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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k市城郊监狱之中

蒋枫对面坐着的人手上带着手|铐,一门之隔的外面还有三个人守在门口,但他脸色却很平和,看到蒋枫时还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好久不见了,小枫。”

被关押的男人已至中年,大约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但眉目之间依稀还能见到少年时清隽的影子,年岁并未夺取他的风华,反而还为他增添了几分温润醇厚的感觉。

可惜这样卓越的气质却无人欣赏。

蒋枫双手环着胸,坐在桌子的另一侧,嘴唇抿得很紧,看着对面的人神情十分复杂。

静默半晌之后,他才缓慢地挤出几个字:“老师。”

对面的男人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

这就是蒋枫和花照影的老师,林池——也曾是他们的邻居,花照影一直叫他哥哥。

若非他此刻正坐在监狱之中,否则任谁见了林池,都会觉得他是一个温和的老好人。

事实也确实差得不远——

林池确实是一个好人,他做过很多的好事,包括但不限于照顾了花家母女十年的光阴,救下了被亲生父母抛弃的蒋枫。

但他却也做过一件不可饶恕的坏事,足以抹消他过去所为的善。

这也是他此刻被关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然而这个年纪还算不得很大的男人却仿佛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似是早就看透了红尘,对眼下的境地并无任何不满。

即使获罪关押了数年,甚至后半生也会在这里终老,林池的性子依然很温和。

他并未在意由他带大的这个孩子对他的冷淡。

“我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你们了。”林池问道,“照影还好吗?”

一听到这个问题,蒋枫眉头皱得更深,压抑了许久才没有爆发出来。

蒋枫撇开视线,冷哼了一声:“早就死了。”

林池平静地否决他:“不可能。否则你也不会来找我了。”

看到林池那么淡然的模样,蒋枫只觉得一阵烦躁,说不上全是怨恨,只觉得心头堵得慌。

林池算是花照影的启蒙老师,花照影小时候连上学的钱都没有,全靠着母亲和林池的教导读书习字,还有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全是由这二人手把手的教导灌输。

花母是个温和的女人,性子却很倔强,花照影也只遗传到了母亲后一部分特质,其他的部分却几乎全是照着林池的模样长起来的。

除了一个常年面瘫,一个用温柔做表象。

除去母亲以外,林池可以算是花照影生命里影响最深远也最重要的人了。

然而却正是这么重要的人,险些就成为了害死那个女孩子的间接凶手。

“在一个月之前,我都以为她已经死了。”蒋枫冷哼了一声,“你想听故事吗,那我说给你听好了。”

不等林池反应,蒋枫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八年前,你炸了城南的工厂,因为照影最早找到你,因为你是她的老师,因为你不反抗,所以照影被怀疑,被退学,做了三个月的心理干预,从此去哪里都要挂牌上报。”

“五年前,你那些‘好朋友’为了测试这个让你整天挂在嘴边的大徒弟的‘能力’,绑架了一小的十三个孩子,逼她亲自去试子|弹,还扬言要让她成为同伴,她刚从医院出来就又接受了一个月的调查。”

“半年前,依然是你的‘好朋友’中的那群人,你的‘信徒’信奉你的美学暴|力,又在城南投放了炸|弹,照影接到消息,赶过去正好遇到爆炸,从此下落不明——”

蒋枫顿了顿,抬起头,看到林池那从来只有浅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痛苦与懊恼。

“直到一个月前,她变成了另一个人,什么都不记得,成为了你那位朋友的玩具。”

蒋枫的话音落下,林池张了张嘴,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有那张不复平静的脸色显示出他内心的挣扎。

“他们跟我保证过,不会真的伤害照影的。”林池移开了视线,不再敢去看蒋枫,轻声道,“我一直将照影当做亲妹妹看待。”

他当然不会有害花照影的心,但他却不能保证他的“朋友”也没有。

蒋枫险些一句脏话就要说出口,但他最终忍住了,只是用力拍向了桌面。

“砰”的一声巨响,惊得外面的人慌张地推开了门。

蒋枫按着桌子怒气冲冲,扭头说话还带着几分呛人的火气:“抱歉,我们还没说完。”

看守的人认识蒋枫,也知道他是沈局亲自带来的人,便依言退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什么人会把自己亲妹妹推给一堆杀人犯认识?”蒋枫很难压抑自己话中的讽刺,“还是你以为一个小屁孩儿的魅力能大到感化一群心理变态吗?”

“我也是杀人犯。”林池慢慢平静下来,“是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我那时候年纪小,也不够成熟,我很后悔将照影牵扯进来,但现在再说那些也没用了。”

“然后你就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假装岁月静好,任由照影被那些人威胁玩|弄吗?”

林池沉默了片刻,终于抬起头看向了蒋枫:“你想问什么?”

发泄完的蒋枫已经恢复了平静,继续抱着双臂坐回了原处:“你知道的一切——那些人的名字,目的,据点——如果你不想照影一辈子都活在他们的阴影下面的话。”

林池有些犹豫。

蒋枫嘲讽道:“或者说你更认同那些杀人犯的正义?”

林池叹了口气。

“不是我不想说,我跟他们早就已经没有联系了。”林池说道,“而且,那些家伙很精明,就算你们知道了,也未必能找到证据,反而还会被他们针对。”

蒋枫挑了挑眉:“那就是我们的事了。”

林池又叹了一口气:“好。”

蒋枫口里的“朋友”并不能算是林池真正的朋友,最多只是曾经在一条道上的同伴。

林池少年时家里遭遇不幸,只剩下他一人,因为怨恨,他曾走错了路,也结识了那些“朋友”。

在遇到初次花家母女的时候,林池也才十六岁,本身还存留着几分少年心性,尚不知道该闭嘴沉默才能保护身边的人。

在偶然发现花照影的天赋之后,他也不由为此感到骄傲,也会时常向“朋友”提起这么一位天才的小妹妹。

大约也就是在那个时期,花照影就被他们注意到了。

“他们大多都是跟我一样,要么家里有人遇害了,要么父母就是人渣,基本都是家破人亡,对这个社会充满怨恨,不过领头的那几个比较会洗脑,行事总是打着正义的旗号,团体总是能给人一种安全感,也让他们胆子变得越来越大。”

那个团体最后进化成为了某个“组织”,初时或许是真的有人是怀着英雄梦,救苦救难,在警|察的手伸不到的地方惩罚世间罪恶。

但随着时间的推进,以及领导人的不断洗脑,本该有着大好前程尚可回头的年轻人们便一步步走向了深渊,反而成为他们原本最唾弃的犯罪者。

不过与寻常犯罪者不同的是,这个组织里充斥着各种高智商通缉犯,胆子大且谨慎,横行多年也只丢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卒子,压根没有伤筋动骨。

“那个领头的有点邪性,很擅长诱|导,跟个神经病一样,就喜欢到处捣乱,越乱他越高兴,当初就是他聚集了那么多人,而且就数他最关注照影,还说过照影与他家里一个小妹妹很像。”

林池说着眉头皱起来:“那时候我就应该注意一点的。”

如果他当初没有一时冲动,或许还有回头的机会,不必拖那么多无辜的人丧命,带着愧疚与悔恨度过余生。照影也不会出事。

花照影和蒋枫毕竟都还年轻,再怎么天才,也不是那些经验丰富的犯罪者们的对手,若是林池还在,怎么也能提点他们一二。

至少也不会让花照影落得如今连身份都丢了的下场。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林池收回思绪,报出最后一个人名:“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记得住吗?”

蒋枫拍拍屁股起身,脸上总算和缓了下来:“放心吧,虽然我智商比小师姐低了那么一点点,但这点东西还是记得住的。”

……

与此同时,正在往医院赶的沈局和韩麟同样也在谈论林池。

韩麟与蒋枫相识已久,只知道蒋枫与花照影师出同门,但具体的情况却不太清楚。

就连林池这个平平无奇的名字,他也只是在八年前的报纸上看过一次。

“他就是当初炸了城南工厂的人?”韩麟见过林池的照片,怎么也想象不到看起来温和的人竟然这么凶狠,“他跟那里的人有仇?我记得死了十几个人。”

“就是他,他的父母原本是那个工厂的工人,他爸因为厂长儿子的捣乱断了一条腿,厂长不肯赔偿,还直接把他们开除了,他妈上门讨说法的时候被厂长儿子直接开车撞死了,那小畜生还找人打死了他爸,后来事情实在包不住,厂长就托了关系找人顶罪,他儿子关了不到一年就放出来了,之后还继承了工厂,娶妻生子过得挺惬意的。”

这倒是能说明林池那么憎恨那个工厂的原因了。

“不过林池这人也是狠的,把那厂长儿子一家五口全叫到了工厂,他妻子当时还怀着身孕,一起给炸死了。”

“这也太过了吧。”韩麟有些咋舌,“怎么说孩子也是无辜的,而且还有其他那么多人……他是怎么把那些人都叫过去的?”

八年前的工厂爆炸案轰动了全k市,如今十五岁以上的人都对那个案子印象深刻。

一则动静十分大,几乎半城的人都在半夜被吵醒,亲眼见证了城南尖锐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火光,二则是结局十分惨烈,除了厂长一家上下五口人,还有八个无辜的工人死于爆炸。

那一次警方破案的速度极快,几乎第二天早上就将嫌疑人抓捕归案了。

林池当场认罪,没有丝毫反抗。

“他黑进了那些人的手机,几条短信就把他们叫过去了,他事先在工厂里藏了自制的炸|药,之后趁着工厂检修的时候修改了中央系统和警报系统程序,温度过热就直接把工厂炸了——其他那八个人,根据他的交代,只是个意外,他们是被厂长叫过去一起帮忙的,结果就因此丧命了。”

韩麟沉默了片刻,心下有些复杂。

林池父母的遭遇纵然令人惋惜,但林池报复的手段也太过极端,且不论那个厂长儿子的妻子和孩子未必知情,单就那八条无辜的人命,就已经让他罪无可恕了。

他的行为本质上与他仇恨的人有何区别呢。

“他自己肯定早有心理准备了,从十五六岁他就已经因为非法入侵官方资料库被列为通缉犯了,也就是八年前搞出了人命才不逃了而已。不过要不是他真的有能力也立过功,早就被枪|毙八百回了。”沈局叹道,“倒是小花,才是真正被他坑惨了。”

韩麟想起他们还上学的时候的事,不由愣了一下:“那小师姐退学也是因为这件事?”

“对,当时我们找到林池,也是小花帮忙的。”沈局看着窗外,神情有些惋惜,“你知道那些人看到林池就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地等小花过去,他们脸上都是什么表情吗?”

当然是怀疑。

林池像是早就知道花照影要来,花照影又那么快的找到了人,而且又那么巧,这两人还顶着一层师徒的关系。

一切就像是事先安排好一般恰到好处。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闲暇去深入了解一个人的人品,他们只会根据自己看到的“证据”进行逻辑推理。

“我还以为小师姐是因为一半科目不及格才退学的。”韩麟讷讷道,“没想到还有这种内情。”

“不然呢,直接放话说因为我们怀疑你跟杀人犯通缉犯有联系,怕你也跟着你老师勾结走上歪路,所以我们不信任你,请你离开这里?年轻人,有些事情就不要太过较真了。”

沈局拍了拍韩麟的肩,顿了顿又道:“不过小花她好几门课不及格也是一个原因,当时她老师都找我谈过留级或者退学的问题了。”

韩麟:“……”

两人正说着话,眼看前面又要到了医院的时候,突然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们。

韩麟接起电话问了几句情况,也不知对面带来了什么消息,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沈局也不由问了一句:“怎么了?”

韩麟放下电话,神情有些空茫:“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了,跟小师姐不匹配。”

……

余齐街

面对江月离的满口胡言,陆明萱内心郁卒,却毫无办法。

她总不能上去将人按着暴打一顿——江月离这小身板一点也不经揍。

于是她只能暂时放弃追问,免得自己被当场气死。

陆明萱坐在靠阳台的凳子上,低头用手指头狠戳着手机屏幕,她现在已经无聊到开始玩手机自带的贪吃蛇了。

韩麟给的手机不是陆明萱原来的号码,她倒是有心想问问其他人情况,但想到韩麟的提醒,她也只能按捺下心头的烦躁,一边祈祷着韩麟发现她们不在的时候,不要冒出太大的火气。

江月离仍坐在门边,偶尔抬头看一眼陆明萱,心下倒是有些无奈。

这年头,说真话也没人信。

真难。

不过陆明萱不相信也算是好事,江月离原本也不准备将她牵扯进来,她花了十七年去搜集陆家的罪证,也就只差这临门一脚。

等到陆家和江家的事结束,她与陆明萱也就再没什么瓜葛了。

萍水相逢而已,只当做点头之交即可,不必那么掏心掏肺地倾诉一切。

江月离不敢说自己心头全无遗憾与茫然,她关注了陆明萱那么多年,临到终了,乍然将她剥离出自己的世界,就好像在心头挖空了一块一样。

不习惯,也不舍得。

然而江月离清楚,她跟陆明萱终究不是一路的人,她帮助陆明萱只是出于对真相的追求。

真相揭开,她们自然也就桥归桥路归路,就此再无交集。

江月离脸上始终维持着一贯的寡淡表情,陆明萱也没发现她在发呆。

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起的时候,陆明萱的视线刚从江月离脸上移开,手心传来震动的时候,她稍微有点被吓到了。

有一小部分是由于心虚。

她手忙脚乱地翻开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

不是韩麟。

陆明萱松了一口气,接起了电话。

“陆总,你好,你不用问我是谁,我是谁不重要,我就想问一下你们确定都会去花家的宴会吧?去的话我就不上去了,还给我省一个麻袋的钱……”

电话一接通,陌生的男音就噼里啪啦一顿掉落,陆明萱揉了揉耳朵,有些懵。

“喂——”陆明萱拿开手机,叫了一声江月离,“你去不去花老爷子的寿宴?”

江月离头也不抬地答道:“不去。我跟他们又不熟。”

陆明萱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电话那头又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陆总陆总!你就发发善心劝劝你旁边那个吧,实在不行你把她扛过去也行啊,只要她人到场一切都好说,咱也不用打打杀杀多和谐啊……”

这一回江月离似乎是听到了手机里的哀嚎声,她朝陆明萱伸手讨要手机。

陆明萱听得满头雾水,当即就将这烫手山芋甩给了江月离。

江月离接过电话,三两句就结束了话题:“我会去的,要求就是你赶紧给我滚蛋,让你老大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

话音刚落,江月离就气势汹汹地挂断了电话,随手丢进陆明萱的怀里。

陆明萱低头一看,发现江月离刚把那个号码塞进黑名单。

“你认识的人?”

“不用管他。”江月离说道,“一个神经病而已。对了,陆总,你去花家的时候,记得带上我——我单独走后门也可以。”

“啊?”陆明萱有些意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陆总,如果你知道害死你的人在哪儿,你会去吗?”

陆明萱迟疑了。

理智角度来说这很危险,但她确信,自己会去的。

不过说到这里,陆明萱也被提醒了某个前情,她拖着椅子坐到了江月离的旁边,下巴搁在桌面上,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我记得来之前,你跟我保证过你会告诉我……凶手是谁。”陆明萱说到那两个字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还有证据,那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江月离抬头看了陆明萱一眼。

“你三叔、三婶、五叔、二姑姑、三堂叔、三堂婶、大表姑、大表姑丈、大表哥、远房叔叔、远房姑姑、远房表姐,需要我给你一个个报名字吗?”

陆明萱皱起眉:“远房表姐是哪个?”

其他人与她的关系都很明确,她分的清楚,那些人也确实都在她重点关注的名单里,唯有那几个远房亲戚她无法直接对号入座。

江月离答道:“陆筱泠。”

陆明萱愣了愣:“跟她有什么关系?”

江月离冷静地看着电脑:“她是提议者。”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陆明萱的意料,她虽然不喜欢陆筱泠的势利,但她也绝对没有料到她的胆子会这么大。

陆明萱还有些怀疑:“那年她才多大,最多不过才十四五岁吧。”

“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已经找到杀了你爸妈的凶手了。”江月离歪了歪脑袋,看向陆明萱,“只是那时候还没有证据而已。”

听到某个字眼的时候,陆明萱还是有些不适应地轻微瑟缩了一下,抓着椅背的五指紧了紧。

“那证据呢?”陆明萱抬头看了江月离一眼,神情完全沉寂下去,“我需要证据。”

“我有他们这十几年来的大部分通话记录、信息记录、交易合同、账单流水、,还有一些私下交易的录音——总有一些提到过他们的罪行的,还有杀|人|凶|器和杀|人|现|场监控。”

后两者才是真正的铁证。

但同时陆明萱又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江月离是怎么搞到这些东西的。

“另外,陆总,你最好赶紧联系你的人,把他们撤回来,你家那些人好像已经发现他们了。”

江月离的话打断了陆明萱的思路,却没有斩断她的疑惑。

陆明萱一回国就专门找了人调查陆家人,别说不熟悉的人,就连季涵雨也没有真正见过她雇佣的那些人。

但江月离却仿佛对他们的动向了如指掌。

陆明萱心底一阵阵发凉,又发热。

“陆总,你最好快一点——”

江月离的话被陆明萱堵在喉咙里,她有些不适地皱起眉,往后退了退,直到脊背贴上墙,才勉强避开对方的气息。

陆明萱半跪在凳子上,撑着桌面压低身子,带着逼迫性的气势俯身低头与江月离对视。

江月离退一步,她就进一步。

直到对方退无可退。

“你一直在监视我?”陆明萱看着江月离的眼睛,脸上的神情不辨喜怒。

“准确的来说,是所有人,以及,这种说法不太好听,实际上可以算是预防性信息监控,事实证明那很有效。”

江月离语速飞快地丢下这么一段话,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合时宜。

陆明萱身上的压迫感更重了。

她很不开心。

这是事实——正常人知道自己一直被监视之后,都不会觉得开心的。

尤其是陆明萱还想到自己曾经妄图去相信江月离。

江月离看起来有些紧张,却不心虚,那副坦然又理所当然的样子,让陆明萱几乎都要觉得是自己太小题大做了。

陆明萱心下忽地生出一些颓败无力来。

江月离似乎是真的不懂她的行为有多么糟糕,但换一个角度来说,她追寻一个与她无关的真相,甚至比自己这个当事人更加执着,也更加有效。

自己苦寻了十年未得的真相,却被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轻易点破。

这个真相对于陆明萱来说,分量是极重的,甚至重到超越她的生命。

江月离如今都给了她。

陆明萱内心如山崩海啸,波浪起伏不得安歇,但她面上还是沉静如水,与江月离沉默对视着。

“陆总,你最好——”江月离想再次提醒陆明萱。

然而她刚一张嘴就被陆明萱用指尖按住,阻止了她繁琐的提示。

“我想相信你。”陆明萱眯了眯眼,刻意放轻了的声音就贴在江月离的耳边,恍惚间给她一种温柔的错觉,“但你要先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剧情终于快写完了(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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