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菂冲着顾翎笑笑,她还没这么尴尬过,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翎跟她恰恰相反,激动得一张小脸通红,她做梦都想有这么个姐姐,如今从天而降一块大饼duang的一下子砸在脑门上,要不是此刻身在皇宫,她能笑晕过去。
可即便是克制又克制,她那一脸的笑意还是没能收住。
正在此时,顾翎的光脑微微震动,顾翎一看,是管家打来的,她忙接了起来。
“小姐,你那边一切都好吗?”管家担心的声音传了过来。
“好,特别好,棒极了。”
突然,一个男声插了进来,“小乖,真的没事吗?有委屈尽管说,爸爸帮你出气。”
“爸爸!”顾翎惊笑起来,她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跟父亲分享这个好消息,但此刻又在皇宫,她怕隔墙有耳,略想了一下,“今天那位琳达小姐和宗政家的一位小姐,非说表姐的身份是假冒的,还弄了检验的机器到大殿上,非逼着我们当众检验。”
顾秉晟在这头听得脸色一冷,心想糟了,这准得出事,可接着就听顾翎兴奋地道,“谁知道,当场检验的结果是,我跟表姐有血缘关系的可能性超过99.99%,你都没看到她们的表情。哈哈……”
顾秉晟在那头愣住了,爱妻已经过世过年,但是他跟元家那边并没有断了往来,他知道爱妻有九个兄弟,而最小的那个弟弟失踪了很多年,这是元家最挂心的一件事,一直没有停止寻找。顾秉晟试探地问道,“谁这么不长眼敢来质问你们的关系,就不怕你九舅找他麻烦?”
元菂听到这里,不由得鼻子微酸,将话头接了过去,“姑父,谁要是半夜梦到我爹去找他麻烦,估计吓就要吓死了。”
顾秉晟心中一沉,陡升怅然,本来他没有计划这次帝都之行,但是前几天管家给他汇报,说是有人在名媛盛宴找她俩麻烦,他担心元菂扛不住,这才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然而却意外地得知多年不见的故人消息,居然已是生死两茫茫,他按耐下心中的酸楚,“没事,姑父给你撑腰。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带着你们直接打上门去。”
顾翎道,“陛下还留着姐姐今晚一起吃饭呢,不过我应该可以回去了,爸爸,等着我一起吃饭啊。”
挂断了通讯,顾秉晟摸着脑袋沉思了许久,这意外之喜带来了好多疑问,为什么老九当年会失踪,失踪的这些年在做什么,当年他失踪时明明是单身,那么袁七的母亲是谁;听她方才的话,老九已经过世了,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袁七为什么会在白鲸军团中长大?
这一个接一个的谜团,搅得顾秉晟脑中一团浆糊,但他还是拿起了光脑给元家老二发去了一条消息,“老九的女儿现在帝都。”
皇宫之中,微澜派人送走了顾翎,带着元菂在皇宫中游览了大半天,真的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两人往日在一起都很低调,甚至有些掩人耳目,可如今托王家和宗政家的福,居然云开日现,终见天日,而且今早闹得这么大的场面,即便有人有什么想法,也不适合在近期再有动作。微澜心中是又得意又高兴,他一边走着,一边盘算着,如何在今晚给皇帝留下更好的印象,要不要多灌他几杯,直接讨个旨意,把元菂的名份先定下来。
元菂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今早这出戏看得她受益良多,如今空闲了,她就开始琢磨,越琢磨越觉得有意思。不由得拉着微澜询问一些朝廷的事。两人窝在一个角落,卿卿我我,甜甜蜜蜜,扯着皇帝和朝臣的八卦当消遣,一个下午时间,不经意就过去了。
而同时,在帝都的某个角落,有两个人谨慎地手提着一个金属箱子,登上了一艘普通的星舰,等候着星舰出发时间的到来。就在同一个星港,白鲸的一艘星舰伪装成小型商用星舰,时刻准备出发。星舰上,海亚姆询问着监控仪器的白鲸队员,“跟踪芯片的反馈是否正常。”
那位队员仔细地看着所有的数据,“放心,一切正常。”
海亚姆不再说话,坐在椅子上,绑好自己的防护装置,就等着那两个人乘坐的星舰出发,他们就立刻跟上去。
这个计划被他命名为“螳螂”,取自华夏典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螳螂计划,要从两年前,阿兰斯跑去军校见元菂说起。当时阿兰斯就建议元菂弄点跟试验相关的东西,把宗政涛引出来。而ed7649上的原料和器材都被元菂抛进了茫茫大海,要想再捞上来,动静必然很大,容易引人注目。元菂就想起来钍矽元素。
钍矽元素是在试验中作为催化剂存在,但是特别的难以提炼,当时还是她父亲亲自动手,耗费了几年的功夫,才提炼出那么一点点。宗政涛虽然知道钍矽元素,也可能当年带走了一部分。但是他这些年不停的试验,肯定损耗很多。
于是元菂在联邦军校的实验室,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提炼出了十多克钍矽元素。海亚姆放出了风声去,又过了大半年的时间,才有人找上了他,要购买。他立刻跟那人约定在帝都见面。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匆匆赶来帝都的原因。
那晚元菂跟那两人见了面,卖了一克钍矽元素给他们。那些人拿到钍矽元素之后,用尽了一切的反跟踪手段,换人换包,花样百出。但他们始终没有想到,那支像针剂一样的包装罐子,里面充满了保护钍矽元素的特质液体,而白鲸放置的跟踪芯片,是最新研制出来的液态芯片。随便他们怎么换人换包装,只要钍矽元素和那液体在一起,他们就跑不出白鲸的监控范围。
而白鲸已经在必经的航道上布下了天罗地网,务必要挖出宗政涛的试验室所在。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紧张地进行着。
而皇宫里终于到了华灯初上时分,微澜挽着元菂走进了一个并不大的餐室。这件餐室设在花房里面,灯光柔和,温度凉爽,空气中流淌着极淡的花香,餐桌也不大,四方的桌子旁边摆放着三张椅子,很家常,让人心情非常的愉悦。
皇帝已经来了,他站在床边,正在仔细地看着一盆铃兰,眼神很是温柔,像在怀念着什么。
“陛下。”元菂和微澜给他行了一礼,皇帝这才回过神来。他笑笑,很和善地说,“坐吧。”
没有想象中成群的仆人服侍,甚至酒水饮料和食物,都只送到了餐室的外面,由微澜拿了进来,为他俩布置。
元菂有点惊讶,“这跟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皇帝很喜欢她的直率,这种不做作,有话直说,不绕弯子,不挖坑的姑娘很投他的胃口,“你喜欢隆重的用餐场合?”
“不,”元菂摇摇头,手中很随意地帮微澜递了面包篮子到皇帝的面前,“那样的场合很没胃口。”
皇帝眨眨眼,小声道“我也是。”
元菂偷笑,这皇帝,摘下了那副高高在上的面具,看起来倒像个老顽童似的,真的不像一个皇帝。
老实说,帝都乃至整个星际对这位皇帝的评价并不高,认为他没有先皇的贤明果决、励精图治。皇位落在他身上,那完全就是个意外。当年老皇帝有两个儿子,老大善谋持重,仁厚礼贤,深得民心;而老二呢,就是这位皇帝,因为没人指望他继承那个位置,就放羊吃草,小小年纪就是帝都一霸,谁见了都头疼,别提文治武功了,打小那课业就从来都没及过格。
结果命运跟大家都开了个玩笑,老大继承皇位之前,在一场星尘暴中意外失事,这皇位第一继承人就成了他,当时整个帝都都懵了,老皇帝被这场意外打击得眼看着就不行了,可一想到这个不孝子即将继承大统,死活都咽不下那口气,挣扎着从病床上又坐起来,把他摁在跟前,一点一点地教,痛苦挣扎了三年,才咽了气。可咽了气了,眼睛都不放心地睁着。在场的人看着老皇帝英雄了一辈子,到了还放不下,又看着这么个貌似完全不靠谱的新皇帝,顿时悲从中来,痛不欲生。
皇帝虽然中二了那么多年,但是对老爹跟亲哥的感情那是比真金还真,眼看着老爹死不瞑目,他当时就跪下来,说了一句,“父皇,您放心,我一定不再乱来了。”老皇帝这才眼睛闭上去了。
他这么说了,也的确言出必行,这么做了。
即便加冕时,主教大人全程哭丧着脸,差点端着他的王冠跑了;即便第一天上朝,下面站的朝臣,不是曾经亲身上阵,就是家中的子孙曾经亲身上阵,基本都跟他干过仗,态度极度不和谐;即便……他都一一忍了,绝不乱来。
但是不乱来,不代表就能把事情做对做好。
所以他的皇帝生涯,他自己总结出四个字,那就是“郁郁不得志”,啊,五个字?不好意思,他数学不太好;要是朝臣来总结呢,那可就多了,比如乱七八糟、碌碌无为、不知所谓等等等等……
但是客观一点讲呢,对于皇帝来说,虽然没有大成绩,但是毕竟没有出大乱子。虽然用皇帝的水准去要求,他是严重不及格;当如果用他个人的水准去衡量,那已经超出期待很多了,就像考试时,前面不及格,后面附加题全对,但是总分仍然不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