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1 / 1)

二十年多前,北京有好多大院,除了军队大院,还有很多党政单位的机关大院,齐兑家住的是第一种,姥爷虽然不是军人,但姥爷的父亲曾经在战场上为新中国的成立立下汗马功劳。

后来,为了旧城改造,北京的大院拆的拆搬的搬,到齐兑懂事的时候,级别低的大院基本上都拆除了,他们那个大院得以保留,完全是因为院里的十几位离休老干部在哪里住了大半辈子,懒得再挪动地方了。为国家奉献了一辈子,总不能晚年还不让人安生,那个院子又不是非拆不可。

齐兑自幼没爹没娘,是姥姥姥爷一手带大的,相较于姥爷的威严,姥姥把外孙子疼到心坎儿上,姥爷不在的时候,他就是家里无法无天的小魔王。

而他的父母,从他记事起就对这两人没一点印象,后来才渐渐知道,母亲在他两岁不到的时候飞机失事走了,至于他父亲,没人告诉过他那人是谁,是死是活更是没人知道。

齐兑原先也不叫齐兑,是后来才改的名字。他姥爷虽然身在官场,早年也是个饱读诗书的秀才,酷爱研究《易经》,给唯一的外孙子取名的时候就用上了《易经》里的词,乾卦的卦辞“元亨利贞”寓意深刻,孙儿就叫元亨好了,只是他老人家万万没想到,等那小子到了七岁的时候,竟然嫌弃起这个名字来。

闹着要改名字,齐兑和家里抗争了大半个月,绝食、不上学、撕作业本儿,能用的招儿全用了,然而抗争全无效果,姥爷固执地认定了齐元亨这个名字特别适合他,死活不同意改,齐兑没办法,只得用《易经》里的卦辞给自己改了个别名。

兑卦为泽,泽为水,齐兑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兑字,觉得这个字更适合自己,他从小不爱说话,说字去掉言字旁,只剩个兑,多么形象生动的刻画了他闷而不骚的性格,更何况,兑卦也是《易经》里唯一的喜悦之卦。

院里住着几千户人家,孩子也有一大群,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群孩子都不怎么喜欢和大院外的人玩,他们更愿意和自己家庭出身差不多的人玩。

在这种环境里,齐兑长到十二岁,周围年纪稍长的男孩子们纷纷进入青春期,开始憧憬异性,喜欢观察和评价身边各个年龄段的女人。

他们这群人里自然也有不少女孩子,这些女孩子出身优越,喜欢端架子,但是在男孩子们面前又想引起他们注意,情不自禁地卖弄,让她们看起来颇有几分超乎年龄的搔首弄姿,好在男孩子们在青春期的时候审美标准也层次不齐,大多数人分不清庸俗浅薄的卖弄和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女人味有什么区别。

那年夏天,酷热的七月,绿树成荫的地方蝉鸣声吵得人心烦意乱,每每到这个时候,男孩子们便成群结队拿着竹竿去粘知了,这是大院儿的传统项目,男孩们的爸爸很多就是在这个院子里长大的,小时候也粘过知了,一年复一年,爬树粘知了是炎热季节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据说雍正皇帝的血滴子最开始就是皇宫里为了粘知了、捉蜻蜓成立的粘杆处,后来才逐渐演变成了人人为之色变的情报机构,可见粘知了不是件小事,粘着粘着就可能变成国家大事。

学校放假第二天,齐兑粘了一网兜知了,捧着西瓜坐在防空洞顶上纳凉,五六十年代建成的大院里各种遗迹无数,尤其是大大小小的防空洞,更是随处可见,后来拆掉一部分,硕果仅存的几个便成了孩子们经常玩耍的地方。

和齐兑一起坐在防空洞顶上的还有七八个男孩子,防空洞后面有棵据说长了两百多年的大槐树,春天开特别香的槐花儿,夏天洒落一地树荫,是纳凉聊天的好地方,而且因为地方高,视线也特别开阔。

上了初中的男孩们多半都有了手机,在那个智能手机尚未普及的年代,大家玩的都还是黑白屏,游戏玩不起来,只能互相发发短信,齐兑还在念小学,他没有手机。

旁人都在低头玩手机,齐兑百无聊赖,啃了一口手里的西瓜,红色的汁水落在衣服上也不在意,噗噗乱吐西瓜子,抬头望着不远处的林荫道,快中午了,大人们纷纷下班回来,黑色轿车一辆接着一辆,井然有序,不像外面那样互相抢道。

一辆红旗车开进来的时候,一个拿着望远镜的男孩忽然站起来,对身边的人说:“来了来了,她们在车里。”说话间,男孩子们纷纷站起来,拿起望远镜看向那辆红旗车,齐兑不明所以,抬起头侧目而视,对他们的全神贯注非常好奇。

车里的人大概也注意到了有一群男孩子正齐刷刷拿着望远镜看他们,车开到某栋小楼前停下的时候,车里下来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很快她又把头转了回去。

就是这惊鸿一瞥,齐兑隐约听到身旁的秦十一咽了口唾沫,“他大爷的,太飒了。”

秦十一本名不叫秦十一,他是国庆节生的,本名叫庆一,既有庆祝十一也有天人合一的意思,十一是他的小名,身边的朋友也都叫他这个小名,很少叫他的大名。秦十一这年十六岁,和这群少年的头儿程念远一样年纪,两人也是同班同学。

和齐兑一样,程念远是男孩子里唯二没拿着望远镜去看的,他只是站起来,手搭凉棚看了一眼,没看清楚也就罢了,他从防空洞顶上跳下来,招呼其他人一起下来。

齐兑丢掉手里的西瓜皮,也要跟着往下跳。程念远看到他的动作,笑道:“齐兑,你还是从楼梯下来吧,小心摔了。”已经跳下来的男孩子们回头去看齐兑,也起哄:“齐兑,别跳了,小心摔屁墩儿。”

齐兑比他们小几岁,还是个小屁孩儿,大家都让着他,也很照顾他。可齐兑受不了他们这样看不起自己,忍着一言不发,从防空洞顶上往下跳。不知道是没站稳还是被石子绊到,他落地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被秦十一及时扶住才没摔倒。

“说你是小孩儿你还不乐意,差点把脚崴了。”秦十一笑着摸摸齐兑的头。齐兑很不喜欢他们这样摸他的头,仿佛他们都是大人了,只有他是小孩,把秦十一的手挡开,齐兑忽然往之前那辆红旗车停着的方向跑。

“唉,你干嘛去?齐兑——”

“那小子倔劲儿上来了,你们刚才不该笑他。”

“你没笑吗?好意思说我们。”

“听说她叫端木涟漪。”一个叫林亚平的男孩子忽然插了一句。

“端木?日本人?”

“去你妈的日本人,没文化,端木是中国的复姓,东周的时候就有了,孔子的学生子贡就姓端木,叫端木赐。”秦十一是这群人里的学霸,年年考年级第一。

“我妈说,端木涟漪她妈妈是老方给方植找的后妈,从苏州带回来的,会唱戏。”林亚平小嘴嘚啵嘚啵,手轻抚着怀里抱着的小猫柔软的皮毛,他是这群人里除齐兑之外第二小的,十三岁,才上初一。他有个神通广大堪比克格勃的妈,院里每家每户的消息,没有她不知道的。

众人听说苏州,心中纷纷涌起旖旎之意,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那里不仅风景秀丽,还出美女,倾国倾城的秦淮名妓陈圆圆就是苏州人,乾隆下江南更是乐不思蜀,回来后专门在京城里建了苏州街。

就在他们议论着端木涟漪的时候,齐兑已经跑到那户人家门口去按门铃。主人方晋棠是空军某部的少将,离异多年,膝下只有一子方植,只比齐兑大几个月。

方植来开门,看到齐兑满头是汗站在门口,诧异地看了他两眼,“你怎么这时候来了?”齐兑眨巴一下眼睛,灵机一动:“我来找你下棋。”他俩是同班同学,一起在少年宫报了围棋班,经常切磋棋艺。

“小齐兑来了,方植,快让人家进来啊。”方植的爸爸方晋棠看到齐兑站在门口,和蔼地和儿子这个小伙伴打招呼。

“方伯伯好。”齐兑见长辈的时候一向有礼貌。这也是姥爷给他立下的规矩,可以不爱说话,但是不能没有礼貌,他们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处处都要体现教养。

“嗯,过来让我看看,你和方植谁高。”方晋棠工作繁忙,一年到头也难得在家里吃回午饭,得空的时候,他总是愿意多陪陪儿子。

正是吃午饭的时候,怎么不见之前从车里下来那两个女的?齐兑的目光下意识在客厅里四处搜寻,也没发现那两人身影。

就在他和方植背对背站着比身高的时候,一个漂亮女人端着两碗米饭从厨房出来,看到家里多了个小客人,女人笑着问方晋棠:“这是谁家囝囝?长得蛮清爽。”

“是齐书记的小外孙,叫齐兑,也是方植的好朋友。”方晋棠告诉妻子闻芳。

“原来叫齐兑啊,这名字真好听,你今年几岁了?”闻芳一听说齐兑是继子方植的好朋友,对齐兑十分热情。

“十二岁。”齐兑不喜欢大人一见面就问他年龄,从小到大,他被这样问过无数次,他觉得大人们会这样问,是因为在他们心里还把他当小孩,他从没见过两个大人第一次见面互相问年龄的。

“既然来了,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齐兑对她问自己几岁耿耿于怀,皱着眉头刚想说不用,厨房里又出来一个人,瞬间吸引了他的视线。

那是个清丽秀气的少女,穿一件白底浅绿碎花裙子,明眸皓齿、肌肤胜雪,手里也端着两碗米饭,看到方植身边有个不认识的小男孩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也好奇地回看一眼。

“涟漪,这是你弟弟的朋友齐兑,和咱家住同一个院儿,过来认识一下。”方晋棠热情地招呼女儿。

叫涟漪的少女把碗放到桌上,走上前看了看齐兑,猜测他和弟弟方植应该差不多大,为了不让人看出来他比方植矮,偷偷垫起脚跟,微微一笑。

齐兑意识到她看到了自己小动作,总觉得她对自己的笑带着点轻蔑意味,下意识撅起嘴巴,趁她不注意,剜了她一眼。涟漪像是能读懂人心,她忽然扭过头问齐兑:“小朋友,你留下来吃饭吗?”

我才不是小朋友!

齐兑在心里怒吼一声,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悄悄看向方晋棠。方晋棠笑道:“我已经给你姥姥打过电话了,你中午就留在这里吃饭。”“是呀,家里多个囝囝吃饭也热闹。”闻芳附和着丈夫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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