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年轻人扫了眼陆明萱,又看了眼江月离,似乎陷入了某种不解。
陆明萱也跟着看了江月离一眼,思考要不要趁机直接把她拖走。
只要她跑得足够快,举报什么的一定追不上她。
江月离一开始也有点紧张,但当她目光落到年轻人的身上的时候,她又有些困惑。
年轻人开门的时候,一手扒着门边,在布满灰尘的门上留下了一个明显的手印。
门的上方,门框的位置也飘飘扬扬一些灰尘下来,落了年轻人一头。
他应当不是这里的住户——至少不是一直住在这里的,否则灰尘日积月累,也不可能一点生活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陆明萱慢慢挪向江月离。
就在她的手即将搭上江月离的肩的时候,对面的年轻人结束了他的打量,突然开了口。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不用钥匙?”年轻人问道,“撬门太浪费时间了吧。”
饶是有所猜测的江月离也不由跟着一怔。
“我们没有钥匙。”江月离愣愣地答道。
旁边陆明萱脚下一滑,差点直接伸手敲上江月离的脑门。
这也未免太实诚了,不就是摆明了说她们在私闯民宅吗!
在陆明萱恨铁不成钢与担忧的双重注视之下,江月离还算镇定,对面的年轻人就更加淡定。
“哦,这样啊,我这里有。”年轻人退了两步回了屋,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拎着一串钥匙,“你们没有的话,就先给你们吧。”
年轻人把钥匙递过来,江月离也顺势伸手接过。
神态与语气都自然得像是跟熟悉的邻居借了勺盐似的。
陆明萱的表情已经趋近于空白,大脑也是。
因为她发现她竟然完全无法理解正发生在她眼前的这一幕。
正常人看见对门被撬门锁,不报警就算了,怎么还会反过来把钥匙递给撬锁的人?
江月离还一点做坏事的自觉都没有,甚至都没怀疑对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竟然还直接把钥匙接过来了?
而且这个人未免太过自来熟了吧,说得好像他们之前很熟悉一样。
........
陆明萱塞了满脑子的槽点不知道该从何吐起。
江月离已经接了钥匙转身去开门了。
那一串钥匙上粗略一看起码有六七把,但大门的钥匙也很好猜,最大的那一把在一堆类似小铜锁的钥匙当中异常明显。
“咔哒”一声轻响,两人面前的门就此打开。
年轻人继续打着哈欠,关上了自己身后的门,跟两人打了个招呼就下了楼。
“哎,那你们慢慢看吧,我先走了,哎呀,看到你们现在还在一起真是让人欣慰,我就说嘛,先婚后爱模式也是可以甜甜甜的.......”
听到后半句的时候,还处于呆滞状态的陆明萱猛地惊醒过来。
她扭过头,死死盯着年轻人离去的背影看过去。
然而年轻人看着颓废,但速度倒是不慢,很快就嘟嘟囔囔着不见了踪影。
江月离也回头看了片刻,眉头微锁着。
陆明萱问江月离:“你认识他?”
除此以外,她就想不到任何发生眼前这一幕的理由了。
“不认识。”江月离摇了摇头,跟着又补充了一句,“失忆之后我肯定不认识他,不过......”
“不认识你还那么淡定地接那人的东西?”陆明萱对于江月离的心大并不太能理解,“还有不过什么?”
“能开门就行了。”江月离回忆了片刻,摸着下巴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不过我觉得他好像有点眼熟,好像近期在哪儿见过的样子.......”
陆明萱确定自己并不认识那个陌生的年轻人,而江月离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见过他。
但那个年轻人似乎同时认识她们两个人。
事实上,江月离与陆明萱同时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而双方都没有记忆的情况更是绝无仅有——只有在酒吧的那一次。
“乐观点想,也许是什么剧情npc呢。”江月离不动声色地收回思绪,“拿钥匙开门确实比撬锁快多了,尤其是在道具不足的情况下。你要进来吗?”
江月离扶着门看了陆明萱一眼。
陆明萱将想不通的事暂且放到一边,跟着江月离进了门。
这间屋子看起来跟一般的居民住宅没什么两样,客厅连同厨房餐厅,另一侧通向阳台,乍一眼看过去陈设并不多,此刻外面的太阳已经开始下落,橙红的夕阳余晖洒进这间空无一人的屋子,无端地显出几分寂寥与空旷。
除了客厅与厨房以外,从正门进去之后还有三个房间,一个小书房,一个卧室,还有一间屋子房门紧锁着。
陆明萱伸手在面前挥了挥,试图将里面的灰尘扫开。
“你到这里来能确认什么?”陆明萱扫视了屋内一眼,觉得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还以为这一片都没有人住了,没想到里面还有人生活。”
江月离走到餐桌边,伸手摸了一下桌面,指腹上顿时沾上了厚重的灰尘。
“确实没有人住。”江月离答道,“起码半年以上没有人在这栋楼里来往过了。”
“嗯?”陆明萱不由反问,“刚刚那个人不是还在?”
“他要么是跟我们一样擅闯民宅,要么就是偶尔才回来这边看看。”
江月离指了指陆明萱的脚下,示意她看地上的脚印。
“除非他会飞,否则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的。”
陆明萱没忍住抖了一下:“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瘆得慌。”
江月离没接话,而是从餐厅开始,挨个地方扫视过去。
“你到底在找什么?”陆明萱问道,“你说过来确认情况,总不至于就是过来看一眼这个被废弃的屋子吧。”
事实上江月离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这让她也生出一些焦躁来。
她开始回忆起面馆老板当初对她说过的话。
「你会感谢我的」
如今的江月离会因为什么而感激他人呢——
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事物,比如说系统,比如说江家,陆明萱这方面的危机暂且算是解除,便不提。
她并不认为这个破旧的空屋子能解决江家的什么问题。
除此以外,最让江月离束手束脚的无非就是她失去的记忆。
她不记得自己过去是谁,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那所谓的系统又是如何锁到她的脖子上去。
先不论面馆老板如何知道她的事情,排除不可能的选项,这里要么是跟自己失忆之前有关,要么就跟所谓系统有关。
江月离站在原地,盯着地面开始发呆。
陆明萱则被手上蹭到的灰尘搞得有些恼火,随手一摸鼻子就碰了一脸的泥灰,还被刺激得连打了三个喷嚏。
厨房里就有洗手池,陆明萱试着开了一下水龙头。
一阵沾了锈迹的红色水流落尽之后,流下的水终于逐渐恢复了洁净。
陆明萱并没有江月离那么焦心,她洗完了手,一抬头就见江月离正要把摸过灰的手指往嘴里送。
她眉头狠狠一跳,连忙叫道:“住口!”
江月离被吓得一抖,茫然地抬头看向陆明萱:“我没说话啊?”
陆明萱直接将江月离拖到厨房里:“先洗洗手......”
说着,陆明萱又瞄了眼江月离露了暗红的袖子,隐晦地提醒道:“袖子也洗洗,小心出去就被当杀人犯抓了。”
鉴于江月离现在的样子实在是有些狼狈,而且她此刻也有些无从下手,所以她并没有拒绝这项提议。
江月离洗手的时候,陆明萱的视线又忍不住往她脖子上移。
那一块红色的血迹实在是很醒目,这一看陆明萱才发现江月离脖子上也有一块青紫的痕迹,显然是被木棍袭击的后果。
那道项圈的边缘几乎要陷进皮肉里。
看起来就很痛。
陆明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忍耐下来的。
江月离虽然还在思索着关于这间屋子的事,但也不至于完全失去对外界的感知。
尤其是陆明萱的视线已经灼|热到快要她的喉咙都烧穿了。
江月离用沾满水的手随手抹了抹自己的脖子,将上面那道血迹晕开,她转头看向陆明萱,面无表情地表达自己的谴责:“再往下看我就要举报你性|骚|扰了。”
陆明萱及时收住视线:“......你还能不能来点新鲜的招式?”
“对付流氓这是最好的方式。”
江月离眉头微微皱了皱,注意到陆明萱紧盯着自己脖子上项圈的视线,有些不适的拢了拢衣领。
她其实并不介意别人盯着自己看,但对于脖子上的生命威胁,她的厌恶是远胜于一切。
陆明萱此刻的目光就像是在提醒她——
看,你脖子上还挂着这么个跟狗链子似的东西,而且还能轻易要了你的命。
“别看了。”江月离忍不住伸手推开陆明萱的脸,“卫生间里有镜子,你看你自己不是更好看?”
但这并没能阻挡陆明萱的视线。
陆明萱一把抓住江月离伸过来的手,压低了声音喝止道:“别动!”
江月离只愣怔了片刻,手便落到陆明萱的手里动弹不得。
陆明萱伸出另一只手,即将碰上江月离脖子的时候又顿住,最后只是轻颤着用指尖碰了她那一片伤口的位置。
她一点力气都不敢用,生怕那脆弱的地方一碰即碎。
“你就不痛吗?”陆明萱皱着眉问道,“受伤还戴这东西,你是有什么毛病啊?”
江月离的意外与呆滞只持续了片刻,随后神情就飞快地冷下来。
“当然痛,都快痛死了。”江月离与陆明萱对视着,神情淡漠地像是在说另一个人的故事,“如果能摘下来,我现在也不会跟你站在这里了。”
陆明萱觉得自己是讨厌江月离的,毕竟她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多麻烦,当然还远不到憎恨的地步。
但此时此刻,她看着江月离神情冷淡地说着她听不懂的话,满身的抵触鲜明的就像是刺猬外壳上的刺。
她不愿谈论这个话题。
她在害怕。
看着这样陌生的江月离,陆明萱意外地发现,自己心底竟然有些止不住的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