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之城的订单发生了什么事,安格尔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安格尔才走进魔法齿轮的后门，就听见争吵声，而且争吵的还是曼德拉爵士以及小血这两个他觉得八竿子打不着的家伙：
“这笔订单对我们在榭思瑟的计划非常重要——”
“明明是我先来的！”
安格尔见状有些莫名：“发生了什么事？”
曼德拉爵士和血精灵一愣,然后对着黑袍扑了过来：
“安格尔大人！”
“安格尔大哥！”
这两个平时最擅长察言观色的家伙像是失了智似的，似乎不顾及安格尔生气的可能性,一个拉住了安格尔的手，一个抱住了安格尔的大腿,述说自己的委屈。
安格尔在两人的念叨中,终于明白了他们争吵的原因。
“也就是说,曼德拉阁下用平时定金的一点五倍价格下了订单，而小血则在此之前预付了全部货款也下了一笔订单,但现在工坊只有一批货，在拉给爵士阁下的时候,被来催货的小血看见了？”
安格尔整理出了经过。
曼德拉爵士和棘月异口同声的申明道：
“这批货本来就是我的！”
安格尔只看向了坐在茶几上面的黑猫。
怎么看这笔订单的发货问题都是魔法齿轮的错，而这种“杂事”是秘银管的,安格尔当然必须找它。
秘银偏过头，睁着大大的异色瞳“喵”了一声，试图装成是无辜的小猫咪。
安格尔当然不能让它混过去。
“秘银,解释一下。”
“喵，只是个小小的误会。大家的货很快就会有的，不用着急的喵。”秘银没有了平时的底气，只用甜腻腻的商用语气说道。
“这话已经我听了不下十次了。”血精灵拆台道，“我们手头上的水晶球早在半个月前就断货了，正是想要早点发货,才付了全款！你却先给了其他人——”
“什么其他人，我在榭思瑟的部署也是安格尔大人授意的啊！”曼德拉爵士叫冤道，“何况我是愿意出两倍的高价进货啊！”
“哈啊？好像东境不是老大的布局似的,对于老大而已，东境才更重要吧！”
“你这种乡下人根本不知道贸易都市的力量！”
“什么力量，钱罐子罢了！东境才是老大的基本盘！”
……
那两个又争吵了起来。
好在这两位尚且没疯，没人敢找安格尔本人确认“谁比较重要”，否则安格尔非要将这两个的脑袋摘下来，让他们好好冷静一下。
安格尔只盯着他的管家猫不放：“到底怎么回事？产量跟不上吗？”
“不，歌者来了以后，第二工坊生产间开始生产，产量勉强还好，”秘银有些心虚的说道，“是他们的订单太大了。”
“并不大！”
那两位却再次异口同声道。
棘月道：“安格尔老大的命令是将游戏桌和游戏水晶买到所有我卖到的地盘，现在为了巩固地盘，我已经尽量减慢扩展趋势了，但每个地方的需求量都很大！”
曼德拉爵士也道：“榭思瑟足足有五十万的人口啊！而且中上阶层居多，尤其我们的产品是独家产品，这个消费需求比穷乡僻壤高多了。”
临末了，曼德拉爵士还补充道：“安格尔大人，说句真心话，既然您的产品开始上市了，产量一定必须跟上才行，否则明天游戏魔晶球，游戏水晶镜之类的会充满整个市场。”
“没那么容易，他们首先必须绕过我的保密魔法。”
安格尔有恃无恐道。
这大概是魔法世界的最大优点了，有保密魔法在，普通的盗版不会存在，除非有更厉害的法师暴力破解契约。
但如果说在刚开始的时候，安格尔一介中阶法师的保密魔法还很容易破解的话，在他有了两个城市级别的局域网络的现在，基本上不存在法师可以绕过保密魔法的可能性了。
“但你的保护条例也太宽松了，”棘月对此有不小的怨念：“只要能学会你那套魔法原理和符文规则，别人只要制作出不同的游戏就不算盗版了，要绕开太容易了。”
“因为我并不准备让我的研究成果失传。”安格尔道。
保密魔法的缺点也在这里。
如果哪个大魔法师研究出了某个独门魔法的话，完全可以用保密魔法锁死某个升级树，除非之后有比他更强大的法师研究出同样的东西来，否则普通法师们接触就会完蛋。
这也是很多上古禁咒比现在的禁咒更厉害的原因。
以学园之城的创建者为代表的均衡派反对这种做法，安格尔的理念也是如此，他并不愿意禁止掉其他人开发魔法游戏，抹杀这个行业的可能性，何况他禁止了魔法侧的游戏开发，那边科技侧早晚还是会研究出类似的东西来的。
“您将游戏水晶的保密期限限定在了三年，那么三年时间一到，其他人就会研究出类似产品的。”棘月说道。
曼德拉爵士在这点上和棘月达成了共识：“我们必须在三年之内，尽量铺货，将市场牢牢抢占住才可以。”
这也是安格尔的布局。
所以他之前才让这两位做自己的代理。
这样问题回到了一开始。
“所以，导致无法完成订单的原因是什么？”安格尔看着秘银问道。
“才不是没法完成……”
“秘银！”
安格尔提高了声音，秘银猫炸毛了。
黑猫窜到了茶几的花瓶后面，它夹住了它的两条尾巴，垂下头道：“本来确实可以完成的，预定的材料却没有送来。”
这件事是秘银理亏。
一方面棘月和曼德拉爵士给出的订单确实太吸引人，一方面歌者竟然归队了，第二生产间恢复了生产，秘银想要干一票大的，就接下了这两个让它无法拒绝的订单，谁想到材料却没有如同它预期那般送来，结果导致所有的订单无法完成。
这简直可以算是秘银作为炼金工坊管家生涯中最大的污点。
今天也将是秘银最大的黑历史。
但猫猫委屈：“那些材料供应商有些都合作了几百年了，没想到他们那么过份，不是没货，就是送不过来，送来了的也比预期晚好多，以前他们明明不是这样的。”
人类这种生物，一个个比猫咪还要善变。
“……也许并不是他们的错。”
安格尔却想到了导致他遇见歌者的那起事故，如果出事地点不是在学园之城附近，安格尔正好也在的话，那车材料肯定是无法到达塞西里亚的，而这种情况应该不是孤例。
安格尔让一只招待猫去叫来了歌者。
“这么说的话，确实有这个问题，”歌者听了安格尔的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我所在的戈路格鲁镇原来就是废魔晶的生产地，但伴随着魔法产业的衰退，很多年轻人都去森森那塔找活了，那边的矿山只有被下了订单以后才会在地面附近开采。”
“不过比起矿山本身，更多是交通问题吧？”棘月也说道。
他这段时间在东境跑来跑去代理游戏桌的事情，对这方面的事情其实比无法出门的歌者更为熟悉：“毕竟地精和矮人还在，只要有订单，矿山就能恢复生产，真正麻烦的是交通。像是安格尔老大说的那样，一路上事故太多了，哪怕我代理游戏桌，也尽量先顾及沿着铁路的城镇，其他地方只能慢慢来。”
“等一下，就算没有铁路，也有汽车啊！交通更便利了才对吧！”曼德拉爵士无法理解。
“那是你们榭思瑟！我们这里可是东境，你们口中‘野蛮无理，魔物肆虐’的东境，这里路上不知道会跑出个什么来”棘月翻了个白眼。
曼德拉爵士还是不明白：“但皇帝陛下不是已经铲除了魔物了。”
血精灵冷笑道：“这要看所谓魔物的概念了，像是老大从深渊钓上来的那种固然是魔物，但史莱姆算不算魔物？魔狼算不算魔物？不会吐风刃但只是加强了体力的那种狼呢？最后，我算不算魔物？我因为种族天赋，一个可以干掉你们人类十个哟！”
“新式军队对于铲除叛逆很有用，可对一些野生的被污染的自然形成的自然现象几乎没有办法，可是魔法资源本来就是在各种危险的地方较多。”
“在魔法时代，车队的保护工作是冒险者公会和佣兵公会负责的，但到了近代，因为总所周知的原因，这些冒险者和佣兵已经不复存在了。”
棘月的组织就是由佣兵公会转化而来的。
棘月也想到了这点：“老大，要不然我这边也承接材料的运送工作？根据以前的人脉，我还是可以找到一些合适的向导的，不过这样的话，这批货物可不可以先给我？”
血精灵得意的看了曼德拉爵士一眼。
曼德拉爵士冷哼了一声。
他对安格尔道：“精灵阁下找来的向导，不知道多少岁了呢！要我说的话，解决这个方法的最好办法，是修路啊！只要有铁路通往矿区，多少的材料都拉得出来！”
“想致富先修路。”安格尔也赞同的样子。
曼德拉爵士露出一丝得意：“从榭思瑟到森森那塔光是铁路就有五条。”
“但是，在东境是不可能的，”棘月道，“这里地形太复杂了，无论是铁路还是公路都很难修起来，也没有商人愿意往这种乡下地方投资！”
“现在魔法齿轮不就可以吗？”曼德拉爵士道，他随即转脸对安格尔表态道，“安格尔大人要投资铁路的话，请算上我的一份！”
“我也可以！”棘月抢着说道。
“如果您觉得资金有问题，我可以帮您担保，在榭思瑟拉来优质投资人。”曼德拉爵士接着道。
棘月咬牙道，“建造铁路勘探上，我可以找来合适的向导。”
“我还可以去森森那塔请来合适的技师顾问和熟练工人。”
“我……”棘月卡住了。
显然，在遥控资本的玩法上，棘月略输一筹。
安格尔却没理会那两人的争吵，自言自语道：
“对喔！这边的铁路是私有制的。”
“……歌者，你跟我过来，我有点事情要和你商量。”
也不知道安格尔考虑一些什么，他随后将他的技术顾问叫走了，留下棘月和曼德拉爵士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
“安格尔先生，您要投资铁路吗？”
欧文市长在晚餐的时候跑来了，他眼睛闪闪发亮的问道。
安格尔看向了棘月和曼德拉爵士。
只见那两人心虚的转开了头，似乎都有泄密行为。
算了，他确实要找欧文商量这件事。
安格尔将欧文拉近了待客厅，将棘月和曼德拉关在了门外。
接下来不是他们可以听的了——
“不是我投资，是塞西里亚城市政厅投资，你们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借。”安格尔说道，“我还可以在技术上进行无条件的投资，但是，必须由市政厅来做这件事。”
欧文的笑容没变。
但从他的反应来说，似乎根本没理解安格尔在说什么。
安格却看着他的表情，很认真的说道：“魔法齿轮只是个炼金工坊，我只是个商人，是个资本家，我只会选择对我有利的地方修建铁路，你真的认为，让我这样的人控制着这些会对民生有重大影响的东西是好事？”
“可是……”欧文市长的嘴唇动了动，古怪的说道，“这些控制在政府手里更不对吧？”
欧文其实是不想把话说太白。
从王都到榭思瑟，从王都到塞西里亚，从王都到森森那塔，这三条铁路都是皇家修建的，但它们修建的时间比私营铁路更长，技术也更古老，而且资金到现在都在扯皮，也是这三条铁路造成了巨大的亏空，据说当年皇帝还想要再造几条铁路，但因为亏空太大，不得不停了下来，所以在欧文看来，国营铁路全是弊端，让市政府来建的话，塞西里亚的经济永远都不要搞起来了。
只是安格尔阁下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他应该明白这是损害他的利益吧？
“难道说，是因为看在和我的友谊的份上？”欧文的语气都荡漾了，“你愿意投资铁路已经算是我的政绩了！而且根据现在的市长选举制度，我迟早必须退休，如果将铁路的控制权讲给那些蛀虫，不知道他们以后会做什么。”
“那就考核！”
“哎？”
“像是空中巡卫那样，不□□份不分阶级，只有考核通过的才可以上任，并且全部必须从底层做起，靠资历慢慢上去。”安格尔说道。
欧文看着安格尔，表情慢慢严肃了起来。
他注意到今天黑袍并不是单纯的和他讨论铁路的事情，而是更加沉重的事情。
“安格尔阁下，您到底是……”
“魔法齿轮的塞西里亚不会成为贵族，但魔法齿轮的塞西里亚却可能会成为资本家，”安格尔说道，“现在在这里的是我，当我不再是我，或者我的想法变了的时候呢？你们真的愿意没有约束的我的存在吗？”
*
当天晚上，这个对话就传入了东境公的耳中。
并不是罗伊公爵有监视魔法齿轮，而是欧文市长觉得这个对话并不是跟他说的，所以他用了一点手段，交给了罗伊公爵。
“这个是来自……贤者的建议吗？”
东境公沉吟的问道。
“根据欧文的猜测，塞西里亚阁下的意见，搞不好是要对整个市政厅体系进行改革。”他的管家说道，“而且这个看法并不是黑袍本人的，而是他代表的势力的。”
“没有代表的势力。”
“哎？”
“我和欧文那群老家伙的看法不同，那只黑袍搞不好不代表任何势力，他只是塞西里亚，”罗伊公爵说道，“改变了世界，却禁止塞西里亚成为贵族的那个塞西里亚。”
“……从他今天的发言来看，也有些道理。”管家低头道。
罗伊公爵喃喃了几句。
他突然抬眼看向了沙发的另一边，他的一对儿女正坐在那里。
在刚刚有人汇报消息的时候，罗伊公爵没避开他们。
现在罗伊公爵向着他的女儿儿子问道：“你们觉得呢？要支持安格尔阁下的意见，对政府官员进行考核吗？”
蕾西菲娅没有答话，只挑起了眉头。
“唉？”路西尼则愣了愣，他看了看自己父亲，又看了看姐姐，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家族的长子，必须发言才对，才回答道，“不，不行吧！那不是意味着最低贱的平民也有机会成为市长吗？但，但是只有被选择的血统才是高贵的……”
“在王都，他们是这样教你的吗？”罗伊公爵问道。
路西尼看见父亲威严的表情，身体颤抖起来：“不，不对吗？”
“不，以皇帝的立场来说，没错！”东境公冷笑道。
“对啊，如果不是神灵的旨意，那种肥肉到底怎么成为国王的啊！”蕾西菲娅嘀咕道。
但她随后看向了自己弟弟：“可是，那个不适用于我们家族，因为勇者就来自你所说的最低贱的平民呢！”
“不是！勇者是天选之子！”路西尼急道。
他否认的很熟练，绝对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了。
蕾西菲娅立刻观察到了这点，她问道：“王都的贵族们承认这个吗？他们难道没说过东境的暴发户，贵族之耻之类的话？多好笑啊！我们作为东境领主的时间比某些王国的存在时间还长，可是他们永远不会承认我们。”
“但，但是陛下是承认……咳咳咳咳！”路西尼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陛下当然是承认的，虽然他一点都不想认。
罗伊公爵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让管家给儿子喂下药去。
罗伊公爵看向了自己的女儿：“蕾娅，你赞同安格尔阁下的看法？你知道的吧？这也许是在挖我们的根。”
“那又怎么样？我们有比平民更好的出身，更多的金钱，更好的老师，如果这样都要害怕输掉的话，这种蠢货早点明白立场，躲在家里玩游戏不是更好吗？！”蕾西菲娅骄傲的抬起了小脑袋。
她微微的喘了口气：“何况改革已经开始，皇帝搞出来的选举制度，从根本是想要夺走我们的领地，但事实上让市政厅塞满了作秀的蛀虫！虽然欧文市长是个好人，但我必须客观的说一句，在魔法时代，血族是无法光明正大的统治人类的！唯一庆幸的是，他们选上来的这只吸血鬼只吃番茄，不吃人！也是因为之前的塞西里亚没有多少血可以吸吧！可其他地方就说不定了。”
“你想了很多啊！”罗伊公爵有些惊讶。
蕾西菲娅露出了苦笑。
她能不多想吗？如果什么都不想，就必须嫁给那块肥肉了啊！
蕾西菲娅道：“当然，父亲大人，您不愿意也是可以的。我觉得塞西里亚大人未必要求你一定执行，毕竟他只是贤者，只是建议而已。”
“建议吗？”罗伊公爵道。
而管家看了大小姐一眼，俯首对公爵道：“但如果您支持塞西里亚大人的看法的话，现在是最好的机会……皇帝病了。”
罗伊公爵正色道：“你确定吗？”
“百分之百，而且是无法下床那种。”管家轻声道。
罗伊公爵却没有丝毫怀疑对方，只露出了沉吟的神色。
在这个时候提出这种方案，真的是巧合吗？
还是说塞西里亚大人……
他突然看向了自己的儿子：“路西尼，这个秋天，你差不多要上学了吧？”
“……是？”
“你别去公学了，就去义学吧！”
“哎？”
“就去……塞西里亚阁下进行试点的那所义务学校好了。”
罗伊公爵不管儿子震惊的眼神，喃喃自语这家训：“别离他太近，也别离他太远，确定是真货，抱住大腿……”
*
炼金工坊·魔法齿轮
安格尔和歌者正在设计间中讨论着什么。
歌者迟疑的问道：“主人，如果市长大人不同意官方投资的话，您就不修铁路了吗？”
“当然不，我还是要修的。”没什么能阻止他建网。
“那为什么……”
“只是看不过眼的提议而已，”安格尔道，“如果他们并不想听，我什么都不会说，只会默默等待下一个勇者，一个愿意听我说话的勇者；或者那位勇者找到的不是我，而是另一个贤者，但这么发展下去，他总有一天会出现的，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保证他可以出现，而不是被魔物吃掉，这就是法师的命运。”
不如说，是贤者的坏毛病才对。
反正不管真假的建议提了，后果几乎不去承担，全部丢给某个叫做勇者的倒霉鬼。
安格尔不一点都不排斥这样的传统。
他总不能去造自己的反吧！
这种贤者的心思，正常人当然不能搞清楚。
歌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唔。”
“好了！这种无聊的事情怎么都好！”安格说道。
他展开了手中的图纸，向着歌者问道：“我只想要知道，这个从技术实行上有没有难度？如果有难度的话，你觉得难点都在哪里？”
歌者本想要说什么，但他立刻被图纸上的画面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辆火车。
那是一辆穿行在天空中的火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1122:00:57~2021-01-1222:1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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