程夏嘿嘿笑,小手捂着嘴,悄悄凑到程泽凯耳边。
他呼吸的热气钻进耳朵里,程泽凯觉得痒,夹着肩膀下意识地想躲。
程夏说:“傅老师今天陪我玩,还给我拍照,钱舒恬她妈妈也这样给她拍照。”
程泽凯揉揉耳朵,呼噜了把他的脑袋:“喜欢傅老师啊?”
程夏不假思索地回答:“喜欢!”
程泽凯又换了个问题:“想要让她当你妈妈?”
这一次程夏却摇了摇头:“妈妈是你喜欢的人,要你来选。”
程泽凯愣住,良久后揪了揪程夏的耳朵,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小孩是最善良最真诚的,他们家这个更是一小天使。
“你这小孩。”程泽凯和他顶了顶额头,“知道了,我来选。”
他起身往大堂里扫视了一圈,却不见傅雪吟的人影:“傅老师呢?”
杨帆刚要开口,江蓁就抢话道:“刚走!应该是在门口打的吧。”
程泽凯心一沉,嘀咕着“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快步走向大门。
“姐。”杨帆不解地看向江蓁,指着椅背上的女式外套,“人家不还没走呢么?”
江蓁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气,拍拍他的肩,叮嘱道:“以后做事机灵点。”
杨帆挠挠脑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屋外时不时有冷风拂面,出来的急,傅雪吟没拿外套,就穿着一件毛衣,风一吹她打了个寒颤。
靠在白墙边,她抬头看屋檐上的风铃,耳边是母亲的喋喋不休。
“那小伙子挺好的,你哪里不喜欢了?”
傅雪吟搬出自己的万能糊弄答案:“感觉不对。”
“感觉感觉,得先处才能有感觉啊!”
傅雪吟疲惫地呼了口气,原地跺了跺脚希望能暖和一下身子。
铃铛突然急促地晃动,木门被推开,里头的暖黄色灯光泻了出来。
四目相对,两人俱是一惊。
“妈我知道了,我先挂了啊。”傅雪吟匆匆挂了电话,看程泽凯呼吸急促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程泽凯懵了:“你、你没走啊?”
傅雪吟举了举手机:“我出来接个电话。”
“哦。”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程泽凯慌乱地转身想走。
“欸。”傅雪吟叫住他,不知从哪冒出股勇气,脱口而出道:“我今天其实不是想来酒馆吃饭,我是来找你的。”
程泽凯看着她,点了下头:“嗯。”
傅雪吟揪着衣摆,紧张地不敢直视他:“来之前我去相亲了,不过不太顺利,对方说不喜欢我这种年轻小姑娘。”
程泽凯没说话,她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是因为我们爱作、麻烦,总是要这要那的,心思太难猜了。”
傅雪吟问程泽凯:“你拒绝我,是因为觉得我年龄小吗?”
安静了几秒,程泽凯点头承认:“我们差了十三岁。”
傅雪吟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强:“所以也是因为怕麻烦?”
程泽凯否定得很快:“不是。”
“那为什么?”
程泽凯移开视线,轻声说:“不公平。”
傅雪吟着急地追问:“你觉得对我不公平?”
程泽凯重新迎上她的视线,加重语气:“是对我不公平。”
他的目光含了太多东西,傅雪吟感觉胸膛上被人捶了一拳,她有些喘不过气:“什么意思?”
程泽凯舔了舔嘴唇,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夹在指间,语气平静,带着刻意为之的冷淡:“假如我们谈两年恋爱,然后分手,你那个时候不过二十五,正当年轻,你可以很快放下,然后继续你的精彩人生,继续找你的下一任。但是我不一样,过完年我马上就三十七了,这两年对于我来说,可能就是人生最后一次,明白吗?”
傅雪吟低着头,并不认同他的话,倔强地试图反驳:“可是你凭什么肯定两年后就会分手?凭什么肯定我就会很快放下?”
程泽凯喝了酒,这样绕来绕去的聊天有些消磨意志,他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不耐烦:“只是打个比方,你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
刚要启唇,傅雪吟皱着鼻子打了个喷嚏,她搓搓胳膊,身体冷得缩成一团。
程泽凯往她面前挪了挪,挡住风口,说:“进屋吧。”
“不进,我还没说完。”话音刚落又是一个喷嚏。
程泽凯皱起眉头,脱下外套搭在她肩上:“行,你说。”
男人的夹克宽大温暖,傅雪吟脸上浮出红晕,咬着下唇吞咽了一下,鼓起所剩无几的勇气,为自己博最后一次:“我试着冷静了很久,你有的顾虑也让我迟疑过,我虽然比你小,但也是个成年人,没那么不懂事。你上次和我说完后,我是真的已经打算放弃你了,我去相亲,见了很多个男人,每一个都会下意识地拿你做比较。程泽凯,我怎么想都还是觉得不甘心。”
傅雪吟抬起头,在昏暗光线中找到程泽凯的眼睛:“明明你也喜欢我的,就这么错过,会不会太遗憾了?”
他沉默的时间太久,涌上心头的热血被寒风吹熄后,傅雪吟一点一点垂下头,只是一眨眼泪水就模糊视线。
夜晚的巷子静谧安宁,明亮的不止灯火,还有天际一轮圆月。
“你说得对。”
太冷了,傅雪吟觉得脑子都要被冻住,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比起言语上的进一步解释,程泽凯选择了行动。
冰凉的脸被温暖干燥的大手捧着,眼前暗了,嘴唇蓦地被人含住。
这是一个很好的取暖方式,傅雪吟想,她浑身都在升温,连呼吸都发烫。
“试试吧,好不好?”
傅雪吟大脑宕机,已经不能思考。
程泽凯捏捏她的脸颊:“很冷,快说好,说完回屋里。”
傅雪吟憋回眼泪,用力点头,眼眸里闪着光:“好!”
木门虚掩着,露出一道缝,门后的人像是串糖葫芦,一个脑袋叠着一个脑袋。
“看到没!看到没!”江蓁捂着嘴,满脸姨母笑,用力拍打季恒秋的胳膊,“亲上了!”
她一激动下手就没轻重,季恒秋抓住江蓁的手牵在掌心,拖长尾音说:“看到了。”
“你俩看什么呢?”陈卓好奇地走过来,也想凑热闹。
“嘘!”江蓁把他瞪回去,“小声点!”
陈卓更好奇了:“什么什么呀!”
江蓁故弄玄虚,摇头晃脑道:“锦上添花,好事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