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到店里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闫磊靠在收银台边啃包子,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老大,昨儿个同学聚会,你玩得怎么样?”
“也就那样吧,”岁寒总不可能告诉他们自己中途溜走了,便开始胡扯,“和高中几个哥儿们见面了,大家都过得不错。”
苏绍南系好了围裙,听见岁寒的声音,便从厨房跑了出来,一脸八卦:“诶老大,那你高中时候啥样啊,你可别告诉我你高中时候是个什么好学生啊,看着就不像。”
“不该问的别问,做你的饭去。”岁寒在苏绍南脑门上敲了一下,把他赶回厨房去了。
岁寒是开餐馆的,早午晚餐都供应,雇佣了两个家伙,一个掌勺一个打杂,忙的不行的时候他自己就在一旁帮忙做菜。
这条街开餐馆的是最多的,基本上卖什么的都有,他的餐馆之所以在这条街上保持火热的生意,除了物美价廉外更重要的一条就是干净,干净到与整条街格格不入。
这里离居民区近,早上从七点开始一直持续到九点十点都能有生意,闫磊在外头招待客人,端菜收银打扫卫生啥的,岁寒便同苏绍南在那又小又闷的厨房里头忙活。
九点多的时候人渐渐少了许多,赶在上班前吃早饭的年轻人都走了,现在只剩下几个买了东西打包回家的。岁寒便同苏绍南在店里擦桌子,准备歇一会儿就开始准备午餐的食材。
闫磊则负责把摆在外头放笼屉的桌子收回去,他这才刚刚把桌子搬起来,一只粗壮的手臂便拍在了那桌子上。
那人也不知使了多大劲儿,单是一只手就叫闫磊不管咋使劲儿也抬不起桌子,闫磊刚刚抬起来便被压下去,刚刚抬起来便被压下去,反复好几次。
闫磊这心里头也气,刚想问问这人想干啥,抬头便对上凶神恶煞的眼睛。
“老大老大老大!”岁寒刚刚把桌上那些碗筷碟子收拾了准备扔洗碗槽里,闫磊风风火火地就闯进来了,那架势整得就跟见了鬼似得,差点撞翻了旁边的几个椅子。接着,他扶着收银台一边喘气儿一边说道,“虎哥来了,还带了一帮子人。”
虎哥,姓刘名虎,据说是早年间在黑/道混过,身上留下来的伤疤就跟他那些看了让人闹心的纹身一样多,人高马大虎背熊腰,长得是凶神恶煞,一看就像是在牢里蹲了好几年后放出来的,据说也真的蹲过。
而这位早年间在黑/道混过,身上左一道右一道伤疤的虎哥,在金盆洗手之后就带着自己的小弟开始干大事——收保护费。
他是两三个月前才来到这条街上的,基本上每个商户都被他那副模样吓到了,乖乖交了大大小小不少保护费,唯独在岁寒这边吃了好几回闭门羹。
这边闫磊刚刚通风报信,那边虎哥便闯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小混混,一个个都是染着五颜六色的头,身上整得花里胡哨,就差没把‘老子是混混’写在脸上的家伙。虎哥块头大,一个人差不多便能抵上两个小混混,他往餐馆中间一站,气势便出来了。
虎哥摸了一下他昨天才剃的板寸,笑得跟个强抢民女的镇关西似得:“年老板,咱俩有些时日没见了吧。”
岁寒将怀里的筐子往闫磊那边一推,示意他先带着东西去厨房躲着,又对苏绍南说:“小苏,你帮忙把桌椅板凳什么的往里收一收,别待会儿给砸坏了。”
虎哥和他那一干小弟就呆愣着站在那儿看他俩收拾桌子,将他们当空气人。跟着,岁寒像是才注意到这些人似得,站到虎哥面前,笑得就和平时面对顾客时没什么两样:“不错,是有些日子没见了,我都快忘了虎哥上一次被我揍得哭爹喊娘的模样了,怎么,头先儿被我打掉的那颗牙补上了?动作够快的呀。”
虎哥脸色一沉,望向岁寒的眼中立时带了杀气,身后的小弟坐不住了,跳出来就开怼:“你他妈说啥呢!”
虎哥横了那小混混一眼,老子还没开怼岂有你叨叨的份儿?那小弟见了虎哥的眼神,屁都不敢放一个躲到后头去了。接着,虎哥将那插在口袋里头的手抽出来,指着岁寒威胁道:“少他妈废话,你今儿个最好是连本带利地把钱给我交出来,否则的话……”
岁寒双臂抱胸靠在收银台边,好整以暇地望着这群家伙,回了一句:“我当你今天是来干啥的呢,合着还是皮痒了过来找打旳。要我说你丫也真是厉害,不管被我打了多少次都不长记性,诶我说,你是不是觉得被我揍挺爽的,所以每次都借着要钱的名头跑我这儿撒野,实际上是来找打的?那我可真没想到,您这么个五大三粗的人,还有这种嗜好。”
“你他妈的,既然如此,就别怪咱们不客气。”被人如此挑衅,怎能受得了?虎哥双手捏成拳头,发出咔咔的声响,他朝前走了一步,又回过头扫了一眼他那群小弟,发出了略显猥琐的笑声,“不过,你们待会儿最好注意些,别打着年老板的脸。”
后头的小弟也学着他那模样猥琐地笑:“这是为啥呀?”
“咱们年老板那,要是靠着他这张脸去卖屁股,肯定能赚大钱,打伤了多可惜,你们说是吧?哈哈哈哈……”
虎哥这才哈到一半就哈不出来了,后头的小弟眼睁睁看着这位看上去精瘦精瘦的年老板一个拳头打在他们老大的脸上,把他们老大脑袋打歪了不说,上个星期刚补的牙都被打出来了。
“操/你妈的!”岁寒甩了甩胳膊,脸上已全然没了方才嬉皮笑脸的表情,取而代之的则是阴狠冷酷,“少他娘的在这儿给老子嘴巴不干净,今儿个我要是不给你点教训老子他妈跟你姓!”
虎哥抹了一把嘴角,只见到满手鲜血,那颗牙也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顿时慌了,他也顾不得客气了,对着手下招呼道:“操/他妈的,给老子一块儿上!”
……
“块头长这么大,打起架来倒是一点力道也没有,真他妈没用。”岁寒提着虎哥的后衣领把他扔到了外头,摔得虎哥是七荤八素的。他那十几个小弟,在打架的时候就跑了一半,剩下一半和虎哥一样,在外头躺着,哼哼唧唧的。
在这片街上,大家对于打架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了,隔三差五就有一些不入流的小流氓因为各种事情吵起来,然后打起来。不过还没有人敢惹这儿的街霸虎哥,毕竟人家这块头摆在这儿,又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大家都不敢惹。
也就这位年老板,回回都把虎哥打得鼻青脸肿,上一回光是揍虎哥一人就把人打得牙都没了,这回还连带揍了他的几个小弟。周围几个商户均是探出了头来看热闹,心中暗自叫好。
虎哥方才左眼上挨了一下,此刻已经肿了,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他一只眼瞪得像是要裂开一般,另一只眼却是眯得几乎看不清,他撑着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男人。
虎哥一直是搞不清楚这年老板是什么来头,长得跟个明星似的,那双猫一般的眼里总是透着一股子狂妄与桀骜不驯,气质又和普通的小混混不一样,总之和这条街上大多数的都不像是同一类人。
倒更像是个性格骄纵的大少爷。
可偏偏这人大多数时候又表现得比混混还混混,混混该干的事儿一样不落,瞧见别的混混犯事儿还出手制止,打起人来狠厉毒辣,哪儿有一副大少爷的模样?
岁寒欣赏完虎哥狼狈的模样之后便把他扔在原地不管了,方才打架的时候把桌椅都撞乱了,他还得回去收拾。
虎哥的小弟挨得打比虎哥轻,站起来之后还顺带着拉了虎哥一把,虎哥要面子,一把把想帮忙的小弟甩开,自己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阴狠地望向店内那个背影。
他转身,从地上找了一块别人放在哪儿支撑店门的板砖,朝着岁寒走了过去。
岁寒正跟苏绍南一块儿搬桌子,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已经悄悄降临,还是苏绍南在不经意间一抬头,看到了站在岁寒身后正要举起板砖的虎哥。他刚想提醒岁寒小心,便见一个人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就在那块板砖即将砸下去之际,捏住了虎哥的手腕。
“啊——”
咚。板砖掉在地上。
岁寒被虎哥的惨叫吓了一跳,还以为这人被车撞了,回过头,看到来者的时候却是愣住了。
却见柏穆辰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而虎哥则是捂着自己的手腕,一脸痛苦,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岁寒,怒骂一声:“你给老子等着!”接着便逃之夭夭,犹如丧家之犬。
柏穆辰只轻轻扫了一眼虎哥,并未理会他,尔后,又将目光转移到了岁寒身上。
岁寒不喜欢柏穆辰笑得温柔的样子,这总会让他想到高中时候的柏穆辰,只要一回想起自己以前做过的事,那种不安,内疚,慌乱的感觉便会再次涌上心头。几分钟前还在趾高气昂地打人的人,此刻却是动也不动,一句话也说不出。
比起昨晚,今天的感觉已经少了许多,再次重逢的时候,心里的感觉已没有第一次那么剧烈,而且这是在他自己的店里,纵使心里再怎么难受他也不敢表现出什么,他还不想被自己的好友看出什么异常。
愣了一会儿神,岁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对柏穆辰说:“你,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