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越第一次见到段临渊,是在爷爷的寿诞上。
他刚选择离开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英国,在香港疯了似的玩儿了一圈,才能把自己装进这副皮囊里,重新回到江家。
爷爷带着他认完几位重要的长辈之后就先离开了,江朝越倚着桌角,懒散打量四周。
眼神一下定格在一身浅灰西装的挺拔男子身上。
这是刚刚站在大哥身边的——
段临渊。
他敛了身上的颓气,冲着段临渊弯了弯唇角,轻声问了句好:“段先生。”
段临渊闻言看向他,眼神中的几分惊诧很快被笑意掩盖:“我和你大哥同辈,叫我哥就好。”
他声音温柔,骨子里像是被几世尊贵衬出来的教养。
江朝越微微一愣,继而也笑起来,露出一对虎牙,他像是怯场般垂眸,继而又带着不加掩饰的期待看过去,叫了声:“哥。”
即便是带着目的的故意接近。
不可否认的是,江朝越见他第一眼,就已经有些动心。
他没把那份浅淡好感放在心上,毕竟利用别人感情这件事,他已经从小练到大了,炉火纯青。
他早早调查好,段临渊喜欢后印象主义画家,以梵高为代表。
真是走运,和他唯一没半吊子玩着学的一门专业不谋而合,有了这个基础,再加上成堆的资料,当然和段临渊句句投缘。
再接下来就简单多了,江朝越向来对单纯的人很有一套。
从约画展到送巧克力送花,江朝越每次都点到为止,暗示意味明显,又从不主动说破。
他在等,等段临渊自己陷进来。
那天,他亲自抽出时间去了一趟泛海园,段临渊的住所也如其人,依山傍水,清新又舒适。
江朝越带去一束白色郁金香,开门就见段临渊穿着一身浅色家居服,他笑了一下,轻声称赞:“哥,这花和你好搭。”
段临渊垂眸看向白色花束,顿了顿,从他手中接过。
江朝越在递花时微微蜷了蜷手指,指尖擦上他的手掌,贵公子动作难得一僵。
江朝越在他转身时没忍住无声笑了起来,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那天不知道聊了多久,后来还开了酒,段临渊酒量大概不算好,几杯就有些微醺。
江朝越见他眼神不复往日清明,突然就撑着脑袋看着他笑起来。
不刻意隐藏的时候,江朝越就像只极尽狡黠的猫,躲在暗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俘获猎物。
段临渊注意到他的视线,微微皱眉,开口问他:“怎么了?”
江朝越眨眨眼,空气安静了两秒,突然被他轻轻的声音打破:“哥。”
他眼神像是含了忧郁和脆弱,看着段临渊开口:“哥,能不能抱抱我?”
段临渊的眼神微滞。
下一秒,江朝越感觉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拥抱轻轻包裹,几乎是不带任何情.欲的,轻轻搂住他的腰。
那一刻,江朝越心里几乎腾升出几分七上八下的雀跃来,好像在对他说:看呐,原来还有人喝醉了都可以这么温柔。
这份惊喜很快被他的理智排斥,等江朝越反应过来,看见的就已经是对面被他推开略显错愕的段临渊了。
江朝越心下正暗恼自己的奇怪举动,又听见旁边段临渊像是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小越,你……”
他顿了顿,低下头:“对不起,我以为你对我……”
“不用道歉。”
江朝越赶忙打断,对上段临渊的视线:“哥,不用道歉,你没理解错。”
他羞赧般笑了一下,低声开口:“哥,我很喜欢你。”
段临渊原本就因为酒意脸有些泛红,一听见这句话,耳尖马上窜地通红。
江朝越看着他眼底的缱绻,突然神使鬼差来了一句:“哥,不介意我抽根烟吧?”
他说完就后悔了。
段临渊是不太喜欢烟的,他原本甚至没打算让段临渊知道他抽烟。
原本游刃有余的事情,那天莫名其妙就变得笨拙起来。
结果意料之外,段临渊只是愣了愣,就点头,开口:“不介意。”
江朝越低头点烟,打火机划了两下才点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敢看身旁的人。
堪堪吸了两口烟,下巴突然被人抬起,段临渊凑近,吻上他的唇。
江朝越的眼睛一下子惊讶的睁大,却又被那人身上的薄荷气味深深吸引,正当他准备闭眼时,段临渊像是被烟味呛到,松开他低低开始咳嗽。
江朝越被他逗笑。
没等段临渊缓过来,江朝越又吸了口烟,狠狠吻过去。
他拉着段临渊的手覆上自己的西装纽扣,听见那人有些惊慌失措的开口:“小越,我没经验,怕你……”
“我教你。”
江朝越轻轻笑了一声,摩挲着他凛冽手骨,垂眸:“哥,没关系的,我不怕。”
自从那天之后,江朝越就爱上了含着烟吻他。
段临渊始终不能适应,每次都被凛冽的烟草气息呛到,江朝越吻完就会低下头轻轻的笑,掩过眼中狡黠。
段临渊是个坦荡干净的人。
呆在他身边,也受他影响,即使全身脏污也还是想模仿他的坦荡荡和温柔干净。
所以江朝越说自己抽烟,说自己怕黑,说自己其实软弱得很。
对,是因为被他影响了,才会这么说。
江朝越总是这么给自己找借口。
可一边这么想,一边又忍不住沉溺于他的温柔。
那天他不过是随口一说,说自己其实很累,也不想争什么,只想每天被宠着,睡到自然醒。
没想到段临渊居然当真了,他还学了做饭,在他搬进泛海园时得意洋洋向他炫耀。
段临渊抵着他的肩胛骨,一字一句开口:“小越,要不我们就这么一直在一起吧。”
江朝越一僵,继而轻声回应:“好啊,哥。”
这句话他是当了真的,段临渊的性子,说得到就一定做得到。
可他那天去接江祈钰,暌违多年,女人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小越,江祈昭死了吗,你让他死了吗?!”
江朝越一怔,摇摇头。
女人马上就尖叫起来:“啊——为什么他还不去死?他凭什么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江朝越正想安慰,就被女人抓住手腕,双目紧紧瞪着他:“小越,你要记住,江祈昭是不正常的,他居然喜欢自己的亲妹妹……”
江祈钰声音弱下去,垂下眸,像是旁观者般叹气:“他的妹妹真是可怜,居然被他这样的人渣喜欢,真是可怜,可怜……”
她像是想到什么,又开口:“小越,你一定要正常好吗,你是正常的吗?”说到这里,江祈钰又激动起来,“妈妈问你话呢,小越,你是正常的对吗?”
江朝越没说话。
江祈钰一下子把他的手腕抓出一道刺眼的红痕:“你回答妈妈啊!”
江朝越皱眉,看向她:“什么叫正常?”
江祈钰费解般瞪大双眼。
江朝越顿了顿,继而轻声问道:“妈妈,我要是喜欢男的,那我还正常吗?”
江祈钰马上又开始尖叫,江朝越怕她伤到自己,紧紧拉着她的手,她又拼命挣脱,甚至用脑袋往尖锐的床角撞。
江朝越只得开口:“妈,你冷静一点。”
“……你冷静一点!”江朝越吼道,“我刚刚只是随口问的!”
江祈钰动作停下来,死死盯着江朝越,开口:“那你证明给妈妈看。”
江朝越垂眸,开口:“妈,爷爷给我选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小姐,你马上就能看到我订婚了。”
那天他离开时已经是傍晚了,仰头靠在驾驶座上,江朝越脑海里不断盘旋着段临渊那句“要不我们就这么一直在一起吧。”
全身连带着骨架都疼,江朝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盘算着江朝梦应该把该说的都和段临渊说了,江朝越一直到半夜,才回到泛海园。
段临渊果然还没睡,灯亮着。
这样也好,
他能当面了断。
可是站在玄关口,江朝越突然不敢往前走了,莫名其妙的。
还是段临渊听见了声音,走过来,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如往常一般揉揉他的头发。
又看见他手腕上的血痕,段临渊急急开口:“这是怎么弄得,不疼么?”
江朝越怔怔看着他去拿医药箱,棉签蘸了医用酒精擦在伤口处,他突然感觉有种浓烈的委屈感涌上来。
几乎是咬着牙才忍住眼眶的酸涩感,江朝越开口:“江朝梦,没有跟你说吗?”
段临渊手上动作一顿,继而开口,声音淡淡:“除了你,我不会相信其他任何人。”
又顿了半晌。
江朝越叫了他一声:“哥。”
“嗯?”
“江朝梦说的都是真的。”
他察觉到段临渊呼吸一滞,继而听见他说:“……我不信。”
江朝越停了好半晌,突然笑了一下:“真的,之前都是骗你的,你特别好骗。”
段临渊僵住,不敢置信般抬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
江朝越顺着刚才的话往下说:“从一开始接近你,我就是带了别的目的的,大哥应该一开始就提醒过你吧。”
段临渊眼神瞬间没了光彩,问他:“梵高?”
“骗你的,我早就调查过你,刚好自己又是这个专业。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什么后印象主义,无趣极了。”
“你怕黑?”
“……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种话你都信啊。”
“你说你乖巧软弱,想被我宠着。”
江朝越一顿,继而笑起来:“哥,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我只有你一个人吧?”
他笑声清浅:“没了你,再换个宠我不就好了?”
段临渊手里的药瓶掉在地上,液体溅在江朝越的脚踝上,冰凉彻骨。
“你……”段临渊抬头,看着他的眼眶都泛了红,却还是询问般开口,“小越,你不喜欢我了?”
江朝越手指微动,继而紧紧攒成拳,藏到身后。
任凭段临渊看到的他笑如恶鬼,面目可憎。
可怜的段临渊像是乞求般看向他,眼圈都红了,带着脆弱的湿意。
而江朝越就看着这样的他,笑着开口:“哥,我下个月要订婚了,欢迎你来参加我的订婚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