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德军节度使治州,镇州。
是夜,成德军节度使陈元庆正在府中宴饮作乐,在座的都是成德军高级将领以及由他心腹幕僚担任的文官,厅中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陈元庆已经喝得面红耳赤、摇头晃脑,看着随时都可能倒下,但他兴致依然不减,频频举杯。节度使有如此雅兴,文官武将们自然不能落后,也是一杯接着一杯敬酒。
放下酒杯,陈元庆抹了一把嘴上的酒渍,醉眼朦胧的对众人道:“前两日本帅接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你们猜猜是什么?”
“如今这天下,连安王都不在了,还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一名满脸胡须的武将打了个酒嗝,拍着鼓起的肚皮道:“总不至于是李茂贞、高骈之流,打到我们镇州来了吧?哈哈!”
一名文官嘿嘿笑着道:“徐将军太会说笑了,李茂贞、高骈距离镇州数千里,哪里能够说来就来!如今没了安王,还有谁能威胁到我们的地盘?”
另有文官附和道:“依我看,安王旧部自己就会打起来,咱们成德只需要静观时变就足够。等到他们杀得你死我活,那就是廉使成就大事的机会!”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都有些兴奋。
陈元庆忽然用力一拍桌案,压倒杂七杂八的声音,睁大眼睛瞪着众人:“你们都说错了!告诉你们,日前本帅接到安王命令,让我去汴州呢!”
“什么?”
“安王的命令?”
“竟然有这种事?”
文官武将们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怎么都止不住,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过了好大一会儿,满脸胡须的将领道:“现在谁不知道安王已经不在凡间,那可是岐王、吴王、蜀王一起发出的消息!到了今日,竟然还有人假借安王名义,让军帅去汴州,他莫不是脑袋给驴踢了吧?”
“正是正是,简直不知所谓!依在下看来,这必是安王哪个旧部失心疯,想要借着安王威风来命令我等。然而廉使岂是常人,怎会看不透他们的诡计?”一名文官满脸奉承的说道。
陈元庆点点头:“安王若在,那也就罢了,我们自当听从号令,毕竟安王威震天下,实力又强,忤逆不得。但安王如今已经不在,还有人想要命令我等,那就是痴人说梦!”
“廉使所言甚是!”
“军帅说得好!”
众人交相应和。
这个话题到此也就结束,陈元庆没有再多说,文官武将们也没有继续探讨,只顾着继续喝酒。在众人的想象中,这个问题已经不值得深究。
不知过了多久,当陈元庆三度如厕归来,他忽然发现厅中没了歌姬舞女,也没了乐师侍者,那些文官武将也都趴在地上浑身颤抖,好似看到了鬼神一样。
晃了晃脑袋,陈元庆扶着停住站稳身子,举目向厅中看去,就见两名女子悄然而立。一人身材消瘦而空灵,另一人高挑而曼妙,前者面带纱巾,如同仙女下凡,后者浑身煞气弥漫,好似地狱无常。
看到这两人,陈元庆脑中翁鸣一声,身子晃了晃,差些直接栽倒。
他并不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实际上他并不认识这两人,然而他却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威压。作为真人境修士,像这般位阶被碾压带来的恐惧感,他还是上次在卫州卫县面见安王时遇到过。
艰难咽了口唾沫,陈元庆正欲发问,那名身着黑紫长袍,手带猩红手套的高挑女子,即声若寒霜的冷冷道:“承德节度使陈元庆,你已经接到安王命令,为何还在镇州逗留,不速速赶往汴州拜见?”
陈元庆有一百个理由辩驳对方,但是此刻背上如负千钧,根本动弹不得,也就只能骇然道:“本帅......下官并非有意拖延,只是,只是不知......”
“休得废话,现在就跟我们走!”大司命没有耐心听对方多言,一卷衣袖,灵风打出,就将陈元庆托起,直接带出了大厅。
少司命瞥了眼厅中瑟瑟发抖的文官武将们,临走的时候没忘记带上文官武将的头面人物。
等到大少司命等人离开,厅中的文官武将们面面相觑,仍是良久不敢动弹。直到确认周围再无强大修士的气息,他们相继起身来到门口向夜空张望,却是注定了什么都看不到。
节度使被挟持,文官武将的领头也被带走,众人就算有心想要做些什么,短时间内也是毫无头绪。
......
陈元庆被带到汴州宣武军节度使府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上午。他被大司命丢在堂中,正战战兢兢不知所措,担忧自己接下来的处境,就看到义武军节度使王戎,也被砰的一声丢在了堂中。
“王帅?”
“陈帅......你也在这?”
同样忐忑的两人,看到对方狼狈不堪的模样,有心交流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更重要的是,将陈元庆带回的大少司命,和挟持王戎到来的宋娇等人,此刻就坐在他们两旁的椅子上。
腹中千言万语,两人都只得暂且压下。
然而到了此时,他们心头都有一个同样的疑问:难道安王真的回来了?
如果安王没有回来,有谁能够指挥得动修为如此高绝的修士?
他们虽然之前没有见过宋娇、大少司命,但好歹有所耳闻,知道对方的仪态,所以一碰面也都认了出来。能够让这三人甘愿跑到别的藩镇去抓人的存在,除了安王本人还有谁?
陈元庆和王戎趴在地上,互相眼神交流了一遍,都感到心惊胆战。
如果安王真的回来了,那么依他们之前的不响应安王命令的态度,那岂不是要遭殃?
然而岐王、吴王、蜀王等热,不是都派人散步了消息,说安王已经去了仙域?
陈元庆和王戎并没有忐忑太久,很快,河东节度使李振,昭义节度使康承乾,天平节度使薛威,以及魏博、静海等镇的节度使都来了。
跟他两人不同,这些人都是自己走进来的。
陈元庆、王戎越来越心惊,越来越感到恐惧。
这么多节度使都来了,要说不是安王召集的,谁信?
别人都是自己走进来的,而他俩是被人抓来的,待遇不同,显然是因为对安王命令的反应不同,他们罪过大了!
“哟,这不是陈帅、王帅吗?怎么跪在地上?”
魏博节度使呵呵走到两人跟前,弯腰伸长了脖子含笑打量他俩,脸上有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昔日魏博、成德、义武三镇兵马齐聚卫县时,因为抢夺粮草军械发生过争执,彼此都有些看不对眼。
面对魏博节度使的嘲讽,陈元庆、王戎两人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低头不跟对方对视。
没片刻,堂中又进来了数人。
看到这些人,陈元庆和王戎已经是心如死灰,知道自己大劫难逃了。
第三批进来的这些人,竟然是中原各镇节度使!
“河南九镇,河北七镇节度使都已到齐,速去禀报安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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