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章
“你放屁!”
岁寒一记拳头重重地打在陈朔脸上,将他的脑袋都打歪了,血很快就从陈朔的嘴角流了出来。陈朔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嘴角还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往下流,伸手一摸,看到是血的时候整个人都慌了。他哭丧着脸看向岁寒,说道:“大哥,我真没骗您!”
“你他妈放屁!”岁寒抓着陈朔的衣领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他怒视着陈朔的双眼,吼道,“你小子有什么事儿能做不出来,嗯?是刘虎那小子教唆你的对吧?那小子从前就看我不惯,打又打不过,所以才叫你这样来陷害我,你丫就是怕把他供出来会被他打个半死才这样说的是不是?你告诉我,你刚刚说的话一定是假话,是骗我的,是不是,是不是?!”
“我真没骗您,”陈朔吓得眼泪哗哗的,自家老大刘虎已经够厉害了,眼前这人可是把刘虎打得牙都掉了过,陈朔见了他自然害怕。他一边哭一边哆哆嗦嗦地说,“您想啊,那虎哥再怎么耀武扬威,说白了也就是个市井混混,再怎么闹也闹不出大事儿,您家那位可是把人送进监狱过的,您说我怕他还是怕虎哥?我既然敢把他招出来,您还不觉得我说的是实话吗?”
“监狱?”岁寒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事儿。
“是啊,”陈朔见岁寒似乎并不知情,便道,“您不知道这事儿吗?据说那几个是他的高中同学,好像高中时候怎么怎么得罪过他吧,他就想办法弄了几个罪将他们弄进监狱了,据说最长的一个关了二十年呢。”
……
火车内也是一个小型社会。
这里群聚着各式各样的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性格迥异,形形色色。中年女人抱着吵闹不已的孩子,中年男人坐在一旁低头做自己的事,老年人靠在椅背上小憩,儿童在车厢内打闹。火车内最不缺的就是人,声音,和气味。
年轻的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景色,行树飞速向后奔跑,远山匍匐在大地,春季的麦田还是一望无际的草绿色,被切割成矩形码放在土黄色的田地上,整个麦田,就是一张巨大的画布。田间的人们是用勾线笔点缀而上,阳光照耀其上反射的光芒,想一抹钛白,微风拂过卷起层层麦浪,似用扇形笔蘸了饱满的颜料后快速扫过。
“老大,你没事吧?”苏绍南很是担忧地望着岁寒,那天陈朔说出幕后黑手是柏穆辰的时候,不知岁寒不相信,苏绍南自己也是不相信的,虽然他对岁寒和柏穆辰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了解得不是很清晰,但他也看不出柏穆辰是那样的人。
后来岁寒又扯着陈朔问了很久,还威胁陈朔要是敢说谎就弄死他,陈朔哆哆嗦嗦地,虽然吓得腿都软了,却还是未改口。
苏绍南是不太相信陈朔的,这小子之前骗过他们,保不齐这一回也是为了活命而栽赃陷害别人,便催促岁寒,让他再去查查,别冤枉了好人,可岁寒却说不用了。
两人在当地的宾馆住了一晚,搭乘第二天的火车回b市,这一路上,岁寒虽然表现得好像很无所谓,但苏绍南看得出来,岁寒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坚强。
“我没事,”岁寒扯出一个笑容,只是脸色实在不算好看,“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再说了,这不还没确定呢嘛,等会儿一下火车我就去找他,我当面问问他,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如果他承认了呢?”
“……”勉强维持的笑容也在这一刻坍塌了,岁寒微微垂眸盯着桌子上一个小小的黑点,有些难受得吞咽了一下,说,“那就分手吧。”
苏绍南还是第一次看到岁寒露出这样难受的表情,这让他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老大……”
“你别这么看我,”岁寒到底不习惯被人同情,他揉了揉苏绍南的头发,笑着说,“唉,到时候你家能不能让我借住几天?”
“这当然,”苏绍南点了点头,“想住多久住多久。”
下火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岁寒身上仍然是只带着头先儿从柏穆辰家带出来的那些东西。苏绍南放心不下,本想跟着岁寒一过去,岁寒却叫苏绍南先回家,不必管他,自己则是搭了一辆出租车前往柏穆辰的公司。
柏穆辰的公司他总共就来过没几次,不过因着他身份特殊,前台便记住了他,不需要通报便能进入。岁寒乘电梯上了柏穆辰办公室所在的楼层,顺着走廊走进去的时候,意外地看到周灏安守在柏穆辰办公室门口东张西望地,不知道在做什么。
周灏安眼神有些不安地扫视周围的情况,仿佛是在放风似得,他的眼神扫到岁寒的时候,脸色立刻变了。
岁寒打量了他一眼,觉得周灏安看起来有点不对劲,便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我有事找柏总。”周灏安低着头,心虚地不敢看岁寒。
“那你进去啊,”岁寒指着柏穆辰办公室门口的位置,见周灏安仍是一副畏畏缩缩不敢正眼看人的模样,便有些怀疑,“他在里面干什么?”
“这,这我也不清楚,不过柏总他现在的确有事要处理,所以我才在门外等着。”
周灏安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纵使岁寒与他接触不多,也看得出他此刻正在说谎,于是更加确定了柏穆辰现在没干好事儿。他不想理会一旁的周灏安,直接走向柏穆辰办公室。
周灏安见状,立刻冲了过去,拦在岁寒面前:“您不能进去。”
“让开!”
“这,这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总之您不能进去!”
岁寒见周灏安一直阻挠,便有些火大:“你凭什么拦着我?!”
“我并非是有意阻挠,只是……此时此刻您真的不能进去,我也是为了您考虑,请您等一会儿来过来好吗?”
“不劳你费心,让开!”岁寒将挡在身前的周灏安一把推开,接着破门而入。
……
“看来,他已经知道那件事情是你做的了。”林嘉佑将书本顺着缝隙塞回了书柜,柏穆辰站在落地窗前,没有回话,林嘉佑便接着说,“这样也好,自己弄明白的事儿,总比到时候你俩撕破了脸皮,你亲口对他说的来得舒坦点儿。”
“他应该很快就会跑来质问我了吧,”柏穆辰说,“原本我以为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心情应当是很畅快的,只是,我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前天岁寒匆匆忙忙跑出门的时候,柏穆辰就已经猜到了,他是要去调查事情的真相。原本柏穆辰就是想要让岁寒自己去探知那个真相的,可不知为何,在岁寒出门的那一刻柏穆辰居然有些害怕让他知道真相,所以柏穆辰才会阻止岁寒,只可惜那好像没什么用。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说这些也没有用了,你与其去对一个,他也对不起你而你也对不起他的人感到惋惜,还不如,珍惜那个真正爱你的人。”
林嘉佑走到柏穆辰身后,从背后轻轻抱住了他,柏穆辰身子微僵了一下,不过并未阻止林嘉佑,而是转身看向林嘉佑,同他说:“嘉佑,我现在还没和年岁寒分手呢。”
“那又怎么样,”林嘉佑将头靠在柏穆辰肩上,说,“反正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不是情侣了。”
“你知不知道以你的所作所为,在别人口中叫什么,叫第三者。”
听了这话,林嘉佑的心情瞬间变得不好了,别人怎么说他都没关系,但是柏穆辰说他就是不行,他松开柏穆辰,义正辞严地说:“我从来没觉得我是第三者,你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怎么样,你俩也没有结婚,既然这样,我只是想追求我想要的爱情有什么错?论共事的时间,我和你相处的时间比你和他多,论喜欢你的日子,我也比他久,我比他更会为你着想,真要说起来,是他介入我和你之间才对。”
林嘉佑的这番话,他实在无法认同,但作为一个在有正牌男友的情况下还跑出去和别人一夜情的男人,他好像也没有权利批判林嘉佑。
“我才是真正爱你的人,我爱了你十多年,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林嘉佑握住柏穆辰的手,深情地望着他,“所以,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们在一起,好吗?你忘了年岁寒吧,你把对他的仇恨,对他的爱,对他的眷恋,怀念,统统忘掉,就当你的生活里从来不存在这样一个人,好不好?”
“嘉佑……”
门外好像隐隐约约传来吵闹的声音,但这已经无所谓了。
林嘉佑伸手捧着柏穆辰的脸,接着微微垫脚,吻住了对方的唇。
柏穆辰初时还有些拒绝,好歹是结交多年的好友,忽然之间变成这样的关系,的确叫人无法很快接受,他轻轻推了林嘉佑一下,没推动,林嘉佑紧紧地抱着他,将自己青涩而不纯熟的吻献给他。
柏穆辰紧张得滞住了,饶是他与那么多人有过关系,也不曾碰到过这样的事情。
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
42章
门被重重踹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惊到了,柏穆辰盯着门口的人,愣了一秒后赶紧把林嘉佑推开,林嘉佑则是在看到来者的身份后,缩到了柏穆辰怀中。
岁寒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打开办公室的门后会看到这样一幕。
直到进办公室前,岁寒心里想的都是要好好和柏穆辰聊聊,要心平气和地,不要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发火了,可是现在,去他妈的心平气和。
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垂在身体两侧,因极度愤怒,手臂都不由得微微颤抖,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两人,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在做什么?”
“寒寒,”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柏穆辰看到岁寒的那一刻还是莫地有些心慌,紧张之余忘记推开林嘉佑,任由他靠在自己身上,“你别冲动。”
“你这个混蛋!”怒火攻心之下岁寒冲上前去,抓住林嘉佑的后衣领把他从柏穆辰身上扯下来,扔到一边,接着连瞧也没瞧林嘉佑一眼,双手抓住柏穆辰的衣领逼他与自己对视,怒吼道,“我问你在做什么?你说啊,说!”
“我们……”柏穆辰单单是说了两个字,便停住了,他忽然想起,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必要解释了,岁寒今天是过来干什么的,他心里一清二楚,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分手,那多一个或者少一个出轨的罪名又有什么所谓呢?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柏穆辰冷冷地回,“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和林嘉佑之间有私情吗?那我现在告诉你,你的猜测是对的。”
他承认了,他居然承认了?
饶是如此,岁寒仍然有些不愿意接受现实,他死死盯着柏穆辰的眼睛,吼道:“你放屁,你他娘的放屁!你有种再说一次试试!”
岁寒甩开林嘉佑的时候用的力气很大,林嘉佑直接撞到了办公桌上,还不当心扫下了桌面上的东西。他扶着桌面,不快地盯着这个中途跑出来搅局的人,冷嘲热讽:“你果然还是没变,碰到一点事情就喜欢大呼小叫的。”
他没质问林嘉佑不代表他会完完全全无视林嘉佑,岁寒回过头,冲着林嘉佑吼了一句:“滚!”
柏穆辰大概也觉得林嘉佑这会儿不适合在这儿,便对一直站在门口不敢动弹的周灏安说:“小周,把林经理带走。”
周灏安一开始是被柏穆辰吩咐了在门口放风,别让人进来,这会儿他不单把岁寒放进来了,还发生了这样的闹剧,自是心虚地不敢离开。见柏穆辰这会儿让他赶紧带着林嘉佑走,才觉得算是松了一口气,于是赶紧进门扶着林嘉佑离去了,并且把门关上了。
“有什么是我们之间可以说而他不能听的吗?啊?你在心虚什么?柏穆辰你说话啊,你告诉我你和他之间到底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你只喜欢我的吗?你不是说了你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的吗?”
“你放开!”岁寒每和他说一句话,就要朝他逼近一步,柏穆辰被他逼得背靠在后面的书柜上,这时他才捏住岁寒的手腕推了他一下,岁寒被他推得朝后推了好几步,差一点重心不稳摔在地上。
柏穆辰理了一下刚才被岁寒揉皱的衣领,不慌不忙地说:“好吧,我骗了你。”
“你,你骗我?”
“对,我骗了你,从一开始就是。”柏穆辰的脸色仍是带着平时所见的微笑,只是此时的他已经不是那个温柔的恋人,更像一个恶魔,“我告诉你我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无法忘记你是因为喜欢你是假的,我说了那么多爱你的情话是假的,我说我身边只有你一个还是假的。在和你交往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和别人上过床,包括你生日那天,还有你今天巴巴的赶过来想要质问我的那件事,也是真的,陈朔就是我派过去的。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此时此刻,岁寒才明白,原来他真的不爱自己。
原来所有的温柔缱绻与甜言蜜语都是假象,那只是包裹在毒/药外面的糖衣,为了引诱他上钩,才会将外表装饰得格外精致甜美。可他偏偏愚蠢地上钩了,尝到了糖果的甜美的同时,也逐渐被毒/药入侵。
那种许久未曾体会的,心痛的感觉再一次涌现上来,柏穆辰的每一句都像一把尖刀,直直地刺进他的心脏,搅得它鲜血淋漓。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可以像柏穆辰这样,先是无端地出现在他的生命中,进入他的生活与心灵,等到他的整颗心都被这个人占据的时候,柏穆辰又毫不留情地离开了,离开前还要说一些伤人的话语,戳的人千疮百孔。
“为什么……”所有的怒火仿佛都在此刻消失了,他只感到疼,这种疼使得他都没有力气发火,只想寻求一个理由,“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到岁寒的气焰消下去的那一刻,柏穆辰的心也微微有些刺痛,他偏过头不去看岁寒的表情,说:“因为我喜欢你,可我也恨你。”
“你恨我?”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岁寒愣住了,他回忆了一下自己从前对柏穆辰做过的事,发现自己除了高中那件事外,其余没有任何对不起柏穆辰的地方,“是,是因为高中的事吗?因为我眼睁睁看着他们霸凌你却不管吗?”
“的确是因为高中时候的事,但不是因为那个。”柏穆辰微微皱眉,轻轻叹了口气,他再次回过头看向岁寒,“你知道我妈妈是因为什么死的吗?”
“什,什么?”
“她死于一场意外事故,也就是车祸,”柏穆辰一边说话,一边观察起岁寒的表情,“那天她见我很晚都没有回家,也没有接电话,就想着跑去学校接我,结果在路上出了车祸。那条道路人际稀少,肇事司机当场逃逸,而你知道这时候,我在哪儿吗?”
岁寒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事实的真相,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加残酷。
“我在学校的天台上,是被你那几个好朋友关在那儿的。”柏穆辰冷笑着说,“他们把我骗到天台上之后就把我锁在那个地方一整个晚上,我的手机也放在了教室,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人来救我。等到我第二天被放出来的时候,等待我的却是我妈妈去世的消息。而我的手机上,还显示了好几个当天晚上的未接来电,原来她被车撞了之后并没有立刻死去,她想打电话给我的,或许她是想让我去救她,也或许她想确认我的安危,更有可能他只是想最后一次听听我的声音,只是很可惜,我没能接到她最后一个电话。”
柏穆辰看着他因惊慌而放大的瞳孔,轻柔地抚上岁寒的脸颊,说出的话却阴狠无比:“如果不是你,事情本不该这样的,如果不是你让他们把我关在天台,我妈妈根本不会死,这一切的一切全都要怪你。你现在所遭受的所有的苦,都是在偿还当年我失去母亲所受的苦!”
真相就是这般残忍。
在得知柏穆辰母亲去世的真相的那一刻,岁寒被震撼到了,没有人更能比岁寒理解失去亲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了,所以他很能明白,柏穆辰那时的心情,只是……
“所以,你和我在一起,是为了报复我是吗?”
“是!”柏穆辰用力地捏住他的下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
“哈,哈哈哈哈,居然是因为这个,哈哈哈哈哈哈哈。”岁寒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沙哑破碎,像破败的音响发出的声音。
柏穆辰被他笑得一阵心慌,他抓住对方后脑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你别笑了,住嘴!别笑了!”
“柏穆辰啊柏穆辰,”岁寒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眼眶红红的,不止是因为笑还是因为别的,“我没有让他们把你关在天台过。”
柏穆辰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有让他们把你关在天台过,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年岁寒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做过的事儿,总不至于不承认。”岁寒掰开柏穆辰钳制住自己的手,慢慢向后退去。
“不可能!你骗人!”柏穆辰摇了摇头,不愿意相信原来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怨恨都只是一个误会,“你骗人,你,你在逃脱责任。你那天明明上过天台,和他们四个交流过,所有人都告诉我是你让他们这么做的。”
“所以你情愿相信你口中那个所谓的‘所有人’也不愿意相信我是吗?我以前真是看错你了,原来你这人不光坏,还蠢。”他甩开柏穆辰的手,转过身便往门口走,手按上门把手的时候,回过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为什么会喜欢你这种人。”
“你站住!”柏穆辰见他要走,又冲到门口想要拦住他,可是这次岁寒却没有再和他多说半句话了,他回过身,狠狠地给了柏穆辰一耳光。
岁寒这一耳光打得很重,柏穆辰的头都被他打得偏向了一边,他没想到岁寒居然真的敢打他,焦躁,惊讶,慌乱,愤怒等等心情都因这一耳光汇聚到了一起,却又在看到岁寒的表情时消失了。
岁寒哭了。
一颗泪珠从眼眶里流出,顺着脸颊滑下,经过嘴角时停顿了一下,岁寒笑了笑,说:“我不欠你了。”
43章
自从岁寒的妈妈去世之后,岁寒就很少这样哭过了。他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哭的,为了分手这样的事情哭成这样实在太丢人了,可眼泪偏生就是一个控制不住的事物,越是想要去止住它就越是会不断涌出。以前的他看到别人因为感情问题黯然神伤时还会觉得不屑,现在他自己却成了那个令他不屑的人。
他躲在厕所最后一间的隔间里哭,为了不让人发现他只能紧紧咬着下唇,直咬得唇上出现一丝血珠,喉咙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一般,上不来下不去,十分难受。他双手抱头,指甲深深掐进发根,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厌恶自己,厌恶自己没用懦弱,这么轻易地就相信一个人,爱上一个人。
从下了火车后苏绍南就一直在担心,他其实是想跟着岁寒一起去的,可岁寒同他强调了几遍,让他不要跟着去,因此他也没敢悄悄尾随。
现在天色已黑,岁寒还没有回来,苏绍南给岁寒打了几次电话也是无人接通,这会儿他有些谎了。苏绍南开始觉得岁寒和柏穆辰闹成这样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若非他当初色/欲熏心非得想着跟周灏安在一块儿,也不会一个劲儿支持岁寒跟柏穆辰在一起了。
苏绍南在客厅的沙发上站起又坐下,在客厅走了一圈又一圈,电视也看不下去,终于还是决定出门去找岁寒。他这头刚刚在房间里披完外套打算出门,那头便传来了敲门声,于是苏绍南又趿拉着拖鞋跑去开门。
“老大,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你没啥事儿,给我这担心的。”苏绍南看见岁寒完好无缺地站在门外的时候松了口气,可很快的他又觉得岁寒看上去有点不对劲。
岁寒的眼睛红红的,脸颊上带着已经干涸的泪痕,下唇有个不太明显的伤口,他周身散发着一种为阴沉的气场,仿佛一靠近他,便会被这种气场影响而导致心情不佳。
苏绍南印象里的岁寒不该是这样的,他家老大向来是意气风发狂妄自大,即使心情不好也不会表现得如此明显,可现在怎么……
“嗯,”岁寒点了点头,没看苏绍南,径直换鞋走进屋内,接着说,“今天在外面逛得有点久,我很累,先去睡了。”
“你等会儿,”这样太不对劲了,苏绍南不可能就这样放他回去睡觉,他拦住了岁寒,关切地问,“你和他……怎么样了?”
岁寒勉强地扯出一个笑:“还能怎么样,分了呗。”
“分了?”
“是啊,”岁寒看着苏绍南那一言难尽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这是好事儿,一个人多自由自在啊,从今往后,我终于可以过回我原来的生活了。”
要真能这么想就好了。苏绍南知道岁寒现在只是在故作坚强,他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他太了解岁寒的性格了,因此他也不打算戳穿。只不过仍然有些不放心,便问:“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嗯,一直住在你这儿也不是办法,我打算这两天先出去找个可以住的地方,等到安定下来了,再去找一份新工作。对了,咱的店没了,你也可以换个地方工作了,要是运气好的话,咱俩说不定还能在一块儿共事呢。”
岁寒明明是在笑着,可苏绍南看着却十分难受,这种故作坚强的笑容比起哭泣更令人心疼。苏绍南觉得岁寒这样实在不适宜出去工作,便说:“要不,你就在我这儿多休息几天吧,反正大家都是兄弟,我也不介意你住得久一点。还有工作也是,你都忙了那么多年了,少工作几天多工作几天都一样。”
岁寒摇了摇头,说:“可我还有一家子人要养呢,我不能因为失恋这么点事情而颓废,毕竟,现在不管干啥都要花钱。”
他也想什么都不干就在家休息,他也想像影视剧里面那些失恋的男女主角一样,过一段每天睡到自然醒,暴饮暴食,其他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管的颓靡生活,可他做不到。他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生活,他还要每个月定期往家里汇钱,之前已经因为进看守所有半个多月不工作了,他不能再继续不工作下去了。
“老大……”
岁寒知道苏绍南担心自己,可他不想让苏绍南为他担心,于是及时止住了这个话题:“好了好了不说了,我明天还要出去找工作呢,先去睡了啊。”
次日岁寒看了许多租房的广告之后,还是感觉自己原来住的那间房子比较好。虽说是老了点小了点,但因为住习惯了,所以总有那么点儿温馨感在。于是直接坐车回到原来住的那个小区找了房东。
房东是一位年近五十的中年妇女,把房子租给岁寒这老些年,自然也是记住了他,这会儿见他回来了,心里还挺高兴的,便问:“哟,这不小年吗?你上回不是说要搬家了吗?怎么突然想着回来了啊?”
“新搬的地方风水不好闹鬼,所以回来了。”岁寒随便扯了一个谎。
“这样啊,那是得换。”
“对了,我原来住的那间房,租出去了吗?”
“没呢没呢,”房东太太笑着说,“你走的时候啊,我就想着,没准儿有一天你还会回来呢,于是那间房就一直给你留着。”
听到自己原来住的房子还留着,郁结已久的心情终于有那么一丝畅快,他微笑着对房东太太说:“太好了,谢谢。”
“还想要那间房是吧?成啊,哦不过你对门儿那间,现在有人住了。”
“对门儿?”岁寒原先的房子的对面那户,最开始是住了一对夫妻,岁寒刚刚搬到那间房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住在那儿了,不过这对夫妻两年前搬家了,此后那间房便一直空着。这会儿岁寒听说对门住了人,便有些好奇,“新住户是谁啊。”
一说到对门那户,房东太太便来了精神,一边比划一边笑着说:“是个大学生,个子这么老高,哎哟那模样生得老精神了,而且好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孩子,来的时候大包小包拎了那么老多,身上穿得还都是名牌。”
“是嘛。”岁寒打算之后有空了去拜访一下,虽说他对这些大户人家的贵公子没什么兴趣,但搞好邻里关系还是很重要的。
定下房子之后随后又去附近的商场买了一堆生活用品,大大小小算起来又是一笔开支,这钱花的他真叫肉疼。然而原先那些放在柏穆辰家里,要他回去取是不可能了。
收拾完新房子之后差不多已经到傍晚了,岁寒还有些东西放在苏绍南那儿,于是打算回去取了再回这儿住。他在路边摊岁寒吃了个晚饭便去往苏绍南家,苏绍南这天白天也出去找工作了,便把家里的备用钥匙给了岁寒,好让他随时随地可以回来。
回来的时候没注意,岁寒便已经苏绍南还没回来,可打开门灯光照进昏暗的楼道时,岁寒才发现不仅仅苏绍南回来了,客厅里还坐着一个不速之客。
周灏安看到岁寒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他慌乱地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岁寒,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岁寒瞥了他一眼,对苏绍南说:“我等会儿再过来吧。”
说罢,又关上门,将自己隐匿在楼的一片黑暗中。
周灏安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并不清楚,或许是为了他的事,也或许单纯的是小两口约会完后打算回家打一炮。不论是哪一种,他认为自己此刻都不应该出现在苏绍南家。
在外面百无聊赖地逛了大约两个小时,岁寒心里想着不管是什么事儿,周灏安此刻应该走了吧,便慢悠悠地踱步回去了。
没想到走到苏绍南家楼下的时候,便撞上了周灏安。
周灏安站在树下,背靠在树干上,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偏头望了过来。
他其实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实际上他今天过来,主要是为了和苏绍南解释关于岁寒和柏穆辰的事,他万万没想到会碰到岁寒本人。他在苏绍南家待了没多久就走了,为了和岁寒说一句话,他已经在楼下站了一个多小时。
“你怎么还在这里?”岁寒问,他抬头望了一眼苏绍南家的位置,客厅的灯还亮着,他以为周灏安被赶出来了。
“我在等您。”
“你等我干什么?”
周灏安走到岁寒面前,在两人相距不过一米远的时候,他停住了,接着弯下腰,对岁寒鞠躬:“对不起。”
岁寒明白他的意思,可他不需要周灏安的歉。
“你不需要和我说对不起,那也不是你的错。”
周灏安微微一愣,他小心地抬起头,看着岁寒:“可,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对您并非真心,我却一直隐瞒……”
“无所谓了,”岁寒耸了耸肩,“即使你想告诉我,他也一定会出手阻止吧,所以无所谓了。我本来就没有怪你,你也不需要自责。”
周灏安慢慢站直了身子,注视着岁寒:“年先生……”
“我呢现在只希望你跟小苏能好好过,不要受我的影响。小苏他是真的喜欢你,你好好待他,不准对不起他,知道吗?”他朝着周灏安走近了一步,直视对方的双眼,声音像是很温柔,语气中却隐隐约约带了一丝威胁的意味:“如果你敢对不起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周灏安看着岁寒,因这句话而微微皱眉,接着岁寒又后退了几步,朝向楼梯口走去,上楼前还同周灏安说了一句:“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看着对方的背影,周灏安还想说些什么,张开了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明白,从来就没有希望的事,在这一刻终于画上了句号。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打算分三章发,而且我还特意搞了一大堆作话呢,不过基友说这样发更划算,所以就三合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