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争看采莲船,宝马香车拾坠钿。
正月十五的月亮,又圆又亮。
给紫禁城内乌黑色的琉璃瓦上平添了一派柔情。
月色婵娟,灯火辉煌。
一高一矮的两人正安然惬意地漫步在长安街头。
“卖汤圆喽~好吃的汤圆哦~”
店铺前小商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原本清净的小巷里也是一派笙歌。
“夫君要吃吗?”
郁颜手中端着碗冒着热气的冰裂杯,瓷白的小脸儿氤氲其中,透着股仙气儿。
精致的小勺里,盛着颗软糯的汤圆。
邱韫衍垂眸看她,在这花市灯如昼的光圈下,熠着一层温柔。
他半蹲在她跟前,右手撑在自己的膝盖处,恰巧与她齐高。痞笑着张开嘴,“夫人喂我,我就吃。”
郁颜看了他一眼,葱白的指尖连同糯米团子一起顿了顿。
这大街上这么多人呢,夫君也真是……不知羞。
慢吞吞的缩回小手,她准备投进自己的口中。
不料被邱韫衍半路拦截,握住了手腕。
指尖触碰到姑娘肌肤的时候,郁颜的小臂像是中了蛊似的一下便软了,任由他摆动到自己跟前。
流沙的黑芝麻心从外皮内溢出,泛着淡淡的黏腻感。
邱韫衍只咬了半口。
接着便直勾勾的看着她,佯装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语速极慢,“夫人喂的……就是好吃。”
郁颜的眼神兜兜转转,不愿停留在男人的脸上。
她微微颔首,表情有些不自在,“夫君……夫君不要一直盯着我……”
不知怎的,这话在邱韫衍听来,更像是撒娇。
轻轻软软的奶猫爪悄咪咪在他心上挠了几下。
邱韫衍低笑了声,站起身,“都听夫人的。”
郁颜这才呆呆的望了望自己手中剩下的半颗汤圆。
几秒后,悄悄望了眼邱韫衍。
见他没在看她。
这才小手飞快。
吧唧一口,将它塞进了嘴里。
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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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灯谜喽~好玩的灯谜~看哪家公子小姐能猜中哦~”
上元节的节目多的眼花缭乱,可郁颜偏偏掠过舞刀弄枪,被难倒数票人的灯谜迷住了。
出灯谜的男孩看着约莫舞勺之年,做生意的手段倒是丝毫不逊色他人,“各位看官走一走看一看啊,第六个灯谜会是什么呢?”
他的声音很大,即使是站在最后一排的郁颜也能听得见。
男孩从木桶中捣鼓了半宿,掏出一个木屐,“嘿有了!千里一线穿,打一个字,这个字是什么?”
重。
拖长的尾音刚刚落下,郁颜便已了然于胸。
嘴角勾起一抹自足的笑,她对此只字不提。
拥在铺子前头的少女们个个伸出食指在掌心比划,却嘟嘟囔囔着,摸不透答案。
“要是我知道答案,娘子会像她一样吗?”
邱韫衍和郁颜一样,不爱锋芒毕露。
可纵使是低调到了尘埃里。
天底下又有哪家公子会不想在自己爱慕的姑娘的心头,种上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呢?
郁颜随着邱韫衍的手指望去,只见一个清秀的姑娘正靠在男子肩头,嘴中娇嗔,“哎呀~夫君真的好生聪明……人家都不知道呢……”
郁颜一时哑然无言,心底升起一丝小小的骄傲。
哼这有什么,我也会!
被夸聪明的男子刚准备举手回答,就被来势汹汹的女声打断了,“我管你是什么!”
郁白薇叉着腰,戟指怒目,身后跟着拦不住她步伐的宁翠。
仅此一人。
郁宏见她这几日的情绪已有明显的好转,便想着让郁郁寡欢的人儿出来透透气。
不曾想着,会给这热热闹闹的洛阳城内,带来一袭凛冽寒风。
元宵佳节,本一心扑在你情我浓上的人山人海,瞬间被女人的尖叫声吸去了视线。
在看热闹的本能促使下,灯谜似乎变得不值一提。
郁白薇此刻死死的盯着郁颜,丝毫不顾及女规上的教诲,第一句便语不惊人死不休,“哟~有本事抢别人的相公……没本事出来对峙?”
她双手叉腰,一副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模样。
郁颜的身子僵了僵,脚底板像是抹了层胶水,举步难行。
邱韫衍的眉头皱了皱,看出了郁白薇的意图,转身便搂住郁颜准备回府。
“嘿~大家伙都在看我呀?正好评评理啊!”
气定神闲的样子,任谁见了,都以为郁白薇才是被害者。
邱韫衍本想着息事宁人,毕竟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若是被捅开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可是这可怎么办呢?
怀里的人儿正害怕得发抖呢。
邱韫衍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披在郁颜的发顶,语气温软,“颜颜乖乖在这里等我。”
郁颜的嗓音微微颤抖,带着哭腔,“我们回府好不好。”
“数到二十,我们就回去,嗯?”
郁颜没说话,娇嗔着嗯了几声表示自己的不乐意。
漆黑的眸子镀着一层柔光,像是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在眸底闪烁,“……不相信我?”
“不是……”
他对她那么好,她怎会不相信他呢?
傍晚春风微凉,她摸了摸自己的发顶。
……原来是夫君怕她着凉而携着的褙子呀。
“这位姑娘是想让大家评什么理?”
邱韫衍的声线平静,甄别不出一丝情绪。
只有郁颜听得出他在强压怒火,尽可能不消磨自己仅存的那么一点耐心。
郁白薇的脸像是六月的天,忽然笑得明媚,仿佛方才那个怒目圆睁的姑娘是她体内的灵魂出窍,“三爷……您还记得我吗?”
邱韫衍没看她,软刀子也不愿提,生硬道,“不记得。”
郁白薇不死心地凑到男人眼前,“我们在邱府门口见过的呀?”
邱韫衍啧了声,“是吗?”
语气依旧淡淡,似是不愿搭理这个出言不逊的疯婆娘。
见闹剧忽然趋于平静,众人便陆陆续续回过头去。
不料郁白薇这颗□□再次爆发,“我才应该是你的夫人!”
她声音很大,大到整条街上的人都能听见。
邱韫衍嘴角上扬,笑得瘆人,“这位小姐怕是伤了脑子,有些记不清事儿了?”
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不归他管,他也不想管,可若是牵扯到了郁颜,他就不得不管了。
“那边那位才是我的夫人……郁白薇。”
真切的听着自己的名字披在一个丫鬟身上,郁白薇怔了怔。
双手紧紧握住男人的衣摆,像是命令又像是祈求,“她不是!她不是郁白薇!我才是!”
邱韫衍皱了皱眉,食指轻捏了下自己的耳垂,没搭腔。
见男人不搭理她,她瞪着郁颜,“你这鸠占鹊巢的死奴婢!当初就不该把你捡回来!让你去死!”
“这位小姐还请您放手,”邱韫衍寡白的脸上一丝青筋暴起,冷冽道,“私自逃婚一事,您怨不得人。”
她震了震,这才意识到诬陷郁颜利欲熏心,想嫁入邱府一事已没了着落。
紧握的双手被邱韫衍抽离,宁翠哪壶不开提哪壶地插了进来。
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自己郁二夫人的身份,豆蔻年华的少女显得有些老成持重,“白薇,别胡闹,跟嫂嫂回府。”
像是她的大家长。
郁白薇正愁着火气没出撒,转头边对着宁翠破口大骂,“真把自己当二夫人了?还敢说教我?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手指狠狠的戳着宁翠的肩膀,将她一步步逼到角落,“下人就是下人,一身贱骨头到死也不会变!”
话音落下,她望了眼垂着头的郁颜,仿佛这话是对她的告诫。
见郁颜被邱韫衍护在身后的模样,郁白薇胸膛的起伏逐渐扩大。
又转过头对着宁翠,不解气地吐了她一身唾沫星子。
须臾,像是想到了什么,郁白薇扑到郁颜跟前,眼睛晶亮,“二哥、我二哥是真心喜欢你!”
她笑得迷乱,“你去把二哥抢回来,把三爷让给我吧?”
郁颜没说话,有些害怕地后退了几步。
没过几秒,纤细的手腕被熟悉的触感包围。
邱韫衍牵住了女孩,声音低沉却响亮,“看来这位小姐已经病入膏肓了……”
继而眸也没移地告诫一旁擦拭襦裙的宁翠,“小丫鬟快些扶你家小姐回府,别到处乱咬人。”
向周围看热闹的群众传递出这条□□后,邱韫衍紧握郁颜的手,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虽说认为郁白薇着了魔的人数更胜一筹,可也不乏见过郁家小姐真容的人站在对立面。
一时间,真假郁小姐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自然也没能逃的过亲自为二人定下婚约的皇帝耳中。
当天夜里,躺在床榻上的郁颜睡的很不舒心,直到邱韫衍睡着了,才背对着男人轻声自责,“对不起。”
“是我太软弱了。”
只是她还没能入眠,他又怎会独自酣睡呢?
“不用抱歉。”
邱韫衍将姑娘往自己身边搂得更紧了些,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骨子里被种下的自卑懦弱怕是用尽一生也难以消融。
“颜颜没必要坚强,夫君会一直保护你的。”
“颜颜……只要负责在我怀里无忧无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