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等到下车的时候,陆明萱已经收拾好了心情。
季涵雨接到消息,特意出来接人,见到陆明萱时,他忍不住盯着对方通红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
因为往下看似乎不太礼貌——
陆明萱还牵着江月离的手。
然而当事人都忙着收拾心情,似乎对于这个情况毫无察觉。
又或者是习以为常。
韩麟打电话来除了告知陆明萱她父母的下落,还请她务必去参加花家的宴会,最好在放出一点似有似无的风声,让陆家那些人能去的尽量都过去。
颇有点一网打尽的意思。
陆明萱回忆起这件事之后,不由又将提前提醒她的江月离妖魔化滤镜加深了一层。
这人不是妖怪,就一定是提前看过剧本!
不过这都是小事,陆明萱没纠结一会儿就放到了脑后,抓着江月离就要往房间里走。
“造型师早就在等着了,你们迟到了记得态度好点。”季涵雨在后面提醒道,“花小姐送的礼服也在里面。你自己看着办吧。“
虽然陆明萱平时过度接地气,但是该有的礼仪常识还是有的,总不至于在正经的宴会上还穿着卫衣牛仔裤就去晃荡。
更何况这一身还皱皱巴巴布满了灰尘。
看到江月离那一脸没擦干净的尘土的时候,造型师都忍不住露出了窒息的表情。
造型师跟陆明萱很熟悉,基本也是损友的关系,趁着江月离去洗脸洗头的时候,她嫌弃地离了陆明萱好长一段距离:“陆总,你们这是刚下去挖煤了?”
陆明萱回忆了片刻她们在那片荒地上爬上爬下找线索的场景,最终一脸沉痛地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造型师:“.......您还真是接地气啊,这是带女朋友体验生活去了?”
陆明萱深沉地叹息:“为了正义。”
造型师:“.......”
等到开始上妆的时候,陆明萱才突然后知后觉之前某段话里有些误解,她猛地直起身:“她不是我——”
造型师叫助理将陆明萱按回去,一边恐吓道:“再乱动我直接把你剃成秃子!”
“.......”陆明萱默默躺回去,仍然挣扎着解释道,“我是说,江月离不是我女朋友。”
造型师居高临下斜睨了她一眼,一边锉着指甲,一边道:“您都把人带这儿来了,就别自欺欺人了好吗,我都看到你们手牵手的进来了,之前你不是几次进医院都跟她一起的吗,我当时还以为你们遇到了什么阻力要玩殉情呢。”
说着,造型师一脸了然地拍了拍陆明萱的肩:“放心吧,陆总,咱认识这么久了,我的人品你还信不过吗,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陆明萱无力地伸手:“不,等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造型师压根没听她说下去,翘着二郎腿一脸惋惜地欣赏自己的指甲:“就是委屈了人家小姐姐,多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啊,竟然也不跟你闹,你可要好好珍惜人家,这么好看又脾气好的女孩子现在可不好找了。就你这性格,恕我直言,我之前还以为你真要孤老终生呢。”
我有那么糟糕吗?
这是陆明萱的第一反应。
随后她又突然意识到这压根不是一个问题,她过去一直空窗只是因为不想找对象而已。
奈何自从跟江月离意外搅和到一起去之后,似乎已经没什么人记得她曾经不婚不育的豪言壮志了。
就连她自己都差点忘记了。
陆明萱有些心累,心下暗叹一声,最终还是忍不住放弃了辩解。
算了,毕竟第一个打自己的脸的人恰恰就是她自己啊。
不过话说回来,江月离那性格竟然也能算是脾气好?
陆明萱感到很纳闷,并且百思不得其解——这些人眼里到底自带了多少层小可怜滤镜?
就江月离那闷骚的性格,要说脾气好,她能直接把脾气好这三个字给吃下去。
这个疑问困扰着陆明萱,一直到江月离被收拾完放出来。
江月离不知道是不是劳累过度,以至在洗头的时候睡着了,这时候被人带出来还带着睡眼惺忪的茫然,看起来有点晕头转向,跨出房门的时候险些还被裙摆绊倒,一头撞到门框上去。
陆明萱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但等到对方抬起头的时候,她就笑不出来了。
江月离大约是听到了陆明萱的嘲笑,精准无误地转头看向了她,然而因为没戴眼镜,视野有一些模糊,便下意识眯起了眼,灯光映衬着淡漠的脸,莫名显出几分如霜雪的冷冽。
常人面无表情叫做面瘫,但长得好看就叫高冷了。
收拾出来的江月离落在陆明萱眼里,担得上“惊艳”二字。
长长的头发的被捋顺,尾端弯了道卷,柔顺地落在脸侧,披在肩头,显得干净利落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常年闷在房间里,她的皮肤很白,五官端正清丽,配上那一身冷然的气质,莫名显出几分冷艳的意味。
陆明萱有些意外,盯着江月离看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细数过往她与江月离的相遇相处,对方不是怂成一团,就是把她怼得让人恨不得一巴掌抽死她。
所有的关注点都在语言与动作之上,自然也不会过多地去关注她的外貌。
剩下的时日里两人不是在逃命,就是在医院躺尸,陆明萱就更没心思去探究江月离长得好不好看了。
毕竟她们又不是靠脸交朋友。
更何况江月离一看就是个宅,平日鲜少主动打理自己,最多就是维持着干净整洁,但是有没有将自己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她从来都是漠不关心的。
于是江月离对外就是给人过于冷漠的第一印象,还有时常到处乱翘的头发和丑到爆炸的眼镜,直接拉低了外人对她外貌的印象。
——存在感基本为零。
直到此刻,陆明萱第一次关注起江月离的外貌,才后知后觉,这个时常让自己气得牙痒痒的家伙长得真的很漂亮。
就是好像有点眼熟——
“喂喂陆总回神了,再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造型师在陆明萱面前挥了挥手,“等你们回去有的是时间慢慢欣赏,现在可没时间给你在这儿发花痴了。”
陆明萱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抹唇角,随即就有些恼羞成怒地瞪着造型师:“瞎说什么呢,我单纯发个呆不可以吗!”
“行行行,当然行。”造型师敷衍地摆手,转头又继续嘀咕道,“真当别人都是瞎子呢。算了,我们走了,不当电灯泡了,祝你们约会顺利。”
“我们不是——”
纵然陆明萱很努力地伸了手,却还是没能成功澄清这则谣言。
江月离眯着眼睛,慢吞吞地走到陆明萱面前,似乎是离远了看不清,非要凑近了看似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好一会儿。
陆明萱被江月离这么坦然又仔细的打量看得一阵阵发毛,下意识就想要后退,然而才只退了一步就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大,连忙伸手扶住后面的柜子,假装自己只是要靠上去。
她轻咳了一声,挑眉问道:“好看吗?”
江月离无比自然地一点头:“好看。”
陆明萱的漂亮是显露于外的,更难得一身张狂的气质,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看一眼就能觉出侵略性的美。
江月离从不知忸怩为何物,时常满嘴狐言还能摆出真诚的表情骗你上当,但更多的时候却也意外的坦诚。
陆明萱长得漂亮,她早就清楚这一点,也不吝啬于承认这一点。
倒是陆明萱反而有些不适应,虽然从小就被夸奖外貌,但好像旁人口中的恭维落到江月离的嘴里,就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但是具体哪里不同,她一时又说不上来。
似乎是江月离显得过于真诚,真诚得让她有些招架不来。
陆明萱又咳了两天,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陆总你感冒了?”江月离语气平静地问道,“还是发烧?脸这么红,要不要先吃个退烧药?”
“咳咳!闭嘴,没有。”陆明萱恼羞成怒,粗鲁地拽过江月离的手,“走了,不然要迟到了。”
江月离闭上了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握住的手,沉默着跟了上去。
......
陆明萱直接叫了司机来接人,顺便重新带了两个新手机。
江月离原本还想抱着电脑上车,但在陆明萱沉默地注视之下,还是暂时乖乖上交了电脑。
看着江月离依依不舍的目光,陆明萱额头青筋跳了跳。
合着在江月离眼里,她这么一个大活人还不如一台电脑有吸引力。
不过很快她又反应过来——她跟一台电脑置什么气,真是脑子都烧糊涂了。
“别看了,回头我叫人给你带过去。”陆明萱将江月离推上车,“进去之前麻烦你给我安安分分地待着,不要太高调,进去之后找个角落地方就随便你怎么浪了。”
江月离瞄了眼陆明萱这一身常人难以驾驭的红裙,默默咽下了质疑的话语。
或许陆总理解中的高调跟她理解得不一样吧。
好在陆明萱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没收江月离的手机,后者上了车便开始抱着新手机不撒手了。
陆明萱沉思了片刻,决定放弃说教,但江月离一看就没参加过宴会之类的,基本的教程还是需要她简单说明一下的。
“等会儿我带你进去,要先跟花老爷子贺寿,再顺带把花姐的礼物送过去,估计老爷子那儿要消磨一段时间,你当我家属进去,闭着嘴别说话就行,等我暗示你的时候随便说一句生日快乐就行了——别板着个脸,多少笑一笑。”
江月离从手机上抬眼看了陆明萱一眼:“我就不能直接先找个角落蹲着吗?我可不是特意来祝寿的。”
“不行,好歹也是人老爷子的生日。”陆明萱摇头否决,“到时候进去多少双眼睛看着,你不去更惹人注意。”
江月离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我觉得他应该不太想看到我。”
“什么?”陆明萱没明白江月离的意思,“老爷子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对外人还是比较温和的,最多也就瞪你一眼而已,绝对不会动手打你的。”
江月离吐槽道:“听起来就像是一个不近人情的老古板。”
“哈,多少有点吧,不然花姐也不至于回来了都肯过来。”陆明萱说道,“老爷子也是可怜,专|制了一辈子这时候家里就剩他一个人了。”
“他其他儿女呢?”江月离顿了顿,问道,“都不回来吗?”
“早就闹翻了。”陆明萱耸了耸肩,“花姐这还算好的了,好歹还有礼物送回来,其他两个儿子全都自立门户去了,好几年没回来了,孙子辈的也完全不来往。”
花家内部不和睦是众所周知的事。
花家的不睦不是像陆家那样由于利益与贪欲而产生的冲突,而仅仅只是感情上的不和睦。
花老爷子是典型的传统封建大家长,家风极为严谨,以至到了严苛的地步,在家说话都是一言九鼎,容不得任何反驳。
这也与花家的历史底蕴有关,花家是个历史悠久的大家族,有些封建糟粕的思想在这里根深蒂固。
比如女孩儿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学习再好能力再强最终仍是要回归家庭,又比如儿女婚姻大事,必须由父母做主。
然而新时代来临,随着网络通信的发达,年轻一辈对外界接触越来越多,思想越来越开放,也就越来越不愿忍受花老爷子的古板与专|制。
花老爷子一共育有三子两女,可惜这些子女无一例外,在有能力之后全部离了花家,自此再没有回来过。
独留花老爷子一人守在花家,颇有点晚景凄凉的意味。
“花姐那一辈的,她大哥大姐全死在外面了,大哥好像是飞机失事,大姐与人私奔,后来就没有下落了,剩下三人差不多刚成年就跑了,就连花老夫人也走了有十几年了,听说是被花老爷子气死的。”
陆明萱跟花家没有太多的交集,唯一熟悉的就是花家那位大孙子花烨,以及收养花烨的亲姑姑花亦诗。
除此以外,陆明萱也只是跟常人一样,偶尔听到一点关于花家的风言风语,至于具体内情如何也不太清楚。
不过她常年跟着花亦诗耳濡目染,也多少能猜到一些他们离家的原因,跟他们的大哥大姐脱不了干系。
花亦诗每每提起她的父亲,神情总是复杂的,爱与恨交织着,然而似乎是恨多一点,否则她也不至于过家门而不入。
陆明萱不知道的事,江月离却能猜到一点——
花亦诗对她父亲的恨,实际上是多过爱很多很多的。
但江月离并未多言,只是低着头看着手机,脑海里却回忆起上次见到花亦诗的场景。
分别之前,花亦诗朝她深深鞠了一躬,姿态是郑重的,却也是不乏快意的。
之后她三番五次地提醒催促陆明萱,一定要将人带到花老爷子的寿宴上去。
这不是因为真的过度关心陆明萱的人生大事,只不过是找一个借口,利用近在眼前可以利用的人而已。
花亦诗是很有分寸的人,不会不知道过多干涉别人的感情生活是不讨人喜欢的事,亏得陆明萱不算太讨厌江月离,否则准会被她的态度弄得尴尬不已。
可惜陆明萱对待对方有些过分亲近,并没有意识到当中的异常之处。
不过这本也与陆明萱没什么关系。
所以江月离只是敷衍的“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听过了这些话,却未曾开口回应。
陆明萱觉察到了江月离的冷淡,只当她是对于被迫参加这种繁琐的宴会的不满,便开口劝道:“等待一会儿我们就回来了,你稍微忍耐一下吧。”
江月离停下敲击手机屏幕的动作,抬抬眼皮,提醒道:“陆总,别忘了你勾|引你家那些人的注意力的任务,做好心理准备吧。”
陆明萱沉默了片刻,幽幽地叹道:“你语文是不是体育老师教的啊?不会用词语就不要乱用。”
江月离平静地回应道:“我没上过语文课。”
陆明萱:“........”
......
花家主宅
虽然距离寿宴正式开始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但现场早就已经站满了人。
哪怕是在外地出差的,也堪堪在十几分钟前赶到了现场。
就比如江父,这半年都在满世界的飞来飞去,这两天手上还有一笔大单子要谈,他也硬生生将交易推后了两天,就只为了回来参加宴会。
花老爷子的寿宴,没人敢迟到,更没人想错过。
虽然花老爷子对家人有些过分苛刻,但他在外的影响力却是k市数一数二的,哪怕是陆明萱,在他面前也会稍微收敛一些身上的痞气。
众位宾客举着酒杯在大厅里来回走动,挂着虚伪的笑容来回走动,找着熟悉的、不熟悉的人互相恭维寒暄,仿佛彼此之间关系很亲密一般。
陆明萱领着江月离进门,还特地放轻了脚步加快了速度。
然而她这种人仿佛天生自带聚光灯,在进门的一刹那,大厅内大半的目光就集中到了她身上。
看着不少人举着酒杯蠢蠢欲动想要上来打招呼,陆明萱只想翻个大白眼。
这就是她不怎么高兴参加各种宴会的理由了,面对同龄的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哥们,她能按着心意直接甩脸走人,但如今是在别人的寿宴上,又有一些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她也不得不耐下性子来,一一回应。
不过这一回她运气不错,花老爷子几乎跟她前后脚出来招呼宾客。
转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花老爷子身上,琢磨着何时前去祝寿比较合适。
陆明萱倒没那么多顾虑,她来这一趟主要的任务就是帮花亦诗转交贺礼,待前面几个年长者道完贺之后,她便直接拖着江月离走了过去。
被拖着的江月离试图挣扎,但并没有效果,她下意识抬手,想要去扶眼镜,伸到一半才突然想起来今天没戴眼镜。
真是有够糟糕的。
江月离低下了头,直往陆明萱身后躲。
花老爷子不说话时,都自带一股惊人的气魄,常人一般都不太敢与他对视。
陆明萱便只当江月离是不太适应这种被关注注视的氛围,脸上挂着笑,说了几句伶俐的祝寿的话,转交上了花亦诗的礼物,打了声招呼便匆匆拉着江月离往角落走去了。
脚步匆匆的陆明萱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花老爷子落在江月离的背影上的恍惚神情。
陆明萱一走,其他人也相继走上前去跟花老爷子祝寿,很快就挡住了他的视线。
等到花老爷子应付完刚来的一拨人,再抬头时,已经看不到江月离的身影了。
陆明萱原本准备随便找个角落的位置带江月离窝着,顺带查看监视一下陆家人的情况。
可惜除了花老爷子,还有许多人关注着她的动向。
有些是听闻了陆明萱“又死了”的消息,对她的出现感到意外与惊奇的,不过多数人也最多只是哂笑一下,心说这位陆总荒唐的传闻还真不少。
心下一边感慨着,这些人一边也从侍者手上取了酒杯,迎向了陆明萱。
于是很快陆明萱计划就飞快地宣告破产,她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用曲曲绕绕的话寒暄着。
陆明萱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些人身上,她一边越过人群,用余光扫视着大厅,寻找着那些熟悉的人的身影,一边用力抓住了江月离的手,生怕在人流中被挤散了。
人多了,自然也更加混乱。
陆明萱一方面没什么心思搞社交,一边对于这些人群感到一阵阵的心慌。
保镖背叛的事还历历在目,陆明萱以为自己会很快忘记这件事,因为她很清楚,像那个保镖那样的人毕竟是少数。
然而当越来越多的人凑近她,看着一张张熟悉而虚伪的面孔,陆明萱的手心都冒出了一层薄汗。
无论表面再如何镇定,身体的本能反应还是没办法掩饰。
陆明萱下意识收紧了五指,手中略低于常人的体温才让她心头稍安——
没想到最终还是她曾怀疑过的人才给了她一点安心感。
但很快那只手就从她掌心里挣脱开来,就像是一阵风一捧沙一般,无论如何用力也无法握在手中。
在最后一个指尖从她指缝里滑落的时候,陆明萱心脏几乎都停跳了半拍。
她下意识伸出手去追逐,却撞上了别人的手。
男人故作关切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陆总,怎么了?”
陆明萱皱了皱眉,冷静下来:“没事。”
人群之外,江月离一步一步挪向阳台的位置,她早在陆明萱之前就锁定了陆家人所在的位置。
陆家能来的人基本都来了,就连陆筱泠也跟着丈夫坐在了角落的位置——大约是上次的经历让他们有了心理阴影,她这次再也不敢主动凑到陆明萱面前去了。
除去陆筱泠和几个年轻人以外,陆家年长的几位基本都聚在同一个位置。
用于寿宴场地的花家主宅很大,大厅宽敞明亮,两面都分布着几个小阳台,周边都有厚重的堆叠的窗帘遮掩着,并不容易引人注目。
陆家众人正是聚在阳台周边这一带,一个个视线不住地往陆明萱那边移,一边神情凝重地低声交流着什么。
江月离从进门起就开始关注起这些人的神情。
陆家人看起来比任何人都不敢相信陆明萱“还活着”这一点,看到她的瞬间,那些人脸上都闪过了类似于惊恐的表情,随之而来的就是惊讶、意外、懊恼与警惕。
甚至还有两个人当场拿出了手机,似乎是准备跟什么人打电话确定什么。
趁着陆明萱被人挡住的同时,还吸引了陆家人的注意力,江月离慢慢向着阳台靠近,在能听到陆家人声音的时候打开了录音功能。
不得不说,陆明萱在陆家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仇恨值还是拉得稳稳的,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人群外面偷偷溜出来的江月离。
为了避免引起陆家人不必要的注意力,江月离又飞快地蹿进了阳台,隔着两层窗帘布听着隔壁几人的交流。
陆家人很谨慎,这时候虽然有点慌张的意思,但最多也就只是含糊其辞的“怎么办”、“怎么会这样”之类的话语,实际上细究起来也不能算是很有效的证据。
不过江月离本来也没指望能听到他们在别人的宴会现场激情讲述自己的犯罪过程。
在外面几人已经开始警觉地暗示这里不适合说话的时候,江月离正在用手机打字:「声音对比出来了吗?」
没等江月离把消息发出去,外面几人似乎就已经觉察到了阳台边不太适合说话,开始暗示起要不要早点离开宴会现场了。
要是这些人现在就跑掉了可就不好了。
江月离眉头皱起来。
正在担忧时,她忽然听得附近又传来熟悉的声音:“五叔啊,好久不见了,身体可还好吗?”
陆明萱拦在正要转身的众人面前,笑嘻嘻地看着他们,脸上想念的表情浮夸得让人甚至不忍心拆穿。
“咦,你们这是准备走了吗?”陆明萱视线从其他人身上扫过,又略微提高了音量,“花老爷子十年才难得一次寿宴,就希望大家能聚在一起热闹热闹,堂叔你们怎么能这么扫兴呢,这可不行啊,说出去还叫人笑话我们陆家人没礼貌呢。”
旁边的人都听到了陆明萱的话,当即朝陆家其他人投来看戏的目光。
陆家内斗严重也是众所周知的事,不过他们鲜少会闹到公开场合去。
过去陆明萱虽说也对自家几位亲戚横竖看不上眼,但基本都会退一步,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
觉察到陆明萱态度变化的同时,围观群众顿时有些兴奋起来。
八卦是人类永恒的天性,哪怕是有权有势的人家也不能免俗,更何况这还是陆家的热闹,就是不怎么熟悉的人也忍不住朝这边多瞄了几眼。
陆明萱三两句话都引来的众人的注视,陆家几人顿时黑了脸色,一时间憋住了气骂|娘|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现在走肯定是不能走了,陆明萱话说得都那么明显了,一走就是得罪花家,而且也显得他们心虚,他们此刻最不想要的就是引起别人的过度关注。
陆五叔冷哼一声,率先抓起酒杯转身:“谁说我们要走了,不过就是在这边看看风景也碍着陆总的事了?”
五叔阴阳怪气的反应一点也没激怒陆明萱,她反而还笑眯眯的,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不是就好,您慢慢看,等宴会结束我栽几位叔叔婶婶一程,不用太客气。”
“不用了!”
陆家人冷硬地哼了一声,纷纷跟在五叔后面移向了另一处小阳台,就好像他们是真的对阳台外面的小花园起了兴趣似的。
躲在阳台后面的江月离松了一口气,一边戴起一只耳机,听着录音的回放,一边将催促对方动作快点的短信发了出去。
没想到陆总关键时刻还是挺给力的。
江月离内心的感慨只播放到了一半就被人为的打断了。
陆明萱掀开窗帘,走进阳台里,眯着眼睛看了江月离片刻。
“陆总,那边——”
江月离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平静地打了声招呼,顺带准备播报一下另一边的进度。
然而未等她说完,陆明萱就径直走向她,气势汹汹地压迫下来,一手一边撑着阳台栏杆,俯下身去,对准她的眼睛。
“为什么松开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