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皇帝一来,丛歆就变成了亮度十足的电灯泡。她可没有这样的爱好,之所以继续站在这里,只是为了观察皇帝和秦梦妤之间的相处状态。
按照现在能够观察到的,昭皇帝对秦梦妤的感情，确实发自真心,而且绵延浓厚，不像是在短时间内会移情别恋的样子,更不像是会狠心杀死自己心爱的女人的那种渣男。
丛歆在一瞬间,难免怀疑自己在隐藏任务的答案上写下昭皇帝的名字是对是错，好在就算填错了也没有惩罚，最多就是正确率不足50%,没有奖励罢了,这也让丛歆可以不用纠结在这件事上。
“填了就填了吧,毕竟……要从心嘛。”丛歆在心底暗暗为自己鼓劲儿。
昭皇帝或许是真的有些私话要和秦梦妤说，很快就让人将丛歆送回了依山小筑附近，这时皇后和贵妃正带着妃嫔们在池边林子里喝茶赏花钓鱼抚琴下棋,总之是凑在一起各玩各的,看上去十分热闹。
丛歆回来后,立即就被皇后叫到跟前，“皇上叫你去，是出了什么事？”
“是桑国的使臣送来一张诗笺……”丛歆大致叙述了一下任务流程,别的不该说的自然是一句没说。
只是皇后显然比丛歆以为地要更加敏感聪慧，“秦尚宫和太子，也在那边吧？”她看似问得云淡风轻,但是眼底的凌厉，还是泄露出了此时的内心波动。
丛歆也不知道隐瞒有没有意义，但是这么一犹豫，就已经泄露了真相。在场的宫妃们眼中没有几个没有露出嫉恨的，只有坐在皇后左手边的秦昭仪是个例外，只是她也不敢在这样的场合多嘴，只老实地低着头，手中把玩着一个小茶杯，来回端赏，似乎忽然之间发现了其与众不同之处。
宋贵妃是妃嫔中将这一股嫉恨表现得最为明显的，而且，除了嫉妒秦梦妤能时刻陪伴在皇帝身边，连这样的场合也能出现在前朝外，更多的还是忌惮秦梦妤和太子卓匀晟的接触。
“秦昭仪，今儿晟儿去皇上那边，谁随行伺候啊？”宋贵妃忽然点名秦昭仪，问。
秦昭仪这才放下手里的杯子起身，恭敬地道：“是皇上身边的人过来将他接过去的，我这边没人跟着。”
宋贵妃撇了撇嘴，“紫云也没跟着？她可一直是在晟儿身边服侍的人。”
秦昭仪神色了然地看了宋贵妃一眼，不卑不亢地问：“姐姐想找紫云？她没跟在晟儿身边服侍，但是跟着我进了御苑。姐姐若是找她，现在叫进来也是一样的。”
丛歆疑惑地看了看这两人，又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紫云大概就是当日她在宋贵妃宫里见过的，跟在秦昭仪身边的宫女。现在听起来，这紫云似乎和宋贵妃关系颇近——或者说，根本就是宋贵妃的人。
秦昭仪虽然摆明车马，就是秦梦妤阵营里的人，但是不知昭皇帝出于何意，竟然让她依附在宋贵妃宫中居住——就算不是昭皇帝安排的，他也默认了这个安排，就连秦梦妤都没有提出异议。秦昭仪住在宋贵妃宫里，身边有那么几个宋贵妃安排过去的人也顺理成章，起码不是什么值得人瞠目结舌的事。而再结合紫云在秦梦妤面前稀薄的存在感，秦梦妤或许知道她，但是心中对她不存好感……
丛歆忍不住大感头疼：她之前虽然见过紫云，却一直都没有留心过这个人，现在听起来，光是辰澜宫内部，就够错综复杂、暗潮汹涌的了，这还没算上王皇后那边。
在抚养太子的这件事中，宋贵妃和秦昭仪、秦梦妤争，争的也就是太子卓匀晟的抚养权，但是王皇后，却是明明白白，肯定不喜欢卓匀晟的，只要她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么她十有八/九，是会对付卓匀晟的。只要卓匀晟倒了，秦梦妤这一个派系，上上下下，就都失去了未来，昭皇帝大行之后，在宫内生存的根本。
这样说起来，似乎为什么要将秦昭仪安排在辰澜宫依附宋贵妃生活这件事的理由，也已经昭然若揭。这个亲太子的团队虽然内斗得厉害，但是在王皇后面前，她们还是围着小太子抱成一团的。
王皇后是她们共同的敌人，而且这个敌人后台很强大——丛歆这两天虽然没怎么出自己的寝宫，却也和npc打听了一些，王皇后的父亲几乎就是朝堂上所有文官的头儿，以王国丈为首的文官派系，和当初以宋贵妃的父亲宋老将军马首是瞻的武官集团，在昭皇帝最初登基的那几年，一直在朝堂内斗得厉害。
昭皇帝让宋贵妃进宫，也正是为了制衡，而因为前朝家族对立的关系，王皇后和宋贵妃在那几年里一直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直到这两年，宋老将军荣养归家，才能笑里藏刀地装出几分表面的和气，但是说话的时候也是经常绵里藏针，没几句话就能暗戳戳怼起来。
这样的两个人，微妙地维持了后宫的平衡，昭皇帝默许秦昭仪带着小太子住在宋贵妃的宫里，那么就是笃定宋贵妃一定能在皇后的威胁下，用自己的羽翼护住小太子。这一份“默许”，就是宋贵妃的凭恃和底气。
而现在的问题是，昭皇帝为什么能“笃定”这一点呢？宋贵妃又为什么心甘情愿，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一个养子，而不是努力自己生一个孩子呢？
这无论如何，似乎都不符合古人的行事习惯和脉络，更不用说，宋贵妃其实还年轻，不到25岁的年纪，在古代也不算高龄。
这个问题，是丛歆打听、思考了好几天，却一直都没有得出答案的问题。
就在她看戏、走神、思考的功夫，王皇后已经止住了宋贵妃和秦昭仪的对话，她目光连闪，但是明面上却不干涉辰澜宫的内务，抬起手轻轻向下一压，带着些威严地道：“好了，今儿是皇上的生日，大家伙儿就该开开心心的，这些话你们回去想怎么说都好，不过一个宫女，有什么打紧？还是和和气气，好歹过了今天，你们就算把那宫女逐出宫去、打杀了，我都不管。”
王皇后这话看似在劝，其实也在宋贵妃和秦昭仪之间埋下了一颗雷。宋贵妃眼瞳一缩，又强自忍住开口回怼的欲望，毕竟王皇后站在了制高点上，由扯出“皇帝寿辰合该开开心心”这面大旗，她若是再不依不饶，甚至另树强敌，那可就是太不识大体了。
比起宋贵妃来，秦昭仪的态度就平和多了——她甚至就是没有态度，见皇后发话，宋贵妃也闭了嘴，就重新装点起淡然的笑脸，坐下继续把玩端详手里的杯子。
场面虽然一度尴尬，但是在王皇后的主持及其余妃嫔、美人们做作地圆场下，也逐渐恢复了和乐融融的表象。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太液池上莲花灯燃起，加上池边树枝上挂着的无数假花、彩带，将整个御苑都装饰得火树银花。远处傍水阁歌舞升平，这边依山小筑也已经开宴，气氛并不严肃，半下午时那短暂的不愉快更是早就被一扫而空，宋贵妃甚至放下架子，和一旁的小婕妤说起了育儿经——张口闭口“晟儿”如何如何，倒像是太子卓匀晟真的养在她膝下似的。
皇后身边就更不用说，围绕着奉承的妃嫔、美人们数不胜数，没点本事和体面的都挤不进跟前，只是皇后一早就发了话，这些日子身体不适，太医院早就下了医嘱，每日早晚喝补药，怕冲撞了药性，酒是一滴都不能沾的。妃子们的心意，也就只好以果茶代酒，一一回敬了。事实上，只要皇后表面上接受了这杯敬酒，喝与不喝，喝的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小妃嫔们在意的，不过是在皇后面前露过脸的脸面罢了。
至于皇后可能有孕的事，这些小妃嫔也不知是没有从皇后的话里猜到，还是心机深沉，知道了也假装不知道。总之，全场一众妃嫔，没有一个露出知道皇后有孕的端倪，连宋贵妃也仿佛一幅无事发生，皇后不喝酒真的就是因为身体不好的样子，倒是让丛歆对她的心机和城府有了新的认识。
而唯一没什么人理会，除了例行敬酒外也不理会别人的，就是秦昭仪了。她似乎对这种没人搭理的境遇甘之如饴，自斟自饮，时不时抬头看看歌舞表演或远处的灯火，颇为自得其乐。
一时间，席间众人说笑玩乐，连丛歆都被这热闹所吸引，忘却了事到临头的紧张和期待。她不自觉地将一部分自己融入了宴席之中，虽然仍留有一部分理智不断地提醒她，关键时刻就要来临，却仍贪恋这一刻地沉浸放松，她甚至和身边的npc学了几招桐国内正流行的行令游戏。她回头寻觅新的玩伴，一个错眼，竟看到秦昭仪的宫女紫云，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宋贵妃身后，鬼鬼祟祟地和宋贵妃对上了眼神。
丛歆如梦惊醒，正准备继续关注，外面又忽然有人高呼：“皇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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