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兑回家已经是傍晚,端木涟漪在厨房里炖焖肉,齐兑一进门就闻到香味,跟着她进厨房,笑问:“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焖肉,你上回不是说去苏州最喜欢吃苏州的面,我特意去市场买了五花肉和鳝鱼,给你做我们那里最有名的枫镇大肉面。”端木涟漪洗了些水果切开,让齐兑端去客厅吃。
“你的厨艺这么好,改天去我家,也做给我姥姥姥爷吃吧,我姥爷特别爱吃面条,两天不吃面就想得慌。”齐兑随手拿起一块西瓜吃。
“好。”端木涟漪等肉炖得差不多,把肉从锅里捞出来冷却、晾干后切片,预备作为面上的浇头。齐兑看着有趣,站在边上一直看着她。
“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告诉我,现在能说了吗?”
“没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你下午走那么早,是不是路悠悠和你说了什么?我看到她和你坐在一起。”
端木涟漪没想到齐兑这样关注自己,也不好再隐瞒,于是把路悠悠告诉她的话告诉给齐兑。哪知道齐兑听了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微微皱着眉头。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长安那丫头会瞒着我,但不一定会瞒着你。”端木涟漪狐疑地看着齐兑。
“你那个妹妹,少说也有一万个心眼儿,就算我知道她心思,以她的脾气,也不会听我的,她自己有主意得很。”
“但是你可以告诉我,这样我就能及时阻止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看着她越陷越深却无能为力。”
“那又怎么样,既然她有改朝换代、谋权篡位的野心,就随她去呗,吃亏也是一种经验的提升,亏吃多了下回才不会再犯,打怪升级最终成boss的,谁不是一路跌跌撞撞成长起来的。”齐兑笑着说。
端木涟漪瞥他一眼,不禁苦笑:“不疼在自己身上,你倒是会说风凉话,只怕那丫头之所以这么大胆,就是有你在背后替她撑腰。万一她栽了跟头,你能保她?”
“保就保,就当她是去给你报仇,等她招架不住,我自然不会放任不管。”齐兑给端木涟漪吃定心丸。有他在,她什么都不用怕,他会替她挡风遮雨,端木长安是她妹妹,他就算爱屋及乌也不会置之不理。
端木涟漪没说话,抬手在齐兑的鼻子上刮一下,“和我妹一样,好战分子,你俩应该在一起,彼此沆瀣一气、臭味相投。”齐兑抱住她,宠溺地在她脸上亲亲,“欺负过你的人,让你不开心的人,我都会替你讨回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他真诚的眸子清亮纯净,泛着笑颜的时候尤其诱人,端木涟漪往他唇上吻去,两人缠绵在一起,久久分不开。
闻芳散步归来,到厨房看看女儿需不需要帮忙,结果看到她和齐兑抱在一起,笑着走了出去。
“阿姨——”齐兑叫了她一声,有些尴尬地松开手,去客厅陪她聊天。端木涟漪微笑不语,继续煮面。
香喷喷的枫镇大肉面新鲜出炉,端木涟漪招呼齐兑过来吃,齐兑见她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面,面里还有好几块肉,而她自己的碗里面很少,一块肉都没有,问她:“你晚上就吃这么点?连肉都没有。”
“我早晚都吃素,你忘了?”端木涟漪另外给自己妈妈也盛了一碗大肉面。
“好吧,你们女孩儿为了美也是牺牲挺多,改天咱俩一起去健身房游泳,不然我吃成了胖子,你还这么瘦,你会嫌弃我。”齐兑低头吃面,觉得汤和浇头味道都特别鲜美,一口气吃了大半碗。
“胖我也不会嫌弃你,我可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端木涟漪看到齐兑吃得那么香,心里十分高兴。她喜欢下厨,觉得烧饭给自己喜欢的人吃一种特别幸福的事,只要他吃得高兴,她的辛苦就没有白费。
“小时候我特别羡慕别人有个会做饭的妈妈,可我长这么大,只吃过保姆做的饭,那时候我就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找个会做饭的老婆,我要每天吃她做的饭。”齐兑笑着看端木涟漪。
“我也想吃现成的,你会给我烧饭吗?”端木涟漪故意说。
“你想吃什么,我可以学了做给你吃。”齐兑承诺。
“算了吧,你连油盐酱醋都分不清,我不指望你,等你能烧出像样的饭菜,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我恐怕早就饿死了。”端木涟漪笑着瞥了齐兑一眼。
她的南方口音软软糯糯,就算是骂人,听着也像唱歌。齐兑听惯了她的口音,只觉得好听,而浑然不觉她在揶揄自己。
闻芳在一旁帮齐兑说话,“你不要看扁人家,齐兑聪明,说不定学了以后,烧饭比你烧的还好吃,酒店里那些出名的大厨不都是男人,男人学起厨来又快又容易精,当年你方爸爸也是从来没下过厨,为了在我生日的时候露一手,跟着家里的保姆学了半个月,就能烧一桌菜。”
提起方晋棠,几个人都陷入沉默,闻芳十年来始终对亡夫念念不忘,端木涟漪怕她又焦虑,想说些话安慰她,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好在齐兑脑筋转得快,接着闻芳的话茬儿说:“我爸也是后来学的,别看他是个和尚,炒菜炒得很不错,我和我表妹喵子第一次去南京找他的时候,他亲自给我们做了饭菜,平常他都不下厨的。”
闻芳慈爱地看着未来女婿,心疼他幼年丧母失父,安慰他说:“你父亲一定是知道你是他儿子,才会亲自下厨烧菜,从来没见过面的儿子转眼就这么大了,还长得这么好,他心里一定很高兴又很激动。”
“后来我在寺里住了一段时间,他还给我做了梅花糕和桂花糖芋苗,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吃甜的,但我还是吃了很多,就是我吃东西的时候他老念经,我问他念的什么经,他也不告诉我。”齐兑说起父亲行远和尚,总是有很多话题。
“他身体还好吗?”
“还行,就是不能劳累也不能激动。”
“过得舒心才能养生。”
端木涟漪趴在桌边,静静听着他俩对话,晚上的时光因为这样平静温馨的氛围变得格外令人留恋,自从和齐兑在一起,她发现他渐渐不再像小时候那么沉默别扭了,他开朗了许多,心性也柔和了许多,曾经那个叛逆倔强的少年正在逐渐成熟,变得越发迷人。
齐兑见她一双盈盈眉目目不转睛看着自己,淡淡一笑,“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说错什么了吗?”“没有,就是愿意看着你,觉得你特别可爱。”端木涟漪的嘴角泛起笑意。
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对她来说却是难以描述的体验。时间变得很奇怪,见不到他的时候,每分每秒都过得很慢,一分钟像一小时,而和他相处的时光又是那么短暂,一小时像一分钟。原本平静的心变得有所期待、有所渴望,分开后所有想念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汇聚成喜悦,想把一切都和他分享。
她眼睛里有幸福的暖光,齐兑能看得分明,因为他和她一样,每一天都徜徉在幸福的深海里,悄悄握住她的手,对她说:“幸福的人都可爱。”两人的手紧紧纠缠在一起。
姥姥从庐山回来后,齐兑一大早趁着上班之前吃饭的时间对她说:“您把压箱底儿的翡翠首饰找出来选一套,过两天我要带女朋友回来吃饭,您送给她一套首饰当见面礼。”
一听外孙子这话,老太太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忙问:“谁家的姑娘,什么样儿的姑娘?是要定了么?我的翡翠可不轻易送人,得定了才行。”
“定了定了,包您满意。”齐兑有意卖了个关子,没告诉姥姥他女朋友是端木涟漪。
喜悦来得太快,姥姥还有些迷迷瞪瞪,不大相信似的问齐兑:“是上回来过咱家那个杨柳姑娘吗?”
“不是她,是另外一个,姥姥,您选好一点的翡翠啊,手镯耳坠儿戒指一样不能少。”
齐兑知道老太太喜欢翡翠,手里很多好东西,光是祖上传下来的成套的翡翠首饰就有好几套,更别提后来老爷子给她买的零零碎碎,有心让她送一套给端木涟漪。
“现在的小姑娘还有喜欢翡翠的吗,万一喜欢钻石和别的宝石呢,我那些翡翠都是老样子了,年轻人戴着不时新了。”
“喜欢啊,您那些都是老坑翠,傻子才不喜欢呢。您放心,你给的东西她都会喜欢,而且我还敢跟您打包票,您那些好东西,没人比她戴得更好看。”齐兑笑呵呵地说。
“那好啊,我找找。”姥姥听说未来的孙媳妇喜欢翡翠,心里更高兴了。
下午,姥姥吃过午饭就开始翻箱倒柜找首饰。她家祖上曾是福建沿海富甲一方的大盐商,家族兴旺百余年,至今仍以经商为主,姥姥从父辈那里分到不少首饰,本想全都留给女儿,哪知道女儿年少早逝,东西就一直存在她手里,准备将来留给外孙子。
小心翼翼打开几个首饰盒,姥姥一样样挑选、摩挲,拿起这个觉得颜色不够好,拿起那个又觉得水头不够足,未来的孙媳妇头一次登门,怎么也得体体面面的。
选了半天,她终于从几盒首饰里选了一套最好的配成对儿,一对老坑玻璃种翡翠镯、一对镶钻的翡翠耳坠,还有一只水头顶顶好的帝王绿戒指,一向是她的心爱之物,这么多年只戴过两三次,就是怕戴多了扎眼。老伴儿如今位高权重,一举一动都会被无数只眼睛盯着,因此她也特别谨慎,出席公开场合极少佩戴贵重首饰,哪怕是家里祖传的,也得避嫌。
保姆上来敲门,姥姥把首饰装进盒子里收好,开门问保姆什么事。保姆告诉她,路夫人来拜访她。姥姥让保姆先下楼接待客人,自己收拾还要一下才能下去。虽说当年都是一个大院里的邻居,逢年过节路家人也会登门拜访,这样不年不节的过来,似乎还是头一回。
路夫人坐在客厅里,看到老太太从楼上下来,忙站起来,笑脸相迎,“这程子没来,您老身体还是这么硬朗。”“哪儿呀,上岁数了,经常腰酸背痛,您坐呀。”姥姥猜到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路夫人倒也不急着说明来意,而是和老太太拉起了家常,先把自己丈夫夸了一通,说起女儿路悠悠,更是夸得不行。
说到林亚平的婚礼,路夫人话锋一转,提起齐兑的女朋友,“我还看到您家齐兑的女朋友啦,您老猜是谁,就是以前方晋棠二婚娶的那个苏州女人带来的女儿,叫端木的那个小姑娘。真没想到,她竟然和齐兑在一起了。”
端木?姥姥许多年没听人提起这个名字了,乍听着有些陌生,努力回想,倒也想了起来,印象里那是个极漂亮极文静的小姑娘,后来方晋棠死了以后,听说她跟着她妈妈回南方了,怎么现在会和齐兑在一起?
路夫人当了多年官太太,最善于察言观色,见姥姥对端木涟漪似乎印象不深,添油加醋把她以前和秦十一、程念远的事告诉姥姥,同时还说要不是戴琳出面阻止,端木涟漪那时候很可能就和程念远在一起了。
“那小姑娘人小心眼儿可不少,两个男孩子都为她神魂颠倒,再加上您家齐兑,都能凑一桌麻将了。我听悠悠说,她在法国念书的时候,作风也有问题,和学校里一个已婚男老师搞婚外恋,被人家老婆打上门学校差点开除她,我就和悠悠说呀,你怎么不把这些告诉齐兑,齐兑从小跟你一起长大,像你弟弟一样的,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往火坑里跳。我要不是心肠太直,又担心齐兑上当,我也不来叨扰您。”
路夫人说得声情并茂,煞有介事,拉着姥姥的手不放。姥姥差点被她说懵了,好在姥姥也是给人做过多年思想工作的女干部,知道判断事情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于是说:“这么说,您家悠悠也看中程家那小子很多年了。”
路夫人一怔,随即笑道:“是啊,悠悠可喜欢小远啦,一直和我说,非小远不嫁。端木走了以后,两人订婚到现在一直好好的,谁知道端木那丫头回国后就把自己妹妹安排进小远的公司,想让她妹妹勾引小远。您说这叫什么事啊,这样的人品,齐兑跟她在一起要吃亏的。”
姥姥仔细回想这大半年来齐兑的言行表现,似乎从某方面印证了路夫人的话,他对端木涟漪早就一往情深,等了她许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她回国,两人在一起。
“谢谢您这么热心过来告诉我这些,等齐兑回来我会问清楚,人品不好的女孩子,长得再漂亮也不能进我们齐家门。”
姥姥心里那一腔要见未来孙媳妇的喜悦和热情被路夫人的一番话浇灭了一大半,路夫人见目的达到,也就不再多说,坐了一会儿也就走了。
回到楼上,姥姥把找出来的首饰又重新放回了保险柜。她也没有对齐兑说起这件事,而是暗中找人调查端木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