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之后日子还像之前一样过,并没有任何不同,同桌还是那样不喜欢搭理人,摆着一张冷脸。追他的女生陆续有来,有几个也是示意可以辅导学习,他全没理会。
江舟雪猜测,大抵是知道人家冲着谈恋爱来的,真辅导起来,没她这么有效率,同桌还挺注重有效努力的样子。
如果不是她成绩够好,同桌十有八九是不会理会她的,他本质上没那么冷漠,却偏要做出这副样子,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对同桌的疑惑也没持续太久,江舟雪也不会去问,只是偶尔相处间会这样想想,她也有想和黎岸风当朋友,可是对方没这个意思,便做个能帮助他的好同桌吧。
“差不多讲到高二了,再讲段时间数学就追上来了。”结束掉高一的数学课程,江舟雪松了口气,不过高二课程更难一些,依照这个进度下次月考前堪堪赶上吧。
“理综呢?”
“你可以自学试试,看你学习数学能力不错,遇到不会的就问我,我感觉也就物理比较容易碰到不会的,别的都还好。”她看黎岸风学习习惯都不错,没有什么畏难情绪或者是惯性偷懒,写题注意力也够集中,自学效率不会差到哪里去。
说完后黎岸风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之前在图书馆也好像用过类似的眼神看她,对她很不满似的,她自觉刚才那句话还算是夸他的,怎么像打击到了?
江舟雪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黎岸风看着她疑惑又担忧的表情,回了句风牛马不相及的,“你也要参加数学竞赛吗?”
“我不参加呀。”她不打算走数竞的路,连叶开都不考虑,她可是更不考虑了,时间顾不上。
“哦。”黎岸风收回视线,从笔袋里拿了一支水性笔开始转动。
同桌更加奇怪了,今天笔摔下去四五次了,她估计至少摔坏了两支笔,他喜欢用三菱的0.38,基本摔到笔尖笔就废了。
“你转铅笔吧……我借你?”江舟雪说完都觉得自己多管闲事,把同桌当弟弟管教了一样,她这样很容易惹人厌烦吧。
“好。”
她有一支备用涂答题卡的2b木头铅笔,便将那支笔递给了黎岸风。
接笔的时候擦过她手指,很细一根,不由想到之前在图书馆的那些事情。
林森森问问题她就会好好解答,自己问过去她就说让他再想想,她是不是变心了……
做竞赛的题目也是,是他听不懂的领域,桌子上仿佛出现一条界线,将她和叶开两个人与周遭隔开。
还送着酸奶,说变心就变心了……
黎岸风看着桌上的纸杯,心里憋得慌。
他在在意什么?本来就觉得她烦的,这样不是更好。
分明该是觉得她烦的。
好烦啊。
将注意力放到面前的试卷上,一张全文言文训练的试卷,看到便头痛,他初中语文也就一般般,看中文可能还不如他看日文看得多,更别说什么古文了,古诗还勉强读得懂一点,现在便是一头雾水。
他看了会试卷,撞了下同桌手肘,等她偏过头来,问道:“这个什么意思?”
“诣,到什么什么地方去的意思。乃强起扶杖,执图诣寺后,就是他忍痛起来扶着拐杖,拿着图纸到寺庙后面去。”江舟雪用笔指着那行字,逐字解释着,“文言文主要靠积累吧,一时半会提高不了,多读几篇古文,全文翻译一下,有的时候读不懂联系上下文猜一下怎么顺也行。”
“提分最快还是数学和理综,你抓紧弄数学吧,如果想及格的话。”江舟雪从最功利的角度分析,一个月时间他如果分散到各科肯定是没可能都及格的,不如专心一门提分迅速的,希望更大。
“你……”黎岸风想问点什么。
“嗯?”江舟雪等他开口。
黎岸风默了会才问出口,“周末还去图书馆吗?”
“这周,不去了吧。”该陪一下弟弟了。
“哦。”
同桌又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他平日里虽然也表情匮乏,但眸子总是一片平静,现在满满的不耐。
她怎么那么关注同桌,连他表情都会读了,最近相处得有点像朋友了,可估计同桌不会这么想。
课程紧张,闲暇时间她基本搭在同桌身上去了,越是临近考试给他的时间便越多,到了后面可能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心理,虽然他是男的。
算是有种养成的乐趣?
这次月考成绩她对同桌的分数关心超度都超过自己的了,考完数学便去最末尾一个考场找黎岸风要了他试卷对答案。
最后一个考场是考生最少的考场,里面只有十几个人,不乏缺考的,还有睡觉的,她出现在考场里面,让不少人惊到了。
毕竟江舟雪在一中不论成绩还是外貌都很出众,更别提各种活动和表彰,大部分都有她参与。
“来对个答案。”江舟雪拿着自己的试卷,笑着说。
黎岸风不太想对,将试卷背过去放着,“不用,过几天就出成绩了。”
“给我看看。”江舟雪难得强势地拿了他的试卷,站在他面前和自己的试卷比对着,对完选择,判断和填空还不够,还抽了他草稿纸看大题思路。
黎岸风也没挣扎,由着她看,他只是坐着抬头看着她,躬低了身子,极其认真的用笔在旁边写着小分,还把他做错的地方打上小标记。
江舟雪抬起头,笑得露出一排白白的牙来,眉眼弯弯,“考得还可以呀。”
真好看。
无端冒出这么个念头来。
黎岸风极难得的控制不住唇角,跟着她笑了下。
江舟雪第一次看到他笑,直接给愣住了,他笑得好羞涩啊……
有点可爱。
不过黎岸风看了她写的分数,笑意便隐去了,“也不可以。”
“一个月时间而已,这样很可以了,下次月考和期末肯定可以及格的!”她没在安慰人,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
月考成绩出来得快,他确实离及格差那么一点,和她估的分数差不多。
清姐让人把成绩单贴墙上后,把黎岸风单独叫去了办公室,江舟雪想着他这次考试虽然还是考得挺差的,但是比上次进步很多了,至少数学算是翻了个好几倍吧,离及格差一点,应该也不至于为难他。
黎岸风去了五六分钟,快上课的时候回到了班上,走路带风似的,黑着脸往自己座位走。
江舟雪见他情绪不对,停止了和朋友聊天,敛了笑问道:“怎么了?”
黎岸风没理她,越过她拿着书包随意挎到一边肩膀上就往教室外面走。
江舟雪立刻起身跟在后面追了出去。
“宝宝,你跟着跑……”林森森话还没喊完,两个人都跑没了影,后半句音量骤然降低,“什么啊……”
“她怎么了?”林森森表情夸张,无不紧张地拉着季梨的胳膊,“怎么还追出去了!”
“他们最近关系好像还挺好……”季梨陈述着事实。
课间大部分时间都看到江舟雪在给他讲题目,不知道江舟雪是不是一下子爱心泛滥了,以提高差生学习成绩为己任,谈起同桌就是他挺认真。
虽然她还算了解江舟雪,她对恋爱应该挺没想法的,没有憧憬,甚至对异性和对同性没多大差别。
江舟雪下楼没黎岸风那么快,又是课间,楼道人多,两级两级往下跑还差点撞上人。
“你等我下啊!”她喊着。
黎岸风没理会,步伐不停,快步下着楼梯,他附近的人都自动避开他,一路很是畅顺。
等到了楼下她百米冲刺了会才追着人,跟在后面喊道:“清姐和你说什么了?还是要请家长?”
黎岸风没有回答,直走到东北角的柱子,被她扯了下才不耐烦地回:“没什么。”
江舟雪单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抓着他衣摆,大口喘气,她跑得急,气息不稳着抬头问:“逃课去干嘛?”
预备铃蓦然响起。
黎岸风不咸不淡岔开话题,“上课铃了。”
江舟雪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稀稀拉拉的学生都在往教学楼里走,她偏头回来,皱着眉询问:“你明天会来上课的吧?”
黎岸风漫不经心地敷衍道:“可能吧。”
潜台词就是十有八九不回来。
江舟雪攥着他衣角的手用力得发白,一双大眼睛满是担忧,“要来啊。”
他好像不会再来上课一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
上课铃也响了起来,外面彻底没学生了。
“再不回去,迟到了。”黎岸风低头看自己被抓着的衣服下摆,没什么表情。
她现在往回跑也会迟到。
松了手,他很快翻了出去,没回头,背着包往远处走。
第二天没来,第三天还是没来,第四天也没来。
没有人问,她还挺想问问的……
正好她是班长,便利用职务之便了,去了办公室问清姐班务日志里黎岸风缺勤要怎么填。
从礼拜四开始他就没在班上出现过。
清姐看着江舟雪拿着班务日志才想起了有这么回事,说:“他,病假,说是住院了。”
“啊?”好端端怎么住院了。
“说是从楼梯摔了,他爸请假的,两周。”清姐语气轻松,甚至有些怀疑的成分,从抽屉里拿出医院证明给江舟雪,“他假条,你做到班务日志里就行了。”
江舟雪看了眼医生证明,看起来还有点严重,在他家附近的医院啊……
年级组其他老师也知道这事,过来搭话,“你们班学生诈病不来了?这么大脾气的。”
黎岸风转校过来同年级的教职全知道这事,特别他们班老师基本都会抱怨一下没法教他,不服管,本来就是走特殊渠道过来的,也不好骂狠了。
这可不,有点什么,立刻发脾气不来上学了,交个请假条也就是掩耳盗铃。
“我上次说话重了点。”清姐看起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嘴快的老师感叹了句:“作弊还说不得了?”
江舟雪在旁边听得挺不是滋味,仰着头反驳,“他没有作弊啊!”
知道同桌为什么逃学了……
后面老师没有接话,清姐让她快回去上课,这事算是不了了之了。
同桌那个个性肯定没反驳,老师肯定觉得他默认了,江舟雪脑补下感觉场景都出来了。
要他考及格的是老师,进步太多不信他的也是老师,这就很……
翌日,江舟雪一大早赶到了医院,她思前想后,既然她凑巧知道了这件事,又知道黎岸风没作弊,那就算是天意让她过来的。
问了护士好一会,护士才肯告诉她病房在哪,刚转身就听到护士和同事感慨现在的高中生……
第一次进高级病房,她还有点紧张,一进去过大的暖气让她脑门瞬间冒汗,窗明几净,还有几株绿植,床上躺着的同桌正满脸疑惑地望着她。
同桌脸上也有伤,嘴角淤青,眼角发乌,手上也缠着绷带,看起来不像摔楼梯了,像被人打了……
她贸贸然便来了,挪动步子走到他跟前,把手里握着的酸奶放到他面前的台子上,“请你喝酸奶。”
“你怎么来了?”黎岸风想好好说话的,一开口就是赶人的语气。
“给你送作业呀。”江舟雪尽可能轻松地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个文件夹,里面有他没来这几天的作业。
黎岸风抬手去挡,不让她放过来,文件夹被他挥得调转了个方向,纸张全散落出来,掉了一地,他在片刻的惊讶后恢复冰冷的语气:“不做。”
“我教你。”江舟雪已经软得没法再软了,蹲在地上把纸张重新整理好。
“不要。”黎岸风还是不松口。
同桌永远能轻易浇灭她的热情,也不是她惹的同桌,干嘛这么对她。
黎岸风也知道不关她的事,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现在不论是谁找他,他都只想撒气,只不过碰巧是她撞了过来。
话语不受控制地开始伤害人,“班长,作业送到了了。”
你可以走了,最好快点走,看着心烦意乱。
江舟雪站起来望他,他躲开了视线,偏头看着窗外,她只好说:“那我走了……”
真走了,黎岸风更怄了,怎么被他说两句就走了!
过了没两分钟人又回来了,拿了份别的文件夹放到离他稍远的床头柜上,怕他一生气又给挥地上了。
“我整理了高一到现在的文言文常用字解释,你有空可以看看。”
她一般是不做这种整理的,语文太吃积累了,她自己是靠阅读量撑起来的,不具备普适性。去完办公室用闲暇时间整理了下,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用。
江舟雪把东西放过去,没等黎岸风开口,自觉挥了挥手往外面退,“我走了,拜拜。”
门又给关上了,她进来不过数十秒,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人便没了。
江舟雪一出门走太急差点撞上个人,“不好意思。”
来人戴着眼镜,身形瘦小,提着一袋水果,打量着她,问道:“你是?黎岸风的女朋友?”
“不是,我是他同学。”江舟雪连连摆手,“你是?”
怎么除了她还会有人来看黎岸风,他还是有朋友的?
就是那人看起来有点邋遢,头发发油也没洗,衣服袖口也脏脏的,黎岸风干干净净,每天都是一副站在那就能吸引女孩子的气场。
“他以前学校的同学。”那人推了下眼睛,江舟雪注意到他眼镜脚上还缠着透明胶,是碎了还没空去配么?
话题本来到这里就该完了,两个人也不认识,对面踟蹰着开口延续了话题,“他转校之后,还好吗?”
“还好吧……”江舟雪不知道怎么算好,又怎么算不好。
“就是他打人的事情……”
“嗯?”
“会被欺负吗?”那人露出个害怕又担忧的表情。
“没有没有,就是不合群,嗯,不爱理人。”江舟雪想了会怎么形容,他哪里会被欺负,大家都怕死了,长得又高,看着就凶巴巴的,而且他们班大多还是以学业为重,没空去欺负人。
如果同桌被欺负了,她应该也会管一下的。
这样说起来,同桌算不算被老师欺负了……
“他其实人很好的……你能不能……”对方眼神里面有些祈求,而后转瞬即逝,“算了。”
那人走进病房,留给江舟雪一个背影。
为什么会是祈求?
她也知道黎岸风人不差,虽然谈不上多好,个性不好相处,可是他同学为什么会是那个眼神……
能不能什么?
江舟雪看着那人再过了快十分钟的时候走了出来,眼圈发红,还吸着鼻涕,上前问道:“你不会被他打哭了吧?”
她实在想不出来,一个男生去探望另一个男生,怎么会是这个表情出来的。
那人取了眼镜,拿自己并不干净的衣袖擦拭着快滚落的泪珠,“不是,你别误会!”
江舟雪递了一张湿纸巾过去,“你之前问能不能什么?”
……
“说了不关你的事了!”黎岸风看着门又被打开,撒着气,等看清来人,又尽力平复着情绪问:“你怎么还没走?”
“黎岸风……”江舟雪在他旁边找了个椅子坐下来,靠他很近,“我看着你写作业吧。”
“你有病啊?”黎岸风没好气。
江舟雪完全没生气,继续说:“我刚和你同学聊了会。”
黎岸风听出来了,只想躲起来,怎么让她知道了,“能不能别烦我了?”
“我还知道清姐那件事……”
卡壳了,不知道怎么讲。
要说什么,学习是为自己的,讲不出口,太高高在上了。
安慰他,她不会啊。
可是偏偏什么事情都让她知道了,想做点什么。
黎岸风黑着脸,完全不想听下去,她肯定是想安慰,这不显得他很可怜,可能还有些可笑。
等了半天,江舟雪没继续说下去,默默走了,招呼都没打一个。
当江舟雪第四次踏入病房的时候,黎岸风有种她今天不打算走了的感觉。
她拿着一大袋子零食,“吃甜的心情会变好的。”
他透过袋子能看到,大部分应该都是草莓味零食,医院旁边的超市草莓味零食是不是被她买全了。
“拜拜。”江舟雪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次真走了。
事不过三,人是他赶的,有什么好不满的。
矫情,他真矫情。
好想她回来安慰他一下子。
好想有人安慰他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