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吃了口茶,笑眯眯地说道:“阿知呀,你去,把陈恭再找过来。”
刚骂走就叫人,知浅弯了弯眼睛:“是。”
陈恭同李怀一道在前院,知浅并没有自己过去,让绒桃去寻人。
“这么快又让过去?”李怀背手站在门后,看着起身出门的陈恭,自言自语道。不是刚刚才从老爷子哪里出来么?不过是绒桃来叫的人——想到这儿忍不住摇头叹气,定是知浅说了好话。
“二姑娘呢?”
绒桃听他这么问,回道:“姑娘回院子了。”
老头子这么快又要见他,也不知知浅说了什么,不过足以让他满面春风地站在李忠面前。
毛头小子一个,李忠心里骂了一句,指着面前的点心和茶水,道:“阿知亲手做的,便宜你尝尝。”
陈恭坐下:“多谢老太爷。”
李忠看他取了一块黄玉糕放入口中,长眉微抖,问他:“怎么样,阿知的手艺不差吧?”
陈恭点头:“极好。”
李忠嗤笑一声:“我好好的小孙女,要是嫁给你可真是上了贼船,杨老头这么听你的话,敢说你们两个没半点图谋?”
上贼船?陈恭不掩笑意,李家都已经退避到乡下老宅了,行事也畏手畏脚,老头子就差在门口挂一块庙门匾告诉世人他不问俗事,可这就真的有用?
“京城已经开始清算,就追不到您身上?”黄玉糕顾及老人的口味,偏甜一些,陈恭连吃两口清茶,看向李忠:“知行如今连书院都没去,读书致仕,李家现在还走得通么?”
哼!李忠的拐杖狠狠在地上敲了几声:“我就知道!”小东西跟杨老头勾搭在一起,不安好心。
陈恭放下茶盏,眉头微皱,沉声道:“您听我把话说完。”
李忠半阖着眼睛,他风风雨雨经历多少,陈恭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十几年前杨老头压棋不准差点丢掉性命,还是他扒拉出来的,也罢,且听这小子到底有什么好说。
“晚辈现下还是觉得行商有趣一些,若真是想改行,也不会连累李家和知浅。”
“啧,”李忠暗骂,小兔崽子可真会说话,阿知是他的小孙女,怎么可能把她跟李家分门别论。不过这小子说得他也有些心动,想了想道:“罢了,嫁了个商客委屈阿知,老朽得多添几箱嫁妆,还有你小子,别想着送些破破烂烂的聘礼上门!”不过连累不连累,他一张嘴说了不算,就知行跟陈恭这个来往,想找李家的麻烦实在太容易些,小丫头又这么上心,他便应下。
陈恭起身行礼:“这是自然。”
贩马的商客七十抬聘礼送到河西李府,整个平阳城一下子炸开了锅。
别说旁人家,就连城里的亲戚都想不明白,李妍出嫁都想着嫁个举子,这好好的先大学士孙女,就嫁个小小的商客?
李妍还特意跑来了一趟。当初她可是当着知浅的面,说过陈恭几句,没想到最后却成了亲戚。
“二妹妹,当初我嫁人的时候,满心满意要找个读书人。”李妍看着知浅,她出嫁前也是这般,满眼幸福期许,不过她并不是来扫知浅的兴,倒是来添妆的。
“想想各有各的好处,来,这镯子收下,也算我的一番心意。”
水头极好的玉镯,知浅接过后,道:“多谢大姐姐。”
“想想总觉得,你回乡没多久。”李妍嫁人之后,总会想起在家的日子,知浅看她神情,也知在郑家并不顺心。
不过李妍是要强的性子,不先开口她也不会多言,只道:“也有一年多了,只是大姐姐嫁人之后不常相见。”
李妍弯了眼睛:“那以后就多见见。”
也不知陈恭怎么说动的老太爷,婚期还真定在五月份,知行也不再往平阳城去,倒是常来她的小院闲坐。
若是嫁别人,知行定会去问问陈恭该送姐姐什么贺礼,他手里虽没银子,但是好玩意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选了一箱子,却还是觉得不够。大婚前一晚,知行踟蹰着到了知浅院子里。
“知行?”知浅也有些烦闷,站在院子里透气,刚好瞧见他过来。
“姐姐。”
“怎么这会儿来了?”她从老宅出嫁,几位堂姐妹也都来了,夜深已经睡下,特别是李妍,叮嘱她好好歇一晚,免得明日疲累。
“睡不着觉。”知行耷拉着眉眼,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知浅跟小时候一样,揉了揉知行的脑袋,不过现在得垫脚,笑道:“还在平阳城,你不是想去就去了?”
知行瓮声道:“阿姐,我不是说陈大哥不好,当初在上京城,阿姐也是最聪慧漂亮的女郎,有几个比得上阿姐的人?”
“你这孩子,”知浅失笑:“现在不在上京城了,你不是还常说,上京城也没几个郎君比得上陈恭么?”
“这倒也是。”不过知行还是有些不放心,递了个信封过去。
“这是什么?”
知浅有些好奇,看着知行问:“这是什么?”
“阿姐,这是知行的承诺。”
知浅还是不解,打开信封看了看,不由笑了出声。这小子,生怕自己到了陈府过得不如意,写了封手书,说若是哪日想要回李家,和离就是。
“怎么还要写下来?”
知行挠了挠头:“这,我怕到时候我娶了媳妇儿,阿姐有顾虑,先写一封手书,要真是有什么,阿姐拿着手书来,那婆娘更没啥话好说!”
知浅白了他一眼,她还没嫁呢,这小子就开始惦记自己的媳妇儿,还说得跟个不讲理的泼妇一般。
知浅笑眯眯地点头:“那我收着。”再过些年拿出来臊一臊这小子。
知行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摆手:“那我回去了,阿姐也早些歇息,听说大姐姐成亲的时候,可是刚入夜就睡下,大婚之日才能光彩照人,阿姐不要不当回事。”
知浅语带笑意:“知道了。”
知行嘟嘟囔囔地回了自己院子,他都多大人了,还跟孩童一样稚气,不就是阿姐出嫁,掉什么眼泪?走着走着忽然想起来一件大事,阿姐从订婚到成亲,安排得有些仓促,而且祖父发话,只平阳城的亲戚们知会一声,也不宴朋客,搞得他也忘记跟阿己知会,阿己跟自己一样,从小喜欢跟在阿姐后面,便是赶不上大婚,也该知道消息。反正睡也睡不着,不如给阿己写封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