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声音抬眼就看到黎岸风站在她面前,吓得她一激灵,“你怎么在这?”
问出来才注意到黎岸风后面还跟着个西装笔挺的人,看起来大抵也是哪家公司的高层,估计正吃完饭准备走。
“应酬。”黎岸风挑着眉俯视着她,目光落在她酡红的面颊上,声音带着些恼,“喝酒了?”
江舟雪没来得及回答,身后的门就开了,李暮探了半个身子出来,“学妹,我不行了,严副总监非要你和他再喝一杯。”
“学长辛苦啦,我进去最后喝一杯吧。”江舟雪看李暮整个脸都是红的,刚才帮她挡了一轮酒估计够呛。
江舟雪跟在李暮后面回了包厢,拿着之前自己的杯子,“严副总监,我酒量真就这最后一杯了,敬您了。”
“等会等会,这才半杯,满上满上。”严川明显上头了,红酒瓶在他手里摇摇晃晃,随时像要洒出来似的。
“这样够了吧。”满了三分之二杯。
江舟雪玻璃杯还没碰到嘴,身后的一只手就把杯子夺了过去,往桌上重重一放,红色的液体洒溅出去,顺着白色的桌布蜿蜒向下,滴落在木质地板上。
嘈杂的包厢都岑寂了,连红酒滴落的声音都变得清晰起来。
“黎……黎……黎总?”还是环宇公司的人先认出了砸场子的男人。
黎岸风对着严川说:“有关代理权的事我要和你们员工谈谈,先带走了。”
拉着江舟雪手腕把人带了出去,怒气冲冲就往外走。
她也就任他拉着,一路走到了大门口,晚风温柔吹过脸颊,醉意也醒了三分。
跟在后面,他好像高了几厘米,之前几次碰面都没这么近过。
黎岸风停下脚步,松了手,面对着她,她开口,“黎岸风,谢谢啊。”
看着她这礼貌的微笑他就来气,指责的话从嘴巴里冒了出来,“不能喝酒你不会说啊,应酬你不会拒绝啊?”
“嗯。”江舟雪垂着眸子应了声。
黎岸风看她漫不经心,更觉怒火中烧,“‘嗯’什么,你敷衍我?”
“没有,我知道了,以后注意。”
江舟雪顺着毛摸了下,他好像又好些了,怒气都消下去了八分。
沉默几许,才冷冷道:“我车在那边,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打车。”
“你想上社会新闻?”黎岸风拉着她手腕就往外走。
“哪能啊!”
一路上江舟雪怎么也没弄开他的手,除了让自己手腕生疼毫无帮助。
“你怎么这样啊?”江舟雪又急又气。
黎岸风不由分说,把人塞进了自己车里,江舟雪很瘦,在女性里面她身高不算矮,但是在黎岸风面前,稍一用力,她就完全不是对手。
“黎岸风,放我下去。”江舟雪边喊着,边被黎岸风往里面推,然后自己坐到了她旁边。
关上车门,对前排司机说:“开车。”
江舟雪气得踢了他好几脚,怎么还强行送人回家。
他也没太大反应,问道:“你家哪里?”
车开起来之后江舟雪就开始难受,先前和他一番拉扯已经让她头晕加重,现在车里又不通风,就是双重的眩晕感。
她低低喊着:“黎岸风,开窗,快开窗啊!”
黎岸风看她没多少力气,头也歪着,没多想手就过去扶住她的头,问,“怎么了,晕车?”
“别动我,烟味好臭,我想吐……”江舟雪被他突然靠近带来的一阵烟味熏到,胃里翻江倒海一样。
“呕……”
真吐了黎岸风一身……
吐完的瞬间江舟雪人就清醒过来了,就是黎岸风那边看着就万分惨烈,西装外套全被她弄脏了,他正拿着口袋巾掩住她的嘴。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无奈地望着她。
她满怀歉意,“对不住,洗车费我出,西装干洗或者重买我把钱一起打给你。”
看他这西装该是高定,她开始肉疼了起来,这一折腾,她最近股市赚的钱都得吐出来。
好生尴尬,司机将车窗打开,刺鼻的气味才散了些。
有什么比喝醉了吐前男友一身还要尴尬的事情吗,她真的想不到了。
唯一能让她稍微庆幸的是,她在饭桌上面没吃多少东西,大部分就是红酒,这种场合她一向吃得少,尽是些不熟的人,根本没什么胃口。
“谁让你赔了。”
黎岸风见她清醒了,把沾满污秽的西装外套脱下,卷了往旁边一扔。
“停车。”
林剑锋靠边把车停下。
“下来。”
黎岸风西装里面穿的是一件黑衬衣,他扯松了领带,刚才的一片慌乱中翘起些胡闹的发丝正搭在额上,在路灯照射下生出几分不羁。
真是老天爷赏饭吃的脸,从十七到二十四。
十七岁在路灯下做过什么呢,牵过手,接过吻,说过要一直在一起。
和十七岁终究是不同了,闻到烟味的时候她就知道不同了,以前他身上清清爽爽,只有柔顺剂的味道,她好喜欢被他抱在怀里。
十七岁的他就像那个戒指一样,被她弄丢了。
“黎岸风。”江舟雪艰难开口,“对不起啊,对不起……”
“哎,不用你赔。”黎岸风想着她这个职位如果要赔那套高定西装该是要搭上好久的工资。
靠近了些,江舟雪手指摸了两下鼻尖,他又退了回去。
“住哪,我给你叫辆车,你打个电话叫你爸妈出来接你。”
江舟雪报了个地址,是高档公寓。
她想了会还是走近了和黎岸风说:“我去买瓶矿泉水漱口,要是车到了等我会。”
“我去给你买。”走出几步又折回来,“还是一起去。”
“我自己去就可以。”她实在弄不明白,买瓶水而已,有什么必要两个人去。
黎岸风没说话,跟在她后面。
用了半瓶矿泉水漱口她才觉得好了些,一想到在黎岸风车上的场面,她就感觉脸要烧起来。
两个人又走回马路边,黎岸风站在她旁边两米左右的下风口,没再和她说话,只剩下夜风吹过的响动。
可真帅,站在路灯底下玩手机都能吸引到路过的小姑娘过来要微信号,大概她和黎岸风之间有段距离,没人当他们是一道的。
不方便。
没兴趣。
不好。
黎岸风总是能用简短的词汇浇灭那些人燃起的火热,不光是用词,他脸也阴沉得很,一看就是不耐烦,完全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点,和十七岁,别无二致。
那些词,她也听过,不止一遍。
可她也听过“好”,“随你”,“都可以”,“你喜欢我就喜欢”。
这个时段不好叫车,光是叫到车就花了近十分钟,等车过来又是十几分钟,她本就不浓的醉意,算是被风吹散了七八分。
“上车。”黎岸风绅士地给她开了车门。
随后自己坐到副驾驶,对司机说了声:“麻烦开下窗。”
江舟雪在后排歪着,头还是有点晕乎,后悔起来刚才没买点话梅或者晕车药。
“你女朋友好像晕车了。”司机好心提醒。
“不是女朋友。”冷冷撇清关系。
转头问道:“江舟雪,没事吧?”
“没事,我躺会。”闭着眼,不想睁开,看着摇晃的车顶可能又会想吐。
“难受就出声。”
“嗯。”
内后视镜里可以看到她脸颊通红一片,刘海凌乱地搭在额头上,然后是手盖在上面,掌心朝上,眼睛阖着,口红被蹭掉了不少,另一只手搭在腹部,随着车辆行驶些微摇晃。
“你这么帅,会追到的。”司机也不知道是领悟到了什么,突然来了一句。
他懒得解释,只是拿出手机给林剑锋发了江舟雪家的定位,让他洗完车再来接他。
到了公寓门口,江舟雪揉着眼睛下了车,她在车上睡着了,还是黎岸风打开车门叫醒她的。
黎岸风看着四周,说:“叫你爸妈下来接你。”
“我一个人住,到这里可以了,小区很安全。”
“我送你上楼。”
江舟雪看了他很久,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楼道的顶灯拉长黎岸风的影子,阴影笼住她,他就在身后站着,等她拿出钥匙开门。
从包里掏出钥匙,没插入门锁,突然转过身,“你这样好像他啊。”
“谁?”像被话语刺伤一样,语气变得像裹挟着冰刀,要拼个高下来。
“七年前的你。”眼睛看着他的黑色皮鞋,不好意思笑了下,不想被看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冰刀化开,软得没有了形体,“七年前我什么样?”
“就那样。”这次笑出了声。
怕她出事就偷偷在后面跟着,要不是她从地铁玻璃门的反光看到,可能一直都发现不了。等到她上车,他就百米冲刺上楼梯。后来她就养成了看地铁玻璃的习惯,只是再也看不到他站在身后了。
看到她轻咬嘴唇,抬眸绽笑,带着傻气,瘦瘦小小的一个,楼道的白炽灯在她身上落下光影,他说:“你醉了。”
“一点点。”就食指与拇指之间的两厘米距离那么一点点,就他们两个之间不到三十厘米的距离那么一点点。
笑着又难受了起来,头也低了下去,小声说:“今天谢谢你,还有对不起,西装和车。”
他看着她的发顶,一边的头发不听话从耳后跌到前面来,遮住她的右眼,悬坠在胸前,他发出第三次邀约,“和我吃顿饭吧,当补偿。”
“可以。”还是不敢抬头,只是答应这件事情就让她快要不行了。
“时间地点我微信你,快回家。”催促着她开了门,又关上门。
突然气氛好好,可能是他醉了,只是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