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岁寒的伤势,他起码得在医院住上半个多月,这期间基本上就是闫磊和苏绍南轮流过来照料。说是照料,其实基本就是过来送饭菜,外加岁寒上厕所帮忙扶一下,以及换点滴的时候帮忙叫个护士。
其实岁寒觉得做这些挺没必要的,他自个儿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没出过车祸,也不是动弹不了,医院的饭菜也不难吃,用不着照顾得这么周密。于是就叫闫磊和苏绍南不用一天两次地往他这儿跑,有空在这儿照顾他,还不如回去好好做生意。
于是接下来的住院时光,岁寒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度过的,苏绍南跟闫磊一两天会来一趟,柏穆辰则是自把他送到医院之后就没怎么出现了,即使来了也待不过半小时。
其实岁寒心里头隐隐有点感觉,或许……柏穆辰不是像他想的一样那么喜欢他,不然为什么都不来探望他?胡思乱想一通后又觉得自己矫情,只能自我安慰地告诉自己:他很忙,没空过来看望我。
好在他本人自理能力还算不错,虽说拖着哪哪儿都疼的身体一个人在医院过日子确实有点困难,但他也不想麻烦别人。
岁寒在医院走廊上无聊地逛了一圈再回到病房睡午觉的时候,周灏安正拎着一个保温桶,准备躲开柏穆辰的视线悄悄走出公司。却在等电梯的时候,刚巧碰上了从楼下乘电梯上来的林嘉佑。
周灏安见了林嘉佑,先是习惯性地同对方打了声招呼,接着往旁边挪了一步,等林嘉佑出电梯后自己再进去。林嘉佑的注意力被他手上拎着的那个布袋子吸引了,趁着与周灏安擦肩而过时瞥了一眼,只见里头装着一个保温桶。
“周秘书今天怎么还带了保温桶来?是做了什么好吃的要送人吗?”
“啊?”周灏安没想到林嘉佑会忽然问他,不擅长说谎的他只能回了一句,“是,是我之前和同事说我妈熬的汤很不错,他们说想尝尝,所以我今天就带了点过来。”
林嘉佑听了这话,轻轻一挑眉,嘴角那一抹笑看着总像是不怀好意。就在周灏安以为林嘉佑十有八九是看出什么来了的时候,对方又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看来周秘书最近开始知道怎么和同事搞好关系了,不错,继续保持。”
“……好。”周灏安点了点头,拎着保温桶走进了电梯间,内心依然慌乱无比,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要带着保温桶分汤给同事喝,而是要去医院。
照着先前苏绍南的指示,周灏安很容易便找到了岁寒所在的病房。进门前他一个人站在门口做了很大的思想准备,以防待会儿进了门之后表现得像个干坏事被老师抓包的学生。
准备完毕后轻轻敲了几下房门,在门外等待了一分多钟都没人回答的时候,他以为岁寒此刻不在房中。不过既然来了,东西总得送出去,于是周灏安轻轻转动门把手,打算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后便离开。
推门而入之后,发现房间里面光线很暗,这或许是因为阳光被窗帘挡住了。岁寒住的是一人一间的大病房,周灏安拎着袋子走到床头柜的位置,打算放下东西就走,靠近了床头的时候,才发现床上还躺着一个人,吓得他差点直接把东西掉在地上。
岁寒身体朝右侧躺着睡觉,脸刚好朝着周灏安这一边,周灏安站在原定盯着岁寒的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把他吵醒了。
尽管病房里光线不太好,但到底还是白天,于是周灏安仍能清清楚楚地观察岁寒睡觉时的面容。岁寒的头发有段时间没修剪了,有些长,都软软地散落在枕头和脸颊上,那双猫一般明亮的双眼此刻紧闭着,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不知是梦到了什么。
周灏安看着看着,就停止了呼吸,他的手几乎是不受自己控制地向前伸去,想要触碰一下那个他肖想已久的人。
指尖才刚刚碰到岁寒脸颊,他就像触电一般立马收回了手。他忽然有些后悔了,就应该放下东西之后立马走人的,又是站在一边观察别人睡觉,又是趁着别人睡着了时候碰别人,简直像个变/态。
“嗯?”
这一声轻哼更是吓得周灏安直接后退了好几步,他慌张地盯着床上的人,只见岁寒缓缓睁开了眼睛。
岁寒这会儿也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好不容易睡熟过去,不晓得谁点了他一下,直接把他点醒了。他睁开眼,隐隐约约瞧见床边有个人影,房间太暗,那人又背对着窗口,岁寒便问了一句:“谁啊?”
“我,我,我……”
光听声音,岁寒还真认不出这是谁,不过他也没记得自己身边有谁讲话这个强调,便喊了句:“别结巴。”
“我是周灏安。”
“周灏安?哦,周秘书啊。”平日里叫惯了周秘书,这会儿听到他的大名,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翻了个身,用右手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又对周灏安说,“把窗帘拉开吧。”
于是周灏安听话的拉开了窗帘,大束阳光一下子照进房间内,整个病房都变得亮堂起来。岁寒见他拉完窗帘还呆呆地站在那儿,便冲他招了招手,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是来给您送东西的。”周灏安将小桌子从病床床位抬起来,接着把保温桶从床头柜上提了起来,放到了小桌子上。
“这是什么?”
周灏安又从袋子里取出勺子和碗放在桌上,将保温桶的盖子打开,一种鲜香的气味顿时弥漫开来,他一边从保温桶内舀汤,一边同岁寒说:“鱼汤,因为柏先生说您肋骨和手臂都骨折了,所以……”
人很多时候都喜欢把事情朝着自己想要的发展方向想象,岁寒望着周灏安送来的那一桶鱼汤,再加上他说的话,自然而然地以为这是柏穆辰让他送来的。便说了一句:“柏穆辰让你送鱼汤来啊?”
周灏安握着勺子柄的手顿了一下,鱼汤有些许洒了出来,掉在桌子上。他放下碗,抽了一张纸巾把桌子擦干净,接着对岁寒点了点头。
眼见周灏安点头了,岁寒心里头先前那点儿对柏穆辰的怀疑全部消失了,尽管他人没来,但派人送来吃的也算不错。周灏安盛完了汤,把碗和勺子递给岁寒,岁寒向他道了声谢,接着尝了一口。
只尝了一口,岁寒便感觉有些不对劲,做菜这么多年了,他对菜品的味道口感十分敏锐,一尝便能感觉到,和柏穆辰以前做的鱼汤味道不太一样。
于是岁寒问了一声:“这是他亲手做的?”
周灏安仍是点头,不言语。
或许是他换了一种做菜方法吧。岁寒想。
不过对于柏穆辰能让人送东西过来这件事,岁寒还是挺开心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要求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
周灏安没在病房里面留太久,他只觉得越在这里面待着,就越觉得难受,仿佛空气都变得浓郁粘稠,于是连呼吸也变得困难无比。
礼貌地同岁寒打了声招呼后便走出了病房,打算再悄悄回到公司,就当今天没有来过,哪儿想到一出病房,便撞到一个熟悉的人——苏绍南。
对于这种自以为是的花花公子,周灏安向来是退避三舍。尤其此时此刻,苏绍南还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盯着自己看,不知道是不是这家伙刚才站在门口偷窥,看到了他难堪的模样。
于是一见到苏绍南,周灏安心中便腾升起一种不快之意,平日里还会出于礼貌打个招呼,现在连招呼也懒得打了,直接绕开对方前行。
才走了没几步,周灏安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周灏安回头望了一眼,果然是苏绍南。他不想同这人多交流,于是加快了脚步,走到电梯口,才要按下下楼的按钮,手腕便被人握住了。
周灏安微微皱眉,看向苏绍南,才要甩开手,便听苏绍南说了一声:“你是不是喜欢我们老大啊?”
心事一下子被人戳破,周灏安看向苏绍南时的表情也难得带上了一丝情绪,只不过不是什么好情绪。他有些恼羞成怒地甩开苏绍南的手,有些想骂人,但考虑到这里是医院,不能大声喧哗,只能压低了嗓子轻轻吼了一句:“你,你不要胡说。我怎么可能会……”
看着他恼羞成怒的模样,苏绍南心中竟起了一丝快感:“怎么?你还觉得你表现得不够明显?”
“你……”听到这句话,周灏安表现得更谎了,既然表现得‘明显’,是不是就代表着那个人也……
“安心吧,老大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真的很好奇,”苏绍南嘴角一勾,朝前走了两步,将周灏安逼到墙角,“风铃是你送的,金鱼是你送的,鱼汤也是你送的,那你为什么要说是你们老板让你送的?你说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